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葉】至少夢里有你追隨

#角色屬于蝴蝶藍,ooc屬于筆者? ? ?

##劇情靈感:伊藤潤二《長夢》

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 ? ? ? ? ? ? ? ? ? ? ? ? ? ——題記

? ? 冬雪剛覆上秋蟬的時節,葉修住進了這里。神情不似平日的悠閑,蒼白也爬上了嘴角。他摸了半天棉襖兜里的中南海,反常地丟進垃圾箱,連手也微微顫抖。

? ? 葉秋走在前面,沉著一張臉。踩著一只低飛瓢蟲,瓢蟲化為了塵土,暗紅色正應了殘陽。

? “在這養幾個月,過一陣帶你回去。都托人打點好了,有什么事就打給我。”葉秋又回頭看了一眼,葉修的面容被夕陽分割成兩半,憔悴而溫暖。

? ? 還是太瘦了。他心里想。

? “周六來看你,爸媽跟我一起,早點回家?!比~秋把葉修手里的起皺舊皮箱輕輕拽過來,像是怕嚇著他。他轉轉頭,想了想,“晚上早點睡,都會好起來的,別太擔心?!?/p>

? “我知道。”葉修笑“哥還用得著你擔心?好好工作,別太想我?!比~秋也回了一聲苦笑。

? ? 剛做完手術,葉修當然清楚自己的毛病。盡人事聽天命唄,他這樣想。

? ? 醫院的長廊很長,像周而復始的天堂。葉修無趣地向所經過的每一間病房望去,大多病人呆呆地坐在床邊,雙目無神地盯著墻壁,不知道是不是被切除了腦前額葉。

? ? 只有一間病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像是知道了葉修要來看他一樣,直直地盯住葉修的眼睛。他看起來歲數比葉修大些,寸步不離的目光讓葉修心生寒意,卻也說不清那熟悉的目光都摻了些什么。

? ? 進了病房,簡潔明亮。葉修開始忙著收拾床褥,趁著葉秋沒注意,塞了一把開刃匕首在枕頭底。潔白襯著銀白,正如斜暉襯著火燒云。

? ? 入夜,葉修出奇地聽話,早早地關了筆電,八點就鉆進了被窩。

? ? 又想起白天的男人,竟覺得那目光里纏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情愫。嚇得葉修打了個冷顫,兩個大男人有什么可深情的。

? ? 凌晨四點十六分,照例查房的護士被攔在門外。張新杰拍拍他肩膀,示意自己來就好。剛握上門把手,意外地發現門已經被打開了。

? ? 一踏進病房,就看到葉修藏在被子下,縮成一團,低語的聲音顫抖的浮在周圍,帶著被子一同顫動。

? ? 張新杰心想葉修是做了噩夢,開了臺燈剛想走上前去安撫,卻發現葉修的布滿血絲的雙目快把眼眶睜裂。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混在一起,打濕了前額劉海,成綹的發絲又垂著打濕被褥和枕頭。向下看去,右手緊握著匕首,青筋從修長的手上凸起。

? ? 夜晚精神狀態緊繃,疑似受到過度驚嚇。張新杰推了推眼鏡,在檔案上寫下。

? “我不想死……我害怕……我不想消失掉……”葉修不知疲倦地說著,像是被嚇丟了魂。

? ? 直到張新杰剛撫上他的前額,葉修條件反射般坐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瞪著他,虛汗在身上刷上幾層慘白。

? “我……見了死神,他想帶我走……他要帶我走……我害怕……我不想死……”葉修虛弱地攥著被角,被角也染上了慘白,掩住了他背后的一片陰霾。

? ? 張新杰嘗試著把葉修的頭抱在懷里,哄孩子一般輕撫著發絲?!安慌拢以谀??!彼鹨桑@在入院檔案上可沒有過記載,難道真的有人來過?

