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許多路,看過許多風景,遇到過許多人,聽說過許多故事。于是,這些年,蘇沫一直想寫一個故事,故事的結局是,從此,她們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蘇沫和小a是在鳳凰古城的旅途中認識的,齊耳的短發,簡簡單單的白T恤加牛仔褲,干干凈凈的帆布鞋,這是蘇沫對小a的初印象,簡單,干凈。如此質樸的模樣,蘇沫以為她同幾年前的自己一樣,只是個口袋中沒幾張大鈔的窮游學生。
不是梅雨季節,蘇沫一行卻碰巧趕上了接連不斷的雨水天氣。蘇沫寄住的那戶人家臨江,出行不便,熱情的主人招呼留宿者一道喝茶聊天。
蘇沫屬于慢熱型的人,喜歡熱鬧,卻只喜歡彼此熟悉的人之間的熱鬧。那個時候,蘇沫只是靜靜地聽,偶爾搭腔,客氣而又不顯疏離。
注意到小a,是因為她坐在窗邊,從頭至尾沒說過一句話。她的睫毛很長,閉上眼的時候,眼瞼處會投下兩片淡淡的陰影。而更多的時候,她的眼睛是睜開的,視線透過密密的雨簾,飄渺的不知飛向何方。若不是她指尖明明滅滅的香煙,蘇沫會將她比作乖巧的瓷娃娃。不哭,不鬧,卻并不代表不想要。蘇沫猜,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蘇沫,喜歡編造故事,更喜歡挖掘真實的故事。
蘇沫端了一盞茶挪過去遞給小a,她稍作遲疑,接住了。江中有小船來來往往,蘇沫沒來由地就想起了沈先生筆下的那個女子,如果她還在,究竟有沒有等到心心念念苦苦相盼的那個人?
“我對女生的要求不高,”這是小a對蘇沫說的第一句話。略微一愣,蘇沫便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微微一笑,“我也是。”
換做男生,蘇沫的這番舉動,應當算作明顯的搭訕行為吧。
蘇沫和小a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許多無關痛癢的話題,天色一寸一寸黯淡,潦草的解決了晚飯問題,兩人各自回了房。空氣中彌散的,是意猶未盡的氣息。
沒料到小a會主動過來找自己,蘇沫的臉上掛著一絲訝異,小a抱著枕頭俏皮的笑,“怎么,不歡迎我嗎?”蘇沫聳聳肩,讓開過道。
蘇沫知道會有人提出“你就這么放任一個僅認識半天的女生進自己的房間,你媽媽造嗎”類似的問題,她無法反駁。畢竟,就連蘇沫自己也很難說出叫人信服的解釋言語。
那種微妙的情緒,類似于一見鐘情,或許只是因為一剎那間,眼神,氣味,靈魂,一一契合。
總的來說,蘇沫的自我保護意識還是很強的,接觸的人多了,也逐漸明白一個道理,世界上終究還是好人多,若設防太過,會錯過不少風景。
黑暗中,兩個女生并肩躺著,小a突然開口問蘇沫,“哎,若是有一天你前男友結婚,給你發請柬,你去不去。”蘇沫默了片刻,“不去。”小a的眸子閃了閃,“為什么?”蘇沫歪頭想了想,“既然分了手連朋友都沒得做,又何必違心去親眼見證對方的幸福。更何況,情誼若在,看了更痛;情誼沒了,看了鬧心。”
小a沉默許久,突然拋出一句話,“是啊,那家伙的婚禮我沒什么興趣,他的葬禮嘛,我倒是一定不能錯過。”
蘇沫正想說些諸如“過去了就過去了,何必耿耿于懷,白白惱了自己”之類的話,就聽到耳邊小a低低的啜泣。
小a同袁是青梅竹馬,不同于一般人,他們的出生并不是愛情結晶的象征,被父母拋棄的孩子,無論出于何種原因,于他們,都是一種殘忍。
袁是一個好男孩,勤奮上進,工作努力,似乎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突然有一天,袁對小a說分手,隨之而來的,是袁和頂頭上司的女兒的訂婚請帖。碩大的鎏金“囍”字百般嘲諷地望著小a,小a不哭,不鬧,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東西,默默地,離開。
三個月后,在外地流浪的小a給蘇沫打電話,她說,自己接到了律師的電話,通知她回去辦理遺產交接手續。她說,那一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不是不難過,不是不委屈,甚至有些恨,但她從來沒想過,他死了。她寧愿他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混得風生水起,狠狠地,幸福。
小a去找過那個女人,優雅端莊,干練利索,身上有一切標準職業女性的特征。
袁查出病癥是在更早之前,而恰好那個女人的父親身體不行了,為了完成老人家的遺愿,兩人合計舉辦一場假訂婚儀式。作為酬謝,袁得到了二十萬的答謝禮金。
無論是生意場上的利益交換,還是那個女人心甘情愿的贈與,這筆錢,是袁生前為小a爭取的最后一份溫暖。
如果不能伴你同行,至少,我得多為你留下一些資源。在你最彷徨無助的日子里,不必露宿街頭,不必三餐無果。
當你很想見一個人的時候,拋開手邊的一切去見吧,無論是驚喜還是驚嚇,至少,給曾經的自己,一個交代。
蘇沫遇到過一個女生,她哭著說,她錯過了他的婚禮,又錯過了他的葬禮。
她說,那家伙的婚禮我沒什么興趣,他的葬禮嘛,我倒是一定不能錯過。
蘇沫以為那是一種恨,刻骨銘心,滲入骨髓。
她卻說,我若是不去,便沒人為他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