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奇夢

(文/宮部美雪)

寫在前面

原文題目是決して見えない,感覺不太好翻譯,所以重新取了個題目。高人可以幫忙看看怎么翻譯才好。

這是第一次嘗試翻譯整篇文章,感覺,真的不好翻譯。很多地方,能看得懂,卻不能準確地表達出來。所以之后還是要多加練習啊。

還有兩段不好翻譯,我會在對應的部分下面放上原文,也希望高手能指點一下。謝謝!



這是個漫天小雨的夜晚。

跟白天相比,現在的氣溫最起碼下降了十度。即便如此,畢竟也馬上要到春天了,在等出租車的時候,最起碼也不必一直跺腳取暖了。但現在,卻是急得想要跺腳的狀況。

因為已經30分鐘了,還沒有等來一臺出租車。

三宅悅郎悄悄地用眼角余光觀察著站在自己后面的那位男士。那位男士應該有一定的年紀了,估計有60+,不,說不定將近70歲了。在路燈的映射下能看到他頭上白發反射的銀光,臉頰上也好像能看到老年斑。這應該不是路燈陰暗造成的假象。

這說不定也是住在渚高地的人,三宅想。如果是的話,就好了呢,這樣的話,就可以拼車了。畢竟在這里等車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雖然是個大塊頭,但人卻意外地隨和——這是同事跟剛結婚一個月的新婚妻子對悅郎的評價。所以,善良的悅郎經常在夜深人靜、久等不來出租車的時候,總是回想,如果一會兒車來了自己走掉,剩下后面等車的那個人一個人孤零零的,實在是不忍心。

“好奇怪啊,這并不是需要在意的事兒啊,而且是你先等的吧?”妻子道惠笑著說道。

悅郎也笑著回答:“雖然是這么說,但總有一點兒差別。而且,如果后面站的是老年人或者年輕女孩子的話,就更覺得不好意思了。”

“剛開始跟你交往的時候,你在銀座呀新宿經常很積極地幫我搶車好不好?如果搶到車了,還一臉得意呢。”

“那是繁華街區呀。在那兒攔車的人,大家都是一伙兒一伙兒過來玩兒的,所以根本不用糾結,大家都是一樣的。但錯過末班車,在等出租車的人可是什么樣的人都有。如果不是不得已,誰會等到這么晚。”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想得真多!”

確實如老婆所說,我有時候是想得很多,愛做老好人也要有個限度呀!這樣想著,悅郎又悄悄朝后面看去。

但是——

后面那個男人,也正好轉過來,雙眼無神地看著前面T字路口信號燈的方向,信號燈正在有條不紊地閃爍。信號燈規則的閃爍讓人睡意頓起,仿佛燈的閃滅也變慢了節奏。這時候,悅郎突然感覺疲憊感如潮水般的涌來。

“好想快點回家”這首歌是Simon&Garfunkel的嗎?

把傘撐起來,感覺沒必要;收進去,又感覺風吹得臉好冷。

這煩人的雨啊!

地鐵出口處的小時鐘顯示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不管是城市、居民、道路、信號燈都應該在熟睡了,只有雨還在不停地、無停歇地敲打著地面。

后面那個男人并沒有打傘。薄薄的外套包裹著的肩膀,已經被雨打濕反射著亮光。

如果這是郊外的新興住宅區,就又另當別論了。末班車之后的搶車大戰的激烈程度,跟在繁華區域有的一比,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人。倒是這離市中心不遠不近的地方,不管是出租車還是等車的人都很少,偶然遇見同樣等車的人,才容易有同病相憐這種奇怪的想法。

“還沒車吶!”

后面有個聲音響起。悅郎順著聲音看去,后面那個男人正笑著看向他,在嘴的右上方,赫然有一個閃著金光的金牙。

“是呀,還沒車來呢!”

悅郎回答著,邊向馬路對面望去。突然被搭話,怎么都有一種很局促的感覺。

“是一直是這個樣子嗎?”那個男的又說道,“我一般都不坐出租車的,不知道是啥情況。”

“到這個點兒確實會這個樣子。”

“錯過了末班車真是糟糕呀。”那個男的邊說邊笑,“肯定又會被老婆罵看你這樣子。。。。。”

“我也是呀。”

悅郎跺著腳轉向了那個男人的方向。這個男人似乎也是個有趣的人,稍微放松一下,聊會兒天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家住哪里啊?”