? “聽我說,葉修?!睆埿陆茴D了頓,平靜地啟動雙唇:“這里沒有死神,我陪著你,再睡一會吧。別怕,有我在呢?!?/p>

? ? 約摸是有半個鐘頭,張新杰感受到葉修的肩膀不再發抖,緩緩地放平了他的身體,掖好被濡濕邊角的被子,悄悄地退了出來。

? ? 他在葉修病房門上靠了一會,但這種塑像神態只持續了十分鐘。他決定去監控室看一看。

? “是他。”

我今因病魂顛倒,不夢閑人唯夢君。
? ? ? ? ? ? ? ? ? ——題記

? ? 抽出韓文清的檔案,是上周遷入的,新得還沒來的及蒙上灰。張新杰想確認一下。

? “癥狀:精神衰弱,記憶力衰退,植物神經功能紊亂?!睆奈刺峒皦粲螀s有異常舉動,這很奇怪。這是張新杰交給實習生宋奇英負責的,之前只草草地掃過幾遍。

? ? 凌晨五點二十五分,他整了整大褂,到員工宿舍叫醒了宋奇英。

? ? 朝陽還沒就緒,兩人就急匆匆地往腦神經外科病房大樓去了。宋奇英了解了事情始末,也覺得奇怪。

? “前輩,葉修處在良性腦瘤切除的后遺癥康復階段,神經敏感實屬正常,按您的描述來看,葉修受到極度驚嚇是與韓文清有關,但他的住院時的口述是他會做很長的噩夢,可目前看來這和故意驚嚇當事人并沒有聯系?!?/p>

? “當時我認為他要么是在說謊,要么是精神方面確實有些問題,所以才會做長夢。但他是臉色的確算不上正常,于是我就先安排他檢查腦電圖和經顱多普勒了。”

? ? 張新杰沉思不語,到這里他依然沒有頭緒,示意宋奇英繼續講。

? “排除慢性疲勞綜合癥和分裂癥之后,我暫且將神經衰弱定為他的病癥。入院當晚他是連著多導睡眠圖儀入睡的,我準備調查他的睡眠情況?!彼纹嬗⒒貞浿櫫税櫭?。

? “一開始并沒有異常,可等到腦電波呈深度睡眠的瞬間,病人眼球激烈轉動并全身痙攣,只持續了兩到三秒鐘,之后腦波就持續處于深度睡眠狀態,我嘗試把他喚醒……”說到這,宋奇英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 “他醒后沉默了很久,問我他身在何處,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他在醫院的事情,想起他做了一場夢,而在夢里已經過了整整一年的時間?!?/p>

?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誕,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沒有說謊,或許他真的做了不短的夢?!?/p>

? ? 第一縷光爬進醫院,長廊依舊很長,讓人想起博爾赫斯筆下的花園。

? “之后我又觀察了幾次,可以得出的結論是他在那一瞬間做了夢,在他本人主觀意識里產生了長達多月的夢境的錯覺?!?/p>

? “這是沒有前例的病癥,所以我還沒有制定出明確的治療方案?!币幌驀乐數乃纹嬗⒁矝]了辦法,無奈地嘆了口氣。

? ? 按下門把手,剛要走進韓文清的病房,卻發覺韓文清已經醒了。

? ? 推開房門,憔悴涂在他的眉眼上,他無力地靠在床頭。張新杰意識到,韓文清似乎一夜無眠。

? “又做噩夢了?可以再和張主任講講你的具體狀況嗎?”宋奇英試探性地問。

? ? 他眉頭緊皺,抿了抿嘴,“嗯,三十多個小時沒睡,有點挺不住了?!?/p>

? “是這樣……我做的夢越來越長。”韓文清罕見地猶豫了半晌,這與張新杰之前和他的家人了解到的性格多少有些出入?!安⒉皇侵缸鰤舻臅r間,只是夢的時長在增長?!?/p>

