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永冬泩雙月征文]第三期【舊】
夜色難免黑涼，前行必有曙光。
十一月我坐在國考考場上，讀到題目材料中這句話，內心剎那間被擊中了。材料里村支書帶領全村發家致富的奮斗史，尤其是村干部夜訪村民，勸其送子女讀書的那段細節與景物描寫，深深觸動了我。落筆大作文時，我對題目的所有儲備與構思，都在這句話面前相形見絀，便也樂得以此為題。
考試結束，我看網上許多人說，這句話也是自己考公歷程的寫照。誠然，備考如此，學習工作如此，生命如此，我大三大四這兩年，七百三十個日夜，亦如此。每個歲末我都會寫一段話，為這一年作結，我想這句話，很適合作為大四這年的結語，但早在九月時，我還想過這樣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兩句結語，各有側重。夜色與曙光，是自己這一年學業事業、心態心情的真實歷程；自比梅花，則更多是面向未來的期望要求，永遠堅定操守，永遠熱情與驕傲。
回望大三，翻看那一年在微博上考研打卡所印下的足跡，內心還是久久難以平靜。那種心中有所愛，眼中有星辰，全心全意奮斗的感覺，真的太美好、太難以忘懷了。但大四那年，于國家于個人，都是低谷，是嚴寒，是無盡的暗夜，這一年國家經歷了“停擺期”，小半年的停工停產，大幅度影響了全球政治、經濟、社會，與許多人的生命軌跡。而我經歷了此生第一場大考失利，第一段分手，和往后余生最長時間的宅家、待業，心情更是經歷了二十二年來最長久的低迷。
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那一年我寫下了許多文字，觀看了一些書和電影，我幸運地用筆記錄下了生活的光影、左右、晴雨，也鐫刻下了成長的舊痕。
新的一年我即將踏上工作崗位，終是堅守住了八年理想，終是為這兩年暗夜的前行迎來了熹微晨光。我許下的新年愿望是“不忘初心，好好打工，堅持學習，方得始終?！甭爜硐裉自?，卻是字字真心，是那七百三十個日夜的輾轉、煎熬、消沉、憂慮、悲傷所教會我的，從容與堅持才是真。
年初，突如其來的“停擺”，使得返校遙遙無期，考研分數徹底擊碎了所有幻想，大三的那些誓言謊言，也只好隨往事慢慢飄散。二月，似是一個早已注定的答案揭曉，我來不及回味苦澀，來不及自怨自艾，之前謀劃的所有退路，此刻都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出路。
試圖考公，報名不知推遲至何夕；試圖就業，簡歷紛紛被晾在官網；試圖二戰，卻始終缺乏魄力。我并非不敢重溫前一年備考的艱辛苦澀，那些披星戴月的日夜，寒冬里清晨六點和深夜十二點的教學樓，我都見過；那些做不會的題，記不住的知識，無孔不入的壓力與緊張感，和大把掉落的頭發，若能換回一個確定地明朗的結局，我也情愿再來一遍。可是，二戰考研的結局同樣虛無縹緲，我實在缺乏破釜沉舟、赴湯蹈火的勇氣。
就這樣日夜煎熬，白天把自己鎖在屋里，靜不下心做任何事情，時而翻翻考公資料，時而打開專業課本，更多時間則在遷延顧步中，浸染著苦澀流逝。深夜躺在被子里，輾轉反側，絕望像夜色一般漫無邊際。此刻的我單槍匹馬，孤立無援，和父母積壓已久的矛盾也上升到頂點，并最終爆發。三月，我幾乎一意孤行地決定跨考，一個競爭更激烈的專業，只因我不想在相同的專業課中，重溫前一年鎩羽的苦澀。
和父親的爭吵過后，是兩個月的冷戰。這兩個月我倒是心靜如水，家中輿論也清凈不少，一面忙于畢業論文，一面開始看書和網課。新的知識與思維，像讀小說一樣新奇，理解與記憶能力也不差，帶給我莫大的快樂。
“停擺”期間，我和初戀因異地與宅家少了聯系，他總是以沉默應對我的所有消息，我們彼此對考研成績都有焦慮與失落，卻沒有抱團取暖，而最終天涯各路。
“祝君談笑凱歌還，折桂人大；愿卿功成冠翎歸，坐斷東南?！蹦悄瓿踉S下的愿望，全部破碎。彼時我內心滿是意難平，其實過了許久才徹底放下。六月路過他的城市，我帶定位發了一首歌《意難平》，所有與他相關的動態，我都狠下心一刪了之，逼迫自己不去想他的一切。但是多愁善感如我，常常聽著聽著歌，就淚流滿面。
