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夢里又回到了幼兒園小班的時候,那個夏天的下午一直下暴雨,直到放學雨還沒停。有些小朋友開始苦惱,因為家里沒有大人來接,大人們有的去外地打工,有的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或者生病在床,下雨天更加不方便來學校。我一點都不擔心回不了家,因為我知道我父親一定會來接我。于是我和我的發小阿亮就趴在落地窗旁邊的桌子上看外面的景象,搖晃的大樹,陰沉的天空,鮮艷的黃色校車在雨中行駛,打著花傘的人們匆匆上車,在幼小的我們眼中這一切景象像是播放的動畫片,讓我們對雨中的世界充滿向往,真想沖進雨中,但同時又害怕母親的毒打。老師突然叫我名字,說你爸到了,我便來到樓道,果然看到那個帶著頭盔高大的身影踩著樓梯快速向上,旁邊的小伙伴都戲稱他為老板,接著他完全走了上來,跟老師打了個冷招呼,阿亮也跟了過來,他今天和我一起回去。我們坐在我爸的摩托車后座,雨披蓋住了我們大半個身體,里面黑乎乎的可以聞到父親身上的汽油味,夾雜著雨衣劣質的塑料味,這種混合的神奇的味道占據著我童年一部分的時光。然而坐在后排的阿亮就倒霉了,他只能聞到我的屁味。一路上我和阿亮都在打賭,根據感受摩托車的轉彎次數和方向判斷已經到哪了,結果掀開雨披一看,我們兩人都沒猜對,只能再次鉆進去。這種游戲只能玩一次,因為鎮子不大,一會兒便到家了。我從摩托車上跳下,到店里看見母親正在做飯,當時店里面沒有廚房,只有簡易的鍋架放置在了水泥臺上,臺下是煤氣罐,我總害怕煤氣罐會爆炸,所以不敢靠近,同時我會在菩薩面前保佑母親不被炸到。到家的喜悅一會兒便消散了,因為想起來好幾個小伙伴沒有人接他們回家,他們說要等到晚上八九點,那時幼兒園老師都下班了,他們只能在走廊里等著。有次我沒有人來接,和他們一起在沒有燈的幼兒園等到了九點,我們去小動物角看兔子和野豬,他們說里面有鱷魚,會在半夜跑出來把其他小動物吃掉,所以有時候白天看不到小動物,就是被鱷魚吃了,他們說著便害怕地聚攏到一起,我一點也不害怕鱷魚,在動物世界上看過,我告訴他們鱷魚是可以騎的,如果下大雨淹大水了可以騎著它回家,比船還快。他們不可思議地望著我,說他們只騎過狗。
我問我的父親能否再騎一趟車送他們回家,父親說他很忙,確實,他把一輛要修的機車推到屋檐下,接著熟練地拿起扳手蹲下來開始拆卸,而做飯的地方傳來了盤子打碎的聲音以及母親的一聲驚呼,父親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便繼續忙起來了,阿亮此時雙手握拳準備沖進雨中,我想起那些無法回家的小伙伴們無助的臉,仿佛烏云在他們面部聚攏,而路邊積水越來越深,我只能希望真的會有一只大鱷魚能夠帶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