? ? 張新杰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講。“住院之前,大概是有兩三個月,我開始連續做噩夢。起初的情節片段慢慢延續到一天,一星期,一個月……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時間的延長?!?/p>

? ? 如果時間可視化,就像飛鳥略過天空留下痕跡一樣,可以勾勒出每一條經緯線,但時間卻還是會像沙漏一樣,與沙礫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仍舊無法控制。

? ? “如果夢都是美夢也無可厚非,可隨時間延長的只有噩夢的長度。昨晚的夢境已經足足有一年,我用了很久來回憶當下?!彼难凵裼行┛斩矗碱^依舊緊皺?!拔規缀蹩煲植磺瀣F實與夢境?!?/p>

? “我曾夢到過三十天的驚魂極夜,我沒有辦法逃離深淵;也曾夢到被喪尸追逐三年,那是一個以眼珠掉落一旁、看著腦髓被吸食結尾的故事……還有昨晚經歷被活埋的十年……我感受著存有痛感的肉體腐爛歸于塵土。”

? ? 韓文清雙目無神地向前望著。許久,又像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轉向二人?!暗亲蛲淼膲粲钟行┎灰粯印?/p>

? “是什么?”張新杰注意到,他的神奇似乎有了一絲改善。

? “夢里第一次出現了除我以外的第二個人。”

? ? 聽到這,張新杰和宋奇英都有些驚訝,他們或許找到了葉修被夜襲的原因。

? “那人是葉修嗎?”宋奇英率先問出。

? “葉修?”韓文清也一臉茫然地看著宋奇英,表示對這個名字似乎很陌生:“我不清楚他叫什么,但是我昨天在走廊見過他,應該是昨天剛入院的。”

? ? 時針打到六,晨曦也打進病房,黑夜帶著噩夢終于被關在了門外。

? ? 韓文清松了口氣,臉也不再板著,閉眼揉了揉眉間:“十年前我被活埋時見到的最后一張臉,是他。”

? ? 張新杰緊張地問道:“是他把你埋了?”

? “不。”晨光掩住了他臉上一半的陰霾。

? “他想要救我。”

? ? 他睜眼。

? “于是我記了他十年?!?/p>

夢里不知身是客,醒來卻道如南柯。
? ? ? ? ? ? ? ? ? ? ? ——題記

? ? 韓文清抬手擋住朝暉,又愣了很久才開口:“對了,昨晚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但他似乎很怕我?!?/p>

? “他說我是死神……是我嚇到他了吧?!彼]目苦笑著,良久無言。

? “我不敢再去想再做幾個夢的我會是怎樣的。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是上千年……我還會醒來嗎?我還會做出什么樣的舉動?”他再次抬眼看著張新杰,張新杰能感受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懇切與眼底深深的無力。

? ? 信息量的指數型增長讓張新杰也緩了好一會才回答道:“抱歉……我們只能確定你在一瞬間的深度睡眠中產生了錯覺,因為是錯覺,所以請不要去害怕夢的長度,目前我打算嘗試安眠藥是否可以解決問題,但還需要你暫且忍耐一下?!被蛟S是出于身為醫者卻無力救助的自責,他在有意地躲避韓文清的眼神。

? “那不是錯覺,他比在現實中更加真實

……你不明白我在夢中有多么的孤獨,不明白夢境是有多么恐怖多么現實。”

? ? 韓文清像是聽慣了這樣的說辭,只有他自己能體會那千年前的老莊的夢,知道那蝴蝶翩翩飛向何處人家。

? ? 白晝盡數開幕。他趁著住院醫師林敬言不注意偷跑去葉修病房外待了整個上午,笨拙得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寸步不離地用目光守著葉修,生怕第二天就見不到他似的。

? ? 夜幕如約而至。像是意料之中的,安眠藥只能加速他的入眠速度,而他的夢境長度仍在增長,或者是說,這是在現實中看來的。

? ? 大約二十天以后,他的黑眼圈已經描上了好幾層,他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回想起前一天的事情。有如今昨已隔五十年之久,亦像是經歷了無數段人生。

? “他在我的每一個夢中都會出現,我能確定的是,他是我的愛人?!?/p>

? ? 這是張新杰接手了這個病人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驚得他把筆掉到了地上。這兩人之前理應并無交集,怎還會有這種發展?