悅郎問道。那個男的似乎有所顧慮,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過來問悅郎:“你呢?你住哪邊?”

“我住渚高地,是陸上孤島啊。”

悅郎這么說并沒有夸張。那是填海造地新建起來的一片集中住宅區。不管是去買東西,還是去上班,都只能靠開車和公交。雖然這里是距離最近的車站,但錯過晚上十一點零五分的末班車的話,就只能乘出租了,并無其他交通工具可供選擇在。當然,如果你愿意步行一個小時的話,那另當別論。

“那是挺遠的。”那個男人似有同感似的點頭附和著。

“如果我們是同一個方向的話,”悅郎還是試著說出口了,“我們可以一起拼車的。我們可以假裝很熟,這樣出租車司機應該看不出來,不會拒絕我們的。”

那個年長的男人微笑著,“你是不是以前也這么拼過車?”

悅郎苦笑著:“是啊。還因為拼車被老婆罵過呢。”

在這之前,悅郎跟陌生人拼過4回車。其中一回跟他拼車的是一位剛工作不久的年輕白領。當然,悅郎自然沒多想過有什么不妥,反而那個白領考慮了半天,覺得悅郎應該不是壞人,才答應一起拼車的。

第二天一早在喝咖啡的時候,悅郎無意中說起了這件事兒,妻子道惠勃然大怒,把悅郎嚇了一跳。

“我并沒有干什么出格的事兒啊。”

“我知道,但就是心里不舒服!下次別再跟年輕女孩拼車了,聽到了沒?!”

悅郎本就是個愛較真的人,單單因為道惠心里不舒服,就答應她,自己怎么也不服氣。

“難道你不信任我嗎?”

“并不是說不信任你。”

“等車的只有我們兩個人,而且都等了一個小時了。如果我自己坐車走了的話,只剩她一個年輕女孩可能要再等一個小時呢。半夜兩點,多危險啊。”

“我知道!”道惠將手里的抹布扔到桌子上大聲說,“但是,我理解不了!我不管別的女孩是怎么樣的,是怎么樣的都和我無關。但那個女孩,明明知道半夜太晚會有危險,但還是玩兒到那么晚,坐不到車能怨誰呢?只能說是自作自受。所以,你根本不用去擔心,明白嗎?你不要總去擔心別人怎么樣,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說完道惠就閉嘴了,還好沒有跟悅郎大吵架。到現在,道惠的話仍然有悅郎理解不了的地方,不過也不能說道惠說的完全是錯的。

先把這些想法放下,悅郎邊笑邊跟那個男人講著當天發生的事兒。

那個男人邊聽邊笑,眼角的魚尾紋因為笑變得更深了。“你真是個好人吶!”那個男人說道,“你老婆也挺有意思的,覺得你是個爛好人。這就是你倆吵架的點嘛。不過,你也不能保證你每次提出拼車的時候,每個女孩都會不多想。”

“真的是!”悅郎說道,那個男人隨即也大笑起來。然后,盯著悅郎說:“不過,你老婆因為這種事情吃醋生氣也挺可憐的。”

那種溫柔的目光,不禁讓悅郎想起在去年夏天的同學會上,看到15年沒見的中學班主任時的那張臉。老師也是這樣高興地、隨和地笑著。

那個男人收起笑容后,仿佛是自言自語一樣,小聲的說道:“難道是我運氣不好?”

“嗯?”悅郎不自覺的回應道,隨即感覺不妥,趕快把目光轉到一邊。

“但是為什么出租車還不來呢?”