七月畢業，一無所有，那段時間我走在校園，似乎都感覺低人一等，臉上寫滿失敗的落魄與頹廢。我不敢參加班級和學院活動，不敢看同學們的朋友圈，將所有社群屏蔽，不愿與任何人交流。我甚至借故早早離開了學校，逃過了畢業典禮和年級合照。
我來到濟南，一所寄宿考研學校，身邊都是二戰考研的人。辭別母校和同窗的感傷無處不在，那段時間我常記起一些詩詞，感受到自己和古人的靈魂共鳴。最貼合莫過這一首：
曾為流離慣別家，等閑揮袂客天涯。
燈前一覺江南夢，惆悵起來山月斜。
辛棄疾是濟南人，而我在這座城，同樣感受著“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钡穆淦?。我清晰地記得，那次和室友們講起會在深夜因糾結、焦慮而輾轉失眠，她們反問我，來到這的，哪個沒經歷過挫敗迷茫？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于是我不再抱怨，開始沉下心復習考研，朝七晚十一，中午安心地睡半小時，筆記整理了厚厚一摞。很快是二十二歲生日，我發了這樣一段話：
一無所有，兩袖清風，散落天涯，四面楚歌。
無枝可棲，流離失所，歧路安在，巴山楚水。
十年礪劍，九死不悔，千淘萬漉，百折不回。
八月堪稱我決定命運的一個月，二十余天備戰考公，壓力不可謂不大。每天學習時長超過十一小時，刷完了三大本習題，由于低估了考試難度，最后一星期我過得分外恓惶。幾百頁的申論教材做了兩遍，行測每天刷一套，分數總是六十多。
題做多了頭昏腦漲，我只好早上五點多起，趁頭腦清醒趕緊啃硬骨頭，疲憊了就看看錯題，聽聽歌。一首《沒有什么不同》，單曲循環了兩千余遍，三點一線的日子有了這首歌的調劑，似乎生活就有了盼頭。
因為著急上火，那段時間我常牙齦出血，滿嘴的苦澀與滿腹的無奈都無處訴說，常常悵惘斜陽，卻無人與我立黃昏。我自認是個獨立的人，心中煩憂不愿打擾身邊人，但寒夜夢回里常會想起他，甚至想過趁七夕挽回這段草草結局的初戀，但最終未付實踐。
筆試結束恰逢七夕，我心靜如水地為朋友圈所有情侶送上祝福，然后轉了《沒有什么不同》這首歌，表白我的奮斗歲月。
九月深秋兮，四野飛霜。之后是兩個月漫長的成績等待，一番思量后我放棄了考研，決定備戰國考。閑暇時我重拾了讀書，《擺渡人》《人生海?！返?，對往事的遺憾逐漸轉化為對未來的憧憬。我開始準備面試，和小伙伴結伴練習答題，難免喚起一些不堪的記憶，也對生命產生了更多角度的思索。成績遲遲不公布，日常忙碌中更添幾分焦灼，結局是幸運且美好的——折桂。
十一月，我通過了面試及一系列錄用流程，過程并不都順利，但總是有驚無險。我們幾位新同事談笑著彼此的過往與向往，我終于知道，那些讓我流淚的往事，終有一天能笑著講出來。
月末，我以前所未有的輕松心態，坐在了國考考場上，提筆寫下申論作文《夜色難免黑涼，前行必有曙光》，社會的改革與發展如此，個人的生命亦如此。而我無疑是幸運的，在堅持與努力中盼來了曙光，從此夜色不再黑涼。
同樣是十一月，我開始寫作。我一直喜歡記錄生活，也常?；赝麃頃r的路，悲喜、苦甘歷歷在心，彌足珍貴。我將大學四年滿天星的記錄重新整理，寫下一個個身邊的故事，閱讀與寫作陪伴我撐過了無數難捱的歲月，我想將它們堅持。
這一載歲月于我，并不平凡，我長久地踽踽獨行于暗夜，最終迎來了燦爛晨光。寫下這些舊事并不順利，屢屢陷入某段過往，不得不走走停停撫平心緒，前半程甚至哭到無法落筆。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不如就此給舊事寫一封分手信吧，落筆時義憤填膺，寄出后強顏歡笑，卻在午后或深夜躲在被子里，哭得雨淚千行。但是，前路如此美好，值得我全力以赴，與過往一擁之后天涯各路，又何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