? ? 出于職業道德,他只是推了推眼鏡,清了清嗓子接著問道:“愛人?每個夢境故事都是連續的?”

? “并不是,雖然夢中的人物多了起來,但他在我每一個夢境中扮演的角色總是會像命中注定一般地在困境中如約出現,或是患難與共,或是分擔苦痛?!?/p>

? “他很溫柔也很強大,會安撫我的恐懼,也會和我并肩作戰?!?/p>

? “我們是十六年的同窗?!?/p>

? “我們是馬里亞納海溝的戰友?!?/p>

? “我們是從南安普頓駛出的大西洋船只上的最后船員?!?/p>

? “我知道那一定超越了友情。”

? ? 聽起來,葉修是他的北極星。張新杰想。

? “我的夢只是一座橋,架設在我之所無與我只所愿之間?!?br>

? ? 韓文清每次醒來,都要不顧一切地奔向葉修,也不顧葉修的哭喊掙扎,在醫護人員發現之前就這樣把葉修緊緊地鉗在懷里,擁他入懷又小心翼翼地親吻他的頭頂,吻去他的眼淚。

? ? 葉修用匕首在他身上劃出一道道痛苦,但他從不為所動,任由葉修手起刀落。他像是知道這是夢中的對立面,知道這是要遲早還回來的守恒命運。

? ? 血暖刃,刃冷血。暖如地血,寒比天風。

? ? 韓文清的腦CT檢查只能顯示出他的大腦的的確確地經歷了那么長時間,并且還在迅速進化。當然,那或許也可以稱之為變異。

? ? 但院方對于韓文清的病況實在無能為力,而張新杰也不忍去阻止這絕望中的人最后的追隨。最終出于保護雙方的目的,只好收了葉修的匕首,給他們的門口設置了保安,夜夜看守。

? ? 一個月就這樣隨夢而逝了。葉修的病況并沒有好轉,反而對死亡的恐懼急劇增長,完全沒有入院之初時的輕松與隨和,對外界的接觸也更加敏感,有時甚至需要注射鎮定劑才能勉強入睡。

? ? 他每一次都需要哄上近一個小時才肯服藥,張新杰受了葉秋囑托,只好親力親為去安撫葉修。在兩人的病房里來往,忙得不可開交。

? ? 而韓文清的情況也愈演愈烈,他全身皮膚出現了裂痕,像是經過風蝕的巖層。

? ? 他甚至每一天醒來說話的腔調都與前一天不同,張新杰無法確定那是哪一種方言,但那就像斯圖亞特王朝時期的英語與當今英語的發音差異,那或許就是百年之后的中文,或是上帝默許通天塔存在后的人類通語。

? ? 他的思想已經迷失在我們所處的宇宙的不同時空。因為目前不能確定,將來并不真實,只是目前的希望;過去也不真實,只是目前的記憶。

? ? 張新杰思考著,照常往韓文清病房走去。

我見君來,頓覺吾廬,溪山美哉。
? ? ? ? ? ? ? ? ? ? ——題記

? ? 晨曦如常,長夢如常。

? ? 推開門,韓文清還是像往常一樣靠在病床上,板著張臉,看到來人還是像往常一樣的對話。

? “這是哪?你是誰?”

? “這里醫院的腦神經外科病房,我是你的主治醫師張新杰?!?/p>

? ? 韓文清看了看自己已經皸裂不堪的雙手,沉默了許久,張新杰也陪他沉默了許久。

? “說不定以后,我會認為自己還在夢中?!?/p>

? “我們會想到辦法的?!?/p>

? ? 又是一樣的對話。張新杰想,每天早上就像進入了時空循環。

? “不對!”沉默良久,韓文清倏地坐了起來,沒有溫度的眼神落在張新杰身上:“不對,葉修……葉修在哪里!”

