12月13日夜,鄭城第一場雪。
冷意綿延積壓了幾日,終于還是用一場雪來宣泄。一只黑貓沿著馬路牙子走,時而停下抖落身上的雪粒,還有一些被融化,粘在毛上,結成冰、化成水,在溫熱的皮上滾動,在毛之間穿行,最后又歸于地面、融入地表。
黑貓緩慢的走著,這路上只有他一個貓了,那些白天匆忙走過的男女,都走進高高的房子,鉆進暖暖的被窩了,只有他一只貓,在外邊走著。說到那些男女,雪剛剛滴落的時候,他們為什么那么興奮呢?‘呀!下雪了!’不知道誰的第一聲感嘆,四處都是對初雪的贊美,隨著鈴聲響起,更多的人走出房子,走向廣場,一步一跳,把雪踩的‘嘎吱’響。他們走路聲音真大,黑貓停下來抖了抖毛,不住的搖頭。
唉,一只貓的生活可真無聊?。±^續往前走,黑貓想起了以前的那只小花貓,她可真漂亮??!她走路總是昂著頭,卻喜歡跟在自己身邊。后來有一個女孩抱著她,用白白的小手撫摸她柔順的毛,在陽光暈影下她們都是那么的美,女孩兒把小花貓走抱了,給她洗澡,穿漂亮的衣服。黑貓走了,繼續闖蕩垃圾堆,喝路邊的水。她現在應該在女孩的家里吧?黑貓想著。
用力的抖了抖身上的雪,黑貓溜進了地下室,這里和外邊沒什么區別,現在也是靜悄悄的,可是白天人很多,他們有的只是路過,三三兩兩,走過這條長長的甬道,笑語嬉鬧;有的長久的站在那里,在紙板上作畫;還有的男女,再邊角靜默相擁,輕語呢喃。黑貓這個時候一般是不來的,因為人太多,這條甬道就變小了,太靠近那些人,他們就會厭惡的用腳驅趕他,每逢這個時候,黑貓就把尾巴好好的翹起,拱拱身子,慢慢的走掉了。
現在,黑貓在甬道里慢慢走著,他感覺自己越來越慢了,游弋著、希望能找到一件廢棄的衣服取暖,冰冷的自行車,胡亂堆棄的雜物,喝光了的飲料瓶,還有敲不開的門和冰冷的走不到盡頭的水泥地。
黑貓繼續往前走,貓覺得這是貓生里最冷的時候了。當你覺得無比寒冷的,你就快要對這個世界說再見了。貓低語,卻想不起是誰對他說的這句話。
黑貓搖了搖沉重的腦袋,那些貓生里難忘的和早已忘卻的,都不曾離開。如果生是為了吃到更好吃的魚骨頭,跟更漂亮的小花貓一起玩兒,那死是為了什么呢?為了輾轉難眠的夜還是為了痛苦的終結?想到死,貓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不能死。想到明天早上的太陽,還有微微熱氣的剩飯,貓哭了,怎么可以死呢?還沒去找那只總黏著自己的小花貓呢,她跟著女孩過的好嗎?看看自己襤褸的毛皮,黑貓嘆了口氣,幸好沒去找她,這樣也好,至少她很好。
終于走不動了,黑貓重重的跌在地上,感覺不到疼痛,眼皮重的再也睜不開,意識逐漸模糊血液停止流動,溫度緩緩與世界融為一體。真抱歉,這個世界很美,但我只能走到這里了。
當對于初雪的興奮消散,隨之而來的是徹骨的寒冷。這個清早,人們都起的特別晚,所以,貓很久以后才終于被發現?!T口咋有只死貓?’‘凍死了吧’‘沒有愛心的結果’……兩個男孩把黑貓的尸體拎走,那里依然人來人往,只有地面上的水跡證明曾經來過又走了的靈魂。
而那些男女,還是匆匆忙忙,如往日一樣,畢竟那只是死去了一只貓,一只無關痛癢的貓而已,他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何況一只流浪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