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6.10.4(云10年)星期二,第12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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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來,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主要組成部分的儒釋道三家,通過相互的滲透、融合,從生硬的捏合到有機的化合,各家的思想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豐富和提高。有人說不同事物能夠融合,必須有其契機,而中庸之道就是儒釋道文化融合的契機。儒釋道相融的結果,則擴大了它們的共性。儒釋道相融兩千年,它們到底有哪些共性呢?
最近將中庸相關有見地的知識整理了一下,特拉出來分享。
第一,儒釋道都講“自然文明”
在人與大自然的關系上,儒講“天人合一”,道講“道法自然”,都是大系統理論,是“自然文明”。佛的大系統理論集中表現在“緣起論”或“因緣論”上。佛經曾給“緣”下過這樣的定義:若此有則彼有,若此生則彼生;若此無則彼無,若此滅則彼滅。
佛認為一切事物或一切現象,都有相待相對的互存關系與條件;離開了關系和條件,就不能產生任何一個事物和現象,即所謂“諸法由因緣而起”,“法”指事物。世間萬事由因緣而生,因緣和合而生物。因緣論是大系統論,是佛教的根本原理之一。
因為儒釋道都以大系統論的觀點看世間的人與事,所以儒釋道都講“順應”,講立身的境界,具體為佛之“隨緣”,儒之“素位”,道之“任自然”,其根基都是“自然文明”。
第二,儒釋道都講仁愛慈悲
《易傳》說:“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謂易”,孔子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道家講“明哲保身”,佛家珍惜一切生命,以“不殺生”為戒律之一。
生是一種天命之性,求生是動物與人的本能,儒釋道都有適生的性質。重生者必然講仁愛慈悲。
儒家講仁,孔子說“仁者愛人”,“己立立人,己達達人”。道家講“慈”,老子“三寶”,以“慈”為首。佛以“慈悲”為本,“緣生緣滅有由來,終賴慈心熄禍災”。佛既重客觀“因緣”和合,又重視主觀能動性和仁慈之心。佛講“菩薩”和“普度眾生”。佛學家趙樸初在《佛教常識答問》中這樣解釋“菩薩”:“凡是抱著廣大的志愿,要將自己和一切眾生一齊從苦惱中救度出來,而得到究竟安樂(自度度他);要將自己和一切眾生一齊從愚癡中解脫出來,而得到徹底的覺悟(自覺覺他)——這種人便叫做菩薩”。所以菩薩的要義就是“普度眾生”、“自度度他”、“自覺覺他”。
在心性論上,儒家主張“性善論”;道家主張“復歸于嬰兒”,“眾人皆孩之”,即赤子之心;佛家認為“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這是人性之“自然”。
在社會態度上,老子有“圣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儒家有“即民見天”;佛家有“普度眾生”,“眾生未度,誓不成佛”。它們都不脫離“民”,把“蕓蕓眾生”(民)視為“天”,視為社會之“自然”。
在人生態度上,儒釋道都重精神生命勝過肉體生命。儒家講“舍生取義”;道家講“重生而不怖死”;佛則主張“一切舍”,包括生命,王安石《寒山》詩曰:“但能一切舍,管取佛歡喜”。
佛、道的慈悲、利己利他與儒家的惻隱之心、性善論、立人達人、民本人本思想相應,在歷史上影響最大,它決定了中國文化是人道主義文化。儒、道與佛稍有不同的是,儒道講仁慈并不廢兵。孔子主張“足食足兵”,又說“我戰則克”,又說“仁者必有勇”。老子把“慈”定為“三寶”之首,又說“慈故能勇”、“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他們都認為“兵”是“兇器”,圣人只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才用它,因為不用兵來抵御強暴,社會就不能和平,就有違于仁慈。所以,它們都主張用兵慎重,只要達到目標即可,“戰者果而已”,不能窮兵黷武。戰爭本身是殘酷的事,最好不要發生,最好是化敵為友,或不戰而屈人之兵。不得已發生了戰爭,也要盡量使雙方少死人。儒道把仁慈與正義戰爭融合為一,這種學說,以人道為標準講正義
第三,儒釋道都以“和”為目標
“和”是儒家的道德目標。孔子主張“和而不同”。《中庸》就是“和諧”的哲學。老子的“道法自然”,就是“天樂”——天人和諧,“人樂”——人人和樂相處。