“要不要一起走回去?這樣一直等的話,恐怕等到天亮都等不到呢。”

“說的也是。”

看這情形,這個人說不定也真是住渚高地的方向。

“那就走吧。”說著,那個年老的男人邁開了步子,開始往前走。確實,是朝著渚高地的方向。

悅郎反而有一瞬間的猶豫,但還是跟在后面,之前的那種跟這個男人同病相憐的感覺好像只是一種習慣。他不停地回頭張望,想看看會不會有亮著紅燈的空車過來。悅郎朝著乘車點的方向,不住地張望,不禁放慢了腳步。

“呀!車來了!”悅郎突然大聲叫起來。

“車來了喲!”悅郎招呼著那個男人,又返身朝著出租車乘車點的地方走去。車子慢慢靠近了,借著燈光能依稀看到出租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邊開車邊嚼著口香糖。

明明沒有必要,但悅郎還是揚起手,招呼著出租車過來。

司機應該是看到悅郎的招呼了,正慢慢開過來。

但,車子并沒有在悅郎跟前停下,而是慢慢地,從乘車點直接開過去。

“哎?怎么回事!等一下!”悅郎舉起胳膊大聲招呼著司機,但車子還是沒有停下。司機甚至連看都沒往他們這面看一下。悅郎還在后面揮手追趕著,車子在經過乘車點幾米開外,突然加速,徑直朝著公路開去。

悅郎目瞪口呆,驚在了原地。

“這算怎么回事?!”悅郎向站在人行道上的年長男子說道。“這算拒載吧!要是剛才把車牌號記住就好了!”悅郎大怒。

年長男子邊朝出租車消失的方向看去,邊小聲說道:“是沒有看到我們吧。”

“啊?”

“應該是沒有看到我們吧。”

“怎么會!”

這么說著,悅郎也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好像是司機先在乘車點慢慢確認了沒有乘客之后,才高速開上公路的。

但是,怎么可能沒有看到悅郎?

“還是繼續步行吧!”年長男子說著,繼續邁開步向前走去。

悅郎久久呆站在那里,看著不斷閃爍的紅色信號燈,沒有意識的盯著前方,終于邁出了腳步。

“我小的時候,養過一只小狗。”相對無言地并肩走了大概一刻鐘,年長男子稍稍低下頭,嘟囔了一句。

兩人沿著蜿蜒曲折的公交車道向前走,雖然不可能會迷路,但悅郎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地東張西望,觀察著周圍。反而,那位年長男子的步伐堅定,不管是拐角還是分岔路,都沒有一絲猶豫的樣子。

像薄霧一樣的小雨還在不停地下,這時已經完全沒有冷的感覺了。畢竟,跟一直站在那里相比,還是走路要好很多。

深夜沉睡著的城市,安靜祥和。這濃重得深夜跟雞蛋一樣,夜色的蛋殼里面包裹著人們柔軟的身體,但外殼固若金湯,能抵擋住任何外來侵襲。當清晨來臨,或者當伴隨著各種嘈雜聲音的清晨來臨的時候,如果沒有正確的通關密碼,蛋殼大門的智能開關是不會任意開啟的。從而能很好的抵擋外界的干擾,保護里面沉睡的生物。

(寢靜まっている深夜の町は、そのままそっくり、その內側にやわらかな人々の身體を包んだ卵にも似た、どこからも破ることのできない、侵入する術のない一つの物體のように見えた。朝が來て――あるいは、朝を連れてくる物音がして、その物體の出入口を閉ざしている知能のようなものが、そこの正しい暗証番號を読み取り、「開けてもよい」と判斷するまで、しっかりと外界を遮斷して、たくさんの眠りを守るのだ。)

?

悅郎和年長男子游走在這沉睡城市的周邊,就好像兩個孤獨的哨兵一樣。

“是什么樣的小狗?”

其實悅郎是沒有什么興趣的,但還是忍不住心底老好人的人設,搭話問了起來。

“就是一只普通的土狗。應該是一只純種柴犬的第二代或第三代。但是,真的是一只很討人喜歡的小狗呢。每天早上我去學校的時候,它都會一直把我送到門口呢。”

“叫什么名字呢?”

“叫小六。從我爺爺那輩兒算起,這是我們養的第六只狗了。所以叫小六。”

原來是喜歡養狗的家族啊。那家里一定是有個大院子吧。這么想著,悅郎問道:

“你是哪里人啊?”

