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寫作征文]母親與七子玫瑰

記憶中總會浮現出開在大山深處的七子玫瑰,薄薄的七片花瓣,根莖細小,看起來很是柔弱,可是卻只開在大山里,而且是山腰上。少年時期,和母親去茶山采摘茶葉的時候,總是要爬上一座開著七子玫瑰的大山。而每次見到七子玫瑰,母親總會指著那些花板著臉對我們說:“不準去摘那些花,不然以后必須生七個孩子。”

提起母親,我首先想到的是她板起的面孔,以前人們常說,慈母嚴父,可是在我少年時期的記憶里,我似乎從沒有享受過母親一天的慈愛。

小時候家里比較窮,所以一到學校下午放學,我們回到家吃完飯,做完作業,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家里干活,割豬草,背紅薯,收玉米,反正就是家里在忙什么,我們就要幫忙做什么。可是小孩子都是貪玩的,恰逢有一天放學,我吃完熱在鍋里的飯,發現大人也不在家,就趕緊呼朋喚友的招呼鄰居小伙伴來我家玩躲貓貓,玩的正興起,卻恰好被回家擔糞的母親撞見了,母親怒從心起,抄起竹扁擔就向我扔來,幸虧我跑的快,不然被那一扁擔砸中,后果不堪設想。

我母親打人的工具各式各樣,有時是扁擔,有時是順手從腳上脫下來的膠鞋,有時是桑樹枝,氣急了的時候,有時甚至是從地上撿起來的干泥塊,反正就是什么東西順手,就用什么東西做教訓人的工具。從母親花樣百出的打人工具里,我自然也練就了一雙爬山跳坎的雙腳。所以縱使母親的打人工具再豐富多彩,在小時候我那靈活的雙腳面前,也是如同虛設,這些工具沒有一樣成功打在我的身上過。

在我小時候的印象里,每當面對我的時候,我的母親基本上都是板著面孔,我的母親脾氣不太好,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就會沖我發火,每當和她說話的時候,我總是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的臉色,只要看見她的嘴角稍微往上一揚,我就知道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即將來臨。這種情況最常見的就是在我做錯事情的時候,比如炒菜炒糊了,我母親就會責罵我說:平時做菜要你在旁邊看著好好學,不聽,現在你看看你炒的菜,干活干累了,吃你做的飯菜都填不飽肚子,就你這廚藝,以后要是到誰家,都得挨人家罵,我罵你是輕的,有些厲害點的人家什么難聽點的話都能罵出來(人家就是指未來的婆家,每當我做錯事的時候,她總愛拿未來的婆家教育我,只要我做不好什么,她就會說將來人家會怎么怎么嫌棄我)。又比如,我洗衣服沒有洗干凈,她就會指著衣服上的污漬對我責罵: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連衣服都洗不干凈,你又不能一輩子都跟著我,以后你要是到了誰家,洗不干凈衣服,看人家怎么指著鼻子罵你。所以家里人每天的衣服基本上都歸我一個人在洗,冬天除外,冬天基本上都是母親在洗。

我上了寄宿制初中后,每個星期只能回家一次,每次周五回家,我的母親都會去附近的商店買回來一點槽頭豬肉,也就是豬脖子那個地方的肉,那個地方的肉價格最便宜,看著肥,其實吃起來沒有一點油腥,不過,就是這一塊槽頭肉,我們家也不是經常能吃的上的,那時家里人都在家務農,一年下來賺的錢除了勉強供我和弟弟上學,基本上沒有閑錢,所以平時要想吃上一頓肉那都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不過,我每周回家,家里即使再沒有錢,也會想法去買回來一點槽頭肉給我吃。我知道這是一周時間里,家里所有人唯一一次吃肉的時候,所以吃飯的時候,我吃肉也比較克制。看見我克制的模樣,母親又開始罵起來了:你在學校那么儉省,連肉都舍不得吃,這些肉都是給你炒的,你還不知道吃?我們隔三差五就會吃一回早吃膩了,你趕緊吃。母親罵完,還抄起筷子把那些肉使勁兒往我碗里夾,一邊夾還一邊罵我太過于節儉,連肉都不舍得吃。

夏天,母親第一次給我買涼鞋,是一款老式的白色網狀的涼鞋,那時,已經上了初中的我,見慣了同學們腳上各式各樣漂亮的涼鞋,對母親給我買的這款老式涼鞋很是嫌棄,我母親當場就拉下了臉,拿起涼鞋就往外走:還學會挑挑揀揀了?我看村里大家都穿這種涼鞋,輕便又涼快,你不穿是吧,你不穿,我拿去送給你小姨家冬梅穿去。母親一邊走,一邊罵我不知好歹。想起家里那時的窘況,買這雙母親自認為很好看的涼鞋,都是母親努力了很久省下錢來買的,她自己都舍不得買一雙給自己穿,大夏天的,她依然穿著一雙軍綠膠鞋(那時農村流行穿軍綠膠鞋,結實,便宜,不管晴天下雨都可以穿),我最終把母親追了回來,答應穿那雙涼鞋,見我同意了,母親的神色終于緩和了下來。

如果說非要拿一種花和母親做比的話,我想只有開在我們山上的七子玫瑰最適合母親,獨自開在大山里的七子玫瑰總是開在巖石旁邊,別的花一般都開在土壤肥沃的地方,唯有七子玫瑰開在大山里,開在巖石邊,足以可見它的堅韌,而我母親在那樣貧瘠的物質環境下,依然想方設法攢錢為我買肉改善生活,努力攢錢買涼鞋讓我夏天涼快,和七子玫瑰堅忍不拔的精神如此相像。

在我少年時期,母親看似對我嚴厲,但是正是她的那份嚴厲,讓我學會了勤勞,學會了在同齡人都不會做飯的時候,就能做得一手好菜,同樣也學會了無論何時都要讓自己穿的干干凈凈。她就像七子玫瑰一樣,外表看起來簡單粗暴(七子玫瑰只有七片花瓣,和別的花朵比起來顯得略為單調),而且表面帶刺,靠近它的人都會被扎傷,實際上香味最是淡雅,聞后讓人記憶深刻。母親對我影響最是深遠,她的話如同七子玫瑰的刺,每一句都是以責罵的形式表達,讓人剛開始難以接受,可是卻在以后的日子里受益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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