? ? 張新杰心里疑惑,他竟然沒有自己主動去找葉修,而是在這里問他。

? ? 他慌了神,沒有溫度的雙目盯住張新杰道:“我的葉修怎么不在!我們百年前相戀,他片刻都沒有離開過我!”他想起來了,這里就是數百年前他和葉修相遇的醫院,出院后,他們恢復了網游榮耀的職業選手的身份,

? ? 他們是病友,他們是對手,他們是愛人。

? ? 他的4012尋找著他的3685;

? ? 他看著他為一個時代開荒;

? ? 他看著他退役等著他回歸;

? ? 他看著他拿到了世界冠軍。

? ? 他們又一起退役;

? ? 他們定居蘇黎世;

? ? 他們奮不顧身地墜入愛河、結婚、領養孩子、在日暮里老去……

? ? 他們把長路獻給遠方;

? ? 他們把星空獻給長夜;

? ? 他們把愛情獻給愛情;

? ? 他們把歲月獻給遲暮。

? ? 是的,這是韓文清近一年來第一個并非噩夢的夢境。

? ? 這太過美好了,美好得以至沒人愿意相信這僅是個夢。

? “葉修!葉修!葉修你在哪!葉修!”

? ? 一向冷靜處事的韓文清隨即便像失了心魂般沖了出去,叫喊著葉修的名字,用盡一切奔向他,飛蛾撲火般。

? “在夢里他已經接受了長達百年的記憶,他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張新杰和林敬言迅速追了出去,拿起對講機想要在韓文清找到葉修前阻止他,但還是晚了一步。

? ? 朝暉如常,噩夢如常。

? ? 而此時葉修的病房里也是如常,上演著張佳樂苦口婆心地勸說葉修用早餐、葉修窩在被子里觳觫的戲碼。他只露出了一點發絲,用行動拒絕著張佳樂。

? “我要死了對不對?我是不是已經見到死神了……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葉修抓緊被子,被子也如常被染上了慘白。

? “老葉你就吃一口吧……我在這陪呢你別害怕啊?!睆埣褬芬彩侨绯5某蠲伎嗄?。

? “葉修!”韓文清沖了進來,剛想上去抱住他,就看到葉修被他嚇得坐在了地上,這讓韓文清也怔在了門旁。

? ? 葉修是被這打破如常生活的聲音嚇到的,而當他扯開被子看到來人時,引得葉修得一陣尖叫:“不——”他竭力向后逃去,那單薄的肩膀猛烈地抽搐起來,胸腔里抽出一聲聲啜泣哀鳴,眼淚也不貪戀他蒼白的臉龐,只如數落下。

? “死神……你怎么又來找我了……”葉修哭喊著,身上力氣已經盡數消失,只好緊緊拽住張佳樂的衣袖,懇切地望向他:“你看……他來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 ? 朝陽把葉修的面容分割成兩半,憔悴而痛苦。

? ? 張佳樂盡力把葉修擋在身后,張新杰和宋奇英這時也趕到,把韓文清拉出門外。

? “為什么……”韓文清任由二人拉扯,眼神還是寸步不離地附著在葉修身上。

? “葉修……他說我是死神?為什么……”他怔住了,被門強制隔開的目光失了神,他不相信與他相戀百年的葉修會這樣對他,他也想不相信葉修那樣強大的人竟會因他慌神落了淚。

? ? 等到韓文清完全冷靜下來,已經是正午時分。低飛的瓢蟲早就曬沒了影,興許是盡數化為了塵土。

? ? 像早晨一樣,這一次張新杰依舊陪著韓文清沉默了幾個鐘頭。

? “對了……那是夢……和葉修一起經歷的日子全部都是夢?!被奶拼髩舫跣?,韓文清呆坐在床上。他又一次花了很久才回想起當下。

? “出了夢境,他不但不是我的愛人,還當我是死神。”

? “我們從沒有在一起?!?/p>

? “他從來沒有愛過我。”

? “這現實分明就是噩夢?!?/p>

? ? 韓文清就這樣一句一句地訴說,語畢又是良久的沉默。

? “張副、不……張新杰……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我的夢會越來越長,不久之后,我會不會做永無盡頭的夢?”