“就是這里人。”年長男子說道。他的額頭都被雨淋濕,閃著輕微的光澤。

“在這里生,在這里長。但是在戰時,我和兩個弟弟因為學童疏散政策,曾被送往外地。。。。。”

悅郎一聽這句話,腦海中馬上就意識到旁邊這個人應該很老。而且戰時的那些事兒,悅郎是不大愿意聽的。

但是,悅郎的擔心甚是多余。年長男人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小六一直活到我成年,對狗來說,算是特別長壽了吧。之前還開玩笑說,小六是不是不死之身啊。”

“應該是養得很仔細吧。”

年長男子微笑著,“是呀,對我來說,小六真的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但好像也并沒有養得有多仔細。”

好像在這漫天的雨中能看到小六搖著尾巴的身影一樣,年長男子頗為懷念的瞇著眼睛看著遠方。

“我們家還養過一段兒小白鼠呢,也十分可愛。”為了能將話題持續下去,悅郎也說起養寵物來。“熟了以后,經常爬到我手掌上吃瓜子兒呢。”

但是年長男子好像完全沒有聽見悅郎說話一樣,仍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小六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稍微有些敗興,但悅郎也沒有說什么。然后,年長男子抬起頭,看著悅郎說:“你猜是什么事兒?”

“這。。。”

本來就是,這當然猜不到。年長男子看都沒有看他,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反應,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那天,帶小六去散步的時候”,年長男子說道,“碰到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結果小六一直跟在那人后面。我用繩子死命拉住,或用其他方式死命阻止,它還是一直要往前跑,橫沖直撞的。”

如果是一直養在一家里的狗,這種行動確實是挺詭異的。

“真的是從來沒見過的人嗎?會不會是之前的主人呢?”

“小六生下來不久,就來到我們家了。除了我們,肯定不會有別的主人。”

年長男子說的很肯定,但是還是夾雜了一聲小小的嘆息。

悅郎說道:“那被跟著的那個人也嚇了一跳吧?”

“恩,是的。”年長男子點頭說道。“肯定是被嚇到了,畢竟是個小姑娘。”

“呀!”悅郎不由地意識到什么。“那這個小姑娘最后就變成你老婆了吧。”

年長男子故意將兩條眉毛緊緊皺起,嘴巴張大故作驚訝,那顆金牙又閃閃的發出光亮。

“是呀,你知道的還真多呢。”

“這是小狗幫你們牽的線,是段佳話。”

只是碰巧在一個打車點打車,又湊巧住同一個方向,就能跟人說自己人生中的愛情片段,也真是個能說的人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會是這種的呢,想到這里,悅郎不由地笑了起來。

“我一邊安撫著小六,一邊跟當時的小姑娘,現在的我老婆道歉。我家小狗平時很乖的,平常都不這樣。我努力的道歉,因為她當時看起來確實是被嚇到了。”

“她是害怕狗嗎?”

“并不是,她之所以害怕,另有原因。”

年長男子說完,第一次,步調沒有那么堅定,反而有點猶豫和混亂。就好像,即將要說出口的話特別重要,在開口之前,不禁地心神已亂。

“她說她知道小六,這段時間,她一直有夢到小六。夢到被小六尾隨,自己覺得小六非常可愛,也很是開心。但是,小六卻突然死在面前。”

悅郎驚在原地,但那個男人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走。在離開悅郎有兩三步的距離的時候,悅郎又大步趕上去。

“真是像怪談一樣的故事。”

原來如此,這個男人是這種類型的呀。喜歡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兒,這種人在出租車司機里很常見,沒想到這個男人也是這樣。

“是呀,是個比較恐怖的故事。”年長男子說道。不知不覺悅郎又慢了幾步,只能緊趕慢趕地追上去,但男子似乎并沒有察覺。

“當時還是陌生人的老婆也對我說,真的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啊,然后跟我道別。她穿過人行橫道,向對面走去。我牽著小六,也打算朝一直散步的方向走。但是,小六還是掙扎著想往她的方向走。我摸著它的頭想安撫下小六,就在這節骨眼小六掙脫了繩子。”

悅郎不知不覺屏住呼吸,等待男子繼續說。

“小六朝著我老婆飛奔而去,在道路中央被車撞死了。”

