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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有三大聊天殺手:群發消息、長語音以及斗圖。這是一位朋友得出的結論,我深以為然。
由于業務的擴充需要,他的微信加了很多好友,從此生活節奏就被打亂。
他每天都能收到各種群發的消息,內容無外乎是清理好友的教程、早安晚安的心靈雞湯、邀請投票以及各種微商廣告,防不勝防,令人生厭。
刪除好友顯然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但如果對方是一位重要的客戶,那他只能閉著眼睛忍了。這群頻繁騷擾的人還有一種共性,都特別喜歡發送長語音。
為此,這位朋友還向我總結了這類人發長語音的兩大規律:一、語音只要超過60秒,必然會有三四條60秒即將出現;二、說話都是斷斷續續、含糊不清,讓人費神。
他還向我感慨:“所以啊,后來只能減少生意上的交往......經常發長語音的人,通常只顧著自己,沒有考慮過他人的感受。”
盡管實際情況復雜,不能一概而論,但我建議發長語音的人,請斟酌再三,或者學習下羅胖在60秒內如何講透一件事。
如果說前兩種情況還可以從容應付,那么表情包就徹底打敗了我的朋友。
“你能想象群里有幾百上千條消息,幾乎全是沒有營養的表情包,我想查找關鍵的信息,手指都要劃個半天,費了一大股勁!”
如果碰上群里在斗圖,用朋友的話來形容,那簡直是一種“喪心病狂”。他一旦誤闖戰地,微信離開卡得動不了,直接閃退。因為這個原因,他還換了一部新手機。
他問我怎么辦,我說忍著啊,只有兩個選擇:退群或者屏蔽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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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由于生活的快節奏化,我們在網絡上聊天離不開各種表情包,思維和表情包出現了同質化的傾向。
這是表情包的發明者所始料未及的,當他在1982年敲下微笑的表情符號時,新世界的大門就此打開。
在以前的網絡交流中,我們只能依靠單一的文字去交流,卻無法知曉表情以及動作等交際手段,它們被隔絕在屏幕之外,無法表現出來。
因此,表情包的橫空出世,簡直是聊天的必備神器。它簡單易懂,既省時省力,還能緩解聊天中的尷尬,符合剛需,也順應了潮流的發展。
表情包還具有隱性的作用。它作為傳聲的第三者,讓使用者不用為言論而負責。
曾經我寫了一篇有關介紹噴子的文章,有個讀者就給我留言:“其實啊,真正的噴子,他們只會用表情包來罵人,但對方還以為是開玩笑,那種感覺不要太爽。”
聽上去似乎挺有道理,類似“吃X吧你”、“睡你麻X”等具有攻擊性的詞匯,一旦配上張學友猙獰的表情,惡意就會明顯減弱。因為說話主體從你變成了表情包,但沒有人會和表情包計較。
至少從這方面來看,表情包所具備的黑色幽默,是能促進社會和諧,人文關系的進步,這不能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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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表情包就開始變味了。
前不久,《二十二》電影上映,有好事者為了追熱點,將“慰安婦”的形象制作成表情包,遭到了網友的強烈抨擊。
那群自以為很有創意的營銷者,肆意地在老人滄桑的面孔上打上網絡熱詞,眼里看到的只有娛樂,嘴里卻吃著人血饅頭。
現在你去刷微博,無論是什么類型的新聞,評論區永遠是段子和表情包的天下。各種豪華的原諒套餐,使表情包成為惡意滿滿的利刃,和網絡暴力僅隔一步之遙。
再去看看現在的綜藝或者電視劇,要想火起來,宣發必須得制作相關的表情包,讓粉絲轉發,否則減少了傳播性和話題性。
因此,當表情包脫離了聊天的屬性時,它的娛樂化不可避免,甚至朝著低俗的方向發展。
畢竟普通的表情包無法刺激用戶的高閾值,只有獵奇和惡搞的內容才足以喂飽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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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反駁:“表情包沒有錯,錯的是制作表情包的人。”這句話很有道理,事實上,我從不討厭使用表情包,但拒絕它被濫用。
對于表情包而言,它既不屬于陽春白雪的高級化,也不存在下里巴人的鄙視鏈。