老子還論及國與國的和平共處。他認為國家無論大小,都要謙虛平等,尊重對方,在交往中各取所需,而最要緊的還是大國的態度,他說:“大國如能對小國謙下有禮,自然能取得小國的信任;小國如能對大國謙下有禮,自然能取得大國的兼容而平等相待……所以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無論大國小國都要謙下為懷,但是最要緊的,還是大國應該先以下流自居,這樣天下各國才可相安無事”。
佛的因緣論把引起事物存在的因緣關系分析得很細微,既有涉及主體性質、成分與作用的各種“因”,又有體現同時或異時關系的各種“緣”,一切存在都是由許許多多“因”、“緣”整合而成。所謂“因緣和合”而生“法”。佛尤其重視社會人心之“和”。儒與佛都重社會實踐,主張積極有為,自盡其性,自完其心。
佛教徒在古印度稱“比丘”或“沙門”,中國佛教則稱“和尚”。和尚,以和為上,天地不可一日無和氣,人間不可一日無喜神。在佛教中國化的過程中,慧遠大師以“和而不同”巧妙地堅持沙門獨特的生活方式。因為“和而不同”,儒釋道既能和諧共處,又能保持自己的個性。
儒釋道以“和”為價值取向,與它們的大系統論和自然文明觀是一致的。
第四,儒釋道都以“中”為大本
以“和”為價值取向,必然以“中”為大本。
儒家視“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為道統;老子說“多言數窮,不如守中”,而莊子在《莊子?則陽》中也說:“冉相氏執守中道,隨物自成,與物混同”;佛家以龍樹的“中觀論”和吉藏的《三論玄義》為端緒,融合儒家的中庸和道家的中道。佛書《牟子理惑論》從孔子的“無可無不可”入手,進而抓住了中庸的多元文化觀,推崇中庸“中以處事”的精神。
第五,儒釋道有共通的社會理想
儒釋道的自然文明觀、仁愛慈悲的人道主義以及中和理念,決定了它們的“大同”、“小康”的社會理想。然而什么是“小康”、“大同”?
禹湯文武時代的社會,以禮義制度治國,各安其分,生活富足,名之為“小康”。子游發揚了孔子“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的秩序觀念,或者還吸收了墨家“尚同”思想,提出《禮記?大同》思想。《禮記?禮運》中言:“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有所贍。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而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禮記》中“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既是對古典的崇尚,也是對未來的憧憬。
從《老子》“小國寡民”、“雞犬之聲相聞”到東晉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是道家農業“小康”的社會理想。老子“小國寡民”理想中有眾生平等的大同因素。
佛教在當時的創立,反映了對現實生活的不滿,它對人世間也是有一種理想的。例如,根據《增一阿含經》記載,佛陀談到轉輪王統治的社會情況時說:那時候世界上土地平整,如鏡清明,食物豐饒,遍地皆生甘美果樹;時氣和適,四時順節,人身康樂,少病少惱;富足如意,食不串苦;金銀珠寶,散在各地,與瓦石同流;人民大小平等,皆同一意,相見歡欣,善言相同;言辭一類而無差別。這與儒家、道家的“大同”、“小康”類同,成為佛家普度眾生、眾生平等主張的思想基礎。
這些都說明“大同”、“小康”在中國文化中根深蒂固
第六,儒釋道都講因果報應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報應源于一種自然率,報應就是平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儒釋道都講因果報應。
《周易》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孔子說:“大德者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壽。”老子說:“強梁者不得其死。”道家《太上感應篇》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佛教講因果報應,強調主體自覺。它要求信徒通過“五戒”、“十善”腳踏實地去求佛。佛教因緣論認為,今生一切是前世安排,來生幸福全看今生積德行善。佛教的因果報應,涉及過去,指向未來。
儒釋道都講報應,雖然所依據的理由不完全一樣。《左傳》記鄭莊公預言他干壞事的弟弟共叔段:“多行不義必自斃,子故待之。”老子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看來是一種生活的邏輯。所以應該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所以,儒釋道都講“報恩”。