意料之中,卻也在意料之外。

“雖然說是汽車,但那時也只不過是電動三輪。從那以后,我老婆就很討厭電動三輪了。直到終于普及了專門運送貨物的貨車,電動三輪漸漸在城里看不到了,才覺得內心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越過寬闊的干線道路,朝著十字路口走去。過了這個路口,就到了渚高地的地界兒了。一想到馬上就到家了,悅郎又充滿了力氣。

“今天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呢”,悅郎附和道,“跟公司的女同事講的話,她們一定會很感興趣的。大家都很喜歡聽這種詭異的故事。話說回來,小六為了你和你夫人的姻緣而死,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年長男子沒有回話,抬起手來將額頭的雨水拂去。那仿佛又不是雨水,好像是男子的汗水。為什么會有汗水呢?

“這件事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對我,對我老婆來說,都是一個迷。”

在夜色中,漸漸能看到渚高地的白色建筑物了。亮著燈的窗口,只有最上層的那一個。再上面,是一直在閃爍的紅色航空防沖擊燈。如果沒有這兩盞燈,這個建筑就像夜里豎起的巨大墓碑一樣,孤獨而單調。

“為什么小六會追著見都沒見過的我老婆跑呢?這一直是個迷,直到五年前,這個迷才被解開。”

“迷被解開了嗎?”

真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詭異的故事后面的真相。悅郎想。

“是的,迷被解開了。我老婆認識的人身上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有一天,那個人跟兒子兒媳和孫子一起去游樂場玩兒。在等著坐某個游樂設施的時候,被一個小學三年級左右的男孩尾隨。

“當然,他們一家人跟這個孩子也從未見過。但熟人突然想起來,這段時間,每天晚上出現在夢中的臉,就是這個男孩兒的臉。”

悅郎第一次感到一陣寒意。大概是被雨淋濕了,悅郎只能這樣告訴自己。越是這樣的小雨,就越是能冷透身體。

在遠處,好像有什么東西發出“嗡嗡”的聲音。好像是一只巨大的蒼蠅,在十公里之外飛來飛去。

“那個孩子死了。”年長男子說道,用沒有音調的語調。

“他乘過山車,引發了心臟麻痹,好像后來還打了官司。”

“說他死的時候,也是在你夫人朋友的面前?”

“恩,是的。”

兩人突然沉默,相對無言。巨大的蒼蠅飛來飛去的聲音,好像慢慢變近了的感覺。

“你剛結婚不久是吧?”

年長男子突然這樣問,悅郎愣了一下。

“你說什么?”

“我說,你是剛結婚吧?”

年長男子看著悅郎,兩眼紅紅的,好像哭過了一樣。

“是的,剛結婚一個月。”

是嗎?男子低聲附和,然后有開始了自言自語:“我的運氣總是很差。。。。。。”

這次連悅郎,也覺得心里不舒服,不覺大聲說道:“你剛才也這樣說了,到底什么意思啊?好滲人的感覺。”

但男子好像沒聽到悅郎的話一樣,陷入了自己一個人的沉思。過了好久,才用平緩地語調說道:“結婚的時候,你聽說過紅絲線的傳說嗎?說是如果是你命中注定的結婚對象,在你們出生時就會有根紅絲線將你倆小手指緊緊相連。”

蒼蠅的嗡嗡聲變得越來越大,不過現在悅郎已經聽出來了,那是發動機的聲音。又是暴走族吧!

年長男子仰起頭看著天空,從灰色的烏云里滲出來的雨直接打在臉上。年長男子說道:“那不是個傳說,而是事實。當然,也存在著完全相反的事情。”

“完全相反?”