? “如果做了永遠的夢,我會變成什么樣子?葉修在我的夢里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 “夢到了永遠的隔日,我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千般荒涼,以此為夢。萬里蹀躞,以此為歸。
? ? ? ? ? ? ? ? ? ——題記

? 出人意料的是,自那日后,韓文清開始不分晝夜地寫作,直至已經無力握住筆桿。

?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

? ? 張新杰想,他或許是想要把每一個夢境都記錄下來,這將會是個有意義的文集。

? 但他的皮膚在開裂后幾近布滿深壑,克蘇魯化的身體幾乎難辨面容。他躺在床上已經無法進食或與外界交流,沉默成了他的歸途。

? “恩恩怨怨生死白頭,誰人能看透”

? ? 張新杰也推算不出他現在已經到了多遙遠的將來,直視了多少的黑暗,遇到了怎樣的葉修,是否還擁有幾度風花雪月。

? ? ? “紅塵呀滾滾癡癡呀情深”

? ?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畝田,種桃、種李、種春風。而葉修孤零零地種在韓文清的心里。

? ? 而他心田里的葉修,自最后一次見了韓文清以后,精神狀況嚴重惡化。他對死亡的畏懼已經幾近達到了極點,低吟換做尖叫,啜泣變為嚎啕,從未有任何一位病患像他那樣懼怕死亡。

? ? 葉秋和院方交談多次無果后,也只得盡力擠出時間放下工作來陪伴葉修。他看著幾次脫力昏睡過去的兄長,只有無言悵惘。

? ? ? ? ? ? “聚散終有時”

? ? 死并非生的對立,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葉秋有時會想,短暫的沉睡是否會能讓哥哥得到暫時的解脫。

? ? ? ?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 ? 一個如常的無星春夜如常而至。韓文清像是知道今夜明月不會上窗,在風雨將至前就闔上了眼。

? ? ? ? “至少夢里有你追隨”

? ? 不常見的雨夜。張新杰注意到,韓文清進行了一次不常見的的眼球轉動和全身痙攣。比任何一次記錄都要激烈的腦電波波動告訴他,韓文清夢到了永遠。

? ? 入夢的一瞬間存在著永恒的時間嗎?

? ? 葉修在那個夢里和他永存了嗎?

? ? 醒來的他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 ? 夢到永遠的他還會醒來嗎?

? ? 又或者是,我們每一次睡眠其實都有在做長夢,只不過我們或是全部忘卻或是只記得一點情節,而韓文清只是把每一個夢都記得更加清晰?

? ? 張新杰又想起弗洛伊德。他有《夢見的解析》陪著,一夜無眠直至天亮。

? ? 翌日,朝陽如常割破遠方。

? ? ? ? ? “我拿青春賭明天”

? ? 春風入窗,潔白背景下的韓文清伴隨著風,身體如同巖石風化般四分五裂,吹作千萬碎星,似燃盡的廢墟灰燼,隨風而散去,只留下風化的空殼。

? ? 他的精神已經留在永恒的夢境中了嗎?

? ? 還是已經神形俱滅?