《詩經?小雅》曰:“哀哀父母,生我夠勞。”儒家道家都重子女孝順。佛教講上報“四重恩”。什么是“四重恩”?趙樸初在棲霞寺佛學院對學僧解釋說:一報父母師長恩:他們對我們有養育教育之恩;二報眾生恩:我們的生活,依靠大眾多種多樣的勞動,我們應以同等的勞動報答他們;三報國家恩:我們居住在國土上,享受公民一切權利,應該奉公守法,以莊嚴國土利樂友情(利人)來報恩;四報三寶恩:佛教導我們諸惡莫做(有害大眾的事不做),眾善奉行(有利大眾的事多做),自凈其意(熄滅貪嗔癡煩惱),饒益有情(行菩薩道,修六度)。
趙樸初認為“四重恩”中以眾生恩為主。他曾賦詩說:“飲水洗我心,不忘掘井人。”人的一生報恩是無盡的。在報答社會方面,佛、儒都講舍生取義。
第七,儒釋道都講“忍”
道家“貴柔”、“守雌”、“不爭”、“順命”的思想本身就是“忍”,道家主張以德報怨,道家之“忍”包含在“陰柔”哲學之中。
“忍”是佛教“六度”的第三度。“六度”就是成佛的六種方法。它要求“自度度他”時“難行能行,難忍能忍”。佛教的“忍”包括“忍苦”、“忍辱”。佛教四大菩薩之一地藏菩薩“安忍如地”、“代眾生苦”,代表了佛教的慈忍精神。所以佛門說:沒有忍性,成不了菩薩。禪宗五祖名“弘忍”,南岳曾有一個佛教大師名字叫“忍”。“仁人之心即佛心”,佛對現實生活問題是主張容忍的。
儒家講忍辱負重。孔子說:“小不忍則亂大謀”,《中庸》說:“足以有容”。為了實現崇高的目的,需要足夠的氣量,需要自我克制,有時需要懲忿窒欲。
從孔子的哲學看,“忍”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如果因忍而亂大謀,因忍而壞大事,孔子不主張忍。《論語》中有孔子的話:“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當有人說到“以德報怨”時,孔子反問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于是他說:“以直報怨。”儒家哲學原旨之“忍”是自覺之忍,有陽剛之氣與堅定的意志。
因為儒釋道都重忍。“忍”是中庸文化的一個重要德性。急躁好動的人是沒有忍性的。所以,在動與靜的關系上,儒釋道都偏于“靜”。佛家講“禪定”;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道家講“抱一”;儒家主靜,《大學》有“靜而后能定”,周敦頤在《周子全書》中也說:“立人格必主乎靜。”
因為有忍性,能靜定,所以,儒釋道在行為方式上都看重“后發制人”。儒家講“退避三舍”;老子主張“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他知道什么是英雄,什么是勝利,但他后發制人,處處以弱者的姿態出現。他知道,要洞悉明處的情形,自己必須處于暗處,而且身處暗處更安全,不與人爭光明,自甘黑暗,能使人心歸服。和“知其白守其黑”一樣,他也知道什么是成功,什么是榮耀,為了“長保”成功與榮耀,他樂于把恥辱和責任盡可能多地留給自己。所謂“知其榮、守其辱”。老子對“雄”,對“榮”,對“白”,不是不知、不要,而是“長保”。要“長保”,按老子的觀點,就要立足于反面,守雌,守辱,守黑。他給出的世界觀、人生觀是有力量的。他把人生觀定位在“趨利”還要“避害”兩者之上。
第八,儒釋道都以謙遜為美德
儒家的信念是“滿招損,謙受益”,其道德形象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佛家將“驕”列為十惡之一;道家以“謙”為美。《莊子》中有一個“雙妾”的故事。陽子到宋國,住在旅館里。旅館老板有雙妾,一美一丑。美麗的受人鄙視,丑陋的反受人尊敬。陽子問是什么緣故,旅館的小伙計說:“那美麗的自以為美麗,忸怩作態,大家感覺她丑陋;那丑陋的自謙其丑,樸實可人,大家感覺她美麗”。由此觀之,謙遜是儒釋道三家的共性。
第九,儒釋道都以儉為美德
老子以“儉”為寶,說“儉故能廣”;孔子則“溫良恭儉讓”并舉,《左傳》記宋國宰相子罕不受寶玉,“以不貪為寶”;佛則把“貪”列為十惡之首,主張苦行。
謙遜、儉樸的美德來自中庸圓融、順應、內斂的本質。
儒家講“中庸”,講“人倫之和”;佛家講“中觀”,講“眾生之和”;道家講“中道”,講“天人之和”。儒釋道固有的“中和”理念,必然使它們走向融合:不僅有融合了佛、道的宋明性理之學,而且有融合了儒、道的中國佛教。它們相互汲取與自己相通的東西,而相互汲取的結果又不斷豐富和發展中庸文化:既有孔孟心態,又有老莊風格,還有佛陀精神。中庸之道博厚高明,儒釋道共存的心理基礎大,共處的“公約數”大,這使得儒釋道不僅能在中國文化中和諧共存,而且在一個人身上也可以和諧共處。林語堂曾說:孔子是“工作狀態”,老子是休閑狀態”;禪僧契嵩也說:“以儒治世,以佛治心”。儒釋道角度不同,各有妙用,和而不同,并行不悖。可見,中庸之道是儒釋道融合的基礎,是中國人性格的秘密,是人生的大智慧,更是中華文化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