“是死神。”

年長男子完全沒有在意悅郎的表情繼續說道:“這樣說可能比較殘酷,但是也只能這樣說。如果說夫婦是因紅絲線結緣,那在死的時候在場的那些人也是命中結緣的,用黑絲線。”

好像自己的手上已經被絲線纏繞了一樣,年長男子凝視著自己的手。悅郎也不自覺地看起了自己的手,雖然手上什么都沒有。

“在一般情況下,臨終時在場的都是家里的人和配偶,就是以紅絲線結緣的人。也就是說,能與我們共度一生的人,手上會有紅色和黑色兩根絲線。這是一般的情況,當然也有特例。”

(たいていの場合、臨終に場にいてくれるのは、家族や配偶者でしょう。赤い糸で結ばれている相手です。つまり、我々は、一生を終わりまで共にする相手と、赤と黒の二本の糸で結ばれているのです。たいていの場合は。しかし、そうでないこともある。)

年長男子的肩頭,突然有一些亮光閃爍,原來是漸行漸近的車燈;接著,引擎巨大的轟鳴聲也漸漸傳來。

“但是有時候,在場的人也可能由黑絲線那頭的人和非紅絲線那頭的人組成。死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是被黑絲線拴住的那一端的人。也可以這么說,黑絲線那一頭的人,對要死的這個人來說,就是死神。和這個人相遇、親近、交談的——對動物來說,就是被這些人愛撫的時候,就是死神來訪的時候。這個時候的死,是在這些親近的人的注視下的死亡。而橫死,是黑絲線那端的人人為地將絲線斷開,將你從現世生硬地扯開。”

(ときには、赤い糸で結ばれた相手とは違う相手と、黒い糸で結ばれている人がいます。死にぎわを看取るのは、その黒い糸で結ばれているほうの人間――つまり、その人間は、その人にとっては死神だ。その人と出會って、親しく言葉をかわすとき――動物ならば、頭を撫でてもらい、可愛がってもらうその時――それが、死の訪れるときなんですよ。しかも、親しい身內に見守れらることのない死。橫死のとき、黒い糸で結ばれた相手が、その糸を斷ち切って、あたなを現世から切り離す。)

好像感覺有一只手在背后輕輕地撫摸,悅郎嚇了一跳。

“我的運氣很不好,其實我也很痛苦。”年長男子表情有些扭曲地說,“我也不想成為你這樣善良的人的死神。為什么!為什么是你我這樣的組合呢?可能誰也不明白,這大概就是命運吧,是如巨大轉盤游戲一樣的命運吧。對你我來說,雖然我們并沒有什么共同點,但從命運之神的眼中看去,你我是如此合適,如此相像。所以在我們認識彼此的時候,才能惺惺相惜;所以,小六跟我老婆才這么親近;所以死去的那個孩子才會跟我老婆的朋友覺得親近。呀!我知道了。這么想的話,就是說這兩人的相逢才算是完成了命運最后的拼圖。但這些,本人是完全不可能知道的,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你最后能看到的,只是被命運的剪刀剪斷了黑絲線而迎來的死神的臉。”

突然,年長男子跟悅郎說了聲“再見”轉身隨即離去。留在原地茫然呆在那里的悅郎,看著男子的背影突然有點傷感涌上心來。不要走得這么急,好想再說兩句話。

“等一下!等一下!”

悅郎邁出腳步,想要追趕上去,這時一股刺眼地車頭燈照了過來,將嗡嗡作響的引擎聲逐漸割裂。。。。。。

突然,悅郎睜開了眼。

電車已經到站停車了,在這站下車的旅客也陸續起身下車。我是在哪站睡著的呢?悅郎納悶不已。

悅郎也趕快下車,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如果自己再晚點醒的話,一定會被列車員叫醒的,那時就丟人了。

而且,剛才做的那個夢真的是詭異至極,直到現在心還在跳個不停。如果把這個夢告訴道惠的話,她一定也會很緊張害怕的。畢竟剛結婚不久,就夢到自己死了,怎么都覺得不吉利。

明明出站的人還有那么多,但到了街上,往出租車乘車點走的人,卻只剩悅郎一個。好像今天晚上坐最后一班電車去渚高地的,只有他一個。

悅郎撐起了傘。這是個濕漉漉的雨夜。

跟白天相比,現在的氣溫最起碼下降了十度。即便如此,畢竟也馬上要到春天了,在等出租車的時候,最起碼也不必一直跺腳取暖了。但現在,卻是急得想要跺腳的狀況。

因為已經30分鐘了,還沒有等來一臺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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