? ? 而隨著韓文清的湮滅,從前注射鎮定劑都無法起效的葉修竟逐漸冷靜下來。這讓葉秋松了口氣。

? ? ? ? “你用真情換此生”

? ?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是守恒的。

? “葉修,今天感覺怎樣?”張新杰照例來查訪,忽然覺得葉修病房里的陽光有些刺眼。

? “挺好的?!比~修彎起眉眼,笑起來很干凈?!拔沂裁磿r候能出院啊小張,我老弟都急得要命了?!?/p>

? “是張醫生。”張新杰認真回應,在檔案上又記了些什么。“關于出院還要觀察一陣,我會盡快安排的?!?/p>

? “對了誒,這兩天有點奇怪,我做的夢都很長。昨晚吧,好像得有一個月那——么久?!比~修邊說還邊用手比出了一臂的長度,有點滑稽,還有點可愛。

? “……”張新杰愣了愣:“好的,我知道了。只是做夢而已,不要太緊張。”隨即合上本子,走了出去。這讓葉修感到有些反常。

? “張新杰前輩!”宋奇英在張新杰身后叫住了他,追到他身旁后,小聲地問道:“前輩,你有發現葉修的變化有些奇怪嗎?”

? “他在做長夢,而且夢的長度也在增長?!睆埿陆芷届o地回答道。

? “而且最近他的皮膚也出現了一些條索狀疤痕性,像前一陣突然不知所蹤的韓文清一樣……”宋奇英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您也發現了,這難道是一種傳染疾病嗎?”

? “不?!睆埿陆茉陔娞菘谕O拢聊季谩?/p>

? “我告訴你真相好了。韓文清并沒有失蹤。他在夢到了永恒,在風化后破碎被吹散了。我從他腦部余下的碎塊取出了一塊晶體,拿給葉修服下了?!彼恼Z氣就好像在談論著家常,談論著事不關己的平淡瑣事。

? ? 一時間,宋奇英恍惚了起來,他第一次發覺他的前輩是這樣的……令人惶恐。

? “你……你你說什么?”

? “儀器無法檢驗出晶體的材質,沒有其他已知可以做夢的生物做實驗對象,所以只能從人類下手做實驗分析。”

? “你這分明是、是……是拿葉修做人體實驗!”

? “冷靜點奇英。葉修極度恐懼死亡,他害怕消失,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如果他夢到了永遠呢?”

? ? ? “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

? “如果夢到了永遠,他的精神會永存于另一個世界,他會體驗沒有痛苦的人生、遇到愛人、終老……不,或許并不會老去,只是以他的青春記憶永存于世,即使那只是一瞬的錯覺。況且,他并沒有說自己做的是噩夢,對嗎?”張新杰的眉角如棱,鼻翼掩住一片陰翳,烏金邊眼鏡映著寒光。

? ? 宋奇英也愣住了,喃喃道:“這分明是對逝者的褻瀆……”

? 當骨頭碰響泥土,什么也沒有結束。? ?

? 低飛的瓢蟲醒來了。

? ? ? ? ? 何不瀟灑走一回?


后記一

? ? 葉修總會在夢到一個人,他想不起名字。但這人他以前見過,不過最近倒是不怎么眼熟。

? ? 在夢里他和他總會一起經歷一些故事,又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總會走到一起,讓葉修想起來他打發時間看的美漫中的鷹女和鷹俠。

? ? 奇怪的是,每一次葉修在夢里見到他,他都會率先開口對葉修說:

? ? ? ? “別來無恙。”


后記二

? ? 韓文清自然知道,夢里大山有坎坷,夢里大海有浪濤,夢里大漠有風沙,夢里森林有猛獸。因為夢有還里葉修,即使這樣,他依舊坦然接受。

? ? 在韓文清竭力維持清醒的日子里,在他的身體還能自由支配的日子里,他寫給葉修的一封封信,每一篇都長得像小說,每一篇都寫給每一個夢境里的葉修。

? ? 末一封情書里,他是他的錢鍾書,他是他的楊季康。

“從今往后,咱們只有死別,再無生離。”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蟬聲鳴不已,安有死亡時?? ? ?

青鳥掩招子,連理斷天明。? ? ?

草木零落盡,老將遲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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