但不可否認的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喜歡發表情包勝于文字,他們的語言表達能力正逐漸下降,卻不知曉。
正因為我們對表情包過于依賴,生活上所有的酸甜苦辣,都能用表情包來替代,導致情緒被綁架,我們也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曾有不少讀者在微信上和我討論寫作技巧,給我挺深印象的是,有個人每打一段字就配一張生動的表情包,就像這一種:
她發的表情包很多,讓我眼花繚亂。思索片刻后,我提醒她,寫文章是不能發表情包的,現在要習慣用文字來表達。她說,不加上表情包大概沒辦法繼續聊天了。
我們再去看看那些熱衷于發表情包的人,或許都有著普遍的共性:表達詞匯貧瘠。如果要形容內心的驚訝,除了說“厲害了我的哥”這種網絡熱詞外,就只剩下666和“牛逼”了。
即便是這類網絡熱詞,也有表情包替網友發聲,我們甚至可以不用打任何一個字,龐大的表情包庫就能匹配好。
一個不得不重視的事實:表情包確實讓世界的溝通變得短平快,但它正降低每個人遣詞造句的能力和耐心。
這種表情包式的聊天,它也滲透進寫作圈內。許多小編奉行著文字不夠表情包來湊的真理,在文章內硬生生插入了幾十個表情包,將內容篇幅擴容到可以媲美一萬字的論文。
黃執中在《奇葩說》里說過,現在的年輕人手機里有一大堆表情包,可是臉上卻沒有表情。事實正是如此,表情包的你來我往,只需要手指和屏幕互動,無需面部表情的額外參與。
當表情包在網絡中喧賓奪主,替代了我們腦海中的文字組織能力,那么在現實中就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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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覺得表情包只是一種表達自己的愉快情緒,我的話過于聳人聽聞,不必上綱上線。
是啊,既然表情包是網絡聊天中必不可少的調味品,那在真正悲傷的時候,我不知道有什么樣的表情包可以展現這樣的情緒。
不是所有的悲傷,都能用文字詮釋,但是所有悲傷,都能從文字中得到安慰,這是表情包所不能給予的魅力。
在回望現實,我們發表情包看似在照顧對方的情緒,避免氣氛尷尬,其實只是一種態度上的敷衍,好麻痹自己有在用心聊天。
有時候,你發出一個表情包,對方的思維突然就斷片,不知道怎么回復,兩人的談話就此終止;你辛辛苦苦打了一大段文字,對方“啪”發來一個表情包,兩人就開始沉默。
因此,我不得不承認,表情包也是迅速結束話題的好幫手,它既能達到一種易得的“融洽”,也可以成為敷衍的托詞。
普希金有句話表達得很貼切:“有兩種模糊:一種源于思想感情的貧乏,只能用語言來替代思想感情;另一種源于語言的貧乏,語言不足以表達豐富的感情。”
當過于依賴表情包并且濫用時,人們總期望它能彌補思想感情和語言的貧乏,最終兩頭都沒有顧好,只是一種邯鄲學步,喪失了自己的思維表達。
另外我特別不理解,那些必須要用表情包來維持氣氛好避免尷尬的聊天,這種氛圍本身就很不正常。
就像約一個不熟悉的人出來,你腦海里必須儲備好一個個段子,避免冷場;而真正相熟的老友,你倆即使不說話,不飚段子,也不覺得尷尬。
我曾問過一位制作表情包的朋友,如何看待表情包泛濫這種現象,他開始朝我大吐苦水。
在網絡上,他經常使用各種娛樂式的表情包,為此交到許多的網友,并被公認為活躍群氣氛的老司機。
有一天他突然覺得很累,當回顧自己的聊天記錄時,發現一些言行就像是小丑在賣力地表演,刻意去逗人發笑,挺沒勁的。
“靠表情包而活的人,內心戲一定很足,也是個善良的人。”這是他給我的留言。
6
我在一個做慈善的公益群里,就親眼見證了表情包是如何毀掉一場活動。
群主發動慈善的拍賣活動,并在群里發了投票鏈接。于是,浩浩蕩蕩的幾百人就開始了熱議,各種表情包瘋狂刷屏,將鏈接頂了上去。
無論群主如何通知所有人,參與投票的人卻寥寥無幾,贊成和反對的票數都沒有破個位數,有點心酸。
是不是所有社交的群都是如此呢?并不是,有個耐人尋味的現象是,往往進入門檻越低的群,被表情包刷屏的幾率就越大。
面臨著社會關系的復雜,每個人都在社交上努力維持著和諧的關系,表情包也成為一種變相的社交潤滑劑。
我并未拒絕使用任何表情包,相反,一些制作精美的卡通表情包,讓聊天的文字增添一份色彩,但我也克制著避免濫用的原則。
于自己而言,認真地寫文字,對自己既是一種態度,對他人也是一種負責,有時候經過斟酌的語言勝過曖昧不清的零落表情。
當我慢慢地撤掉表情包,只注重文字表達時,發現和我聊天的人也逐漸減少表情包的使用,雙方的交流更加地順暢而高效。
錯其實不在表情包身上,也不在純文字的身上,會說話的人,不會一直發各種表情包,重復著網絡用語和某個梗,畢竟誰也不想尬聊啊。
“所以最好的文學就是在語言的精準度里制造語言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