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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
如今你四海為家
——許巍《曾經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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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武漢駛往上海的青春列車上。窗外夜幕深沉。我終于出發了。這一天我等了4年。
我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在眾人眼里,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鄰居們都說:“乖乖,你長大了要好好照顧你媽,你媽真的不容易。” 怎么才能照顧好媽媽呢?答案只有一個。我學習從來不用媽媽操心,總是因為沒有拿到滿分而自己恨得掉眼淚。
不過青春偶爾也會萌發,在13歲那一年,我突然莫名的憤怒,給媽媽寫了一封信,大意是“我想做我自己”。然而這點星星之火并沒有點燃我的叛逆野心。寫完信大哭了一場之后,我默默的走到書房,照舊自己埋頭找練習去了。
就這樣我一路順風順水,高考分數出來要填報志愿時,除了家門口全國那所綜合排名前十的大學,我一無所知。大學我來說,只是小學、初中、高中按部就班的下一步而已。那時我一心熱衷學校的生物專業,我明知分數不夠會被調劑,還是要報。因為如果能上這個大熱門,自己就會很牛逼,出國留學移民不是夢。
接下來,我自然沒有被生物系錄取,而被調劑到該大學一個超級冷門專業,這個專業幾乎80%的同學都是調劑生。
大學四年,我還是和初中高中一樣,每天回家吃晚飯,因為食堂的菜太難吃了。我經常回家睡覺,因為高低鋪太不舒服了。大三時候看到四處實習打臨工的同學,自己也不以為然,覺得那是成績不好的人才會去干的活。
雖然每次看到爬滿格子的數字和一大堆需要推導的物理公式,我都無比崩潰,但傲嬌的我仍然憑借記憶力戰勝了四年的考卷,最終進入年級前30名,獲得了免學費直碩資格。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下著小雨,我敲了敲系重點實驗室主任辦公室的門,“李老師,我是保研來面試的。”我拿著手里的推薦信往他面前遞過去。
李老師壓低眼睛框,翻了下我的成績單,接著說下了我終生難忘的一段話:“你到我這里來,沒問題。碩士讀完,再讀博士,好的話,出國交流幾年,回來就可以留校當老師了,你是本地人離家又近,這是女孩子最好的選擇了。”
我傻愣愣地站著,我從沒想過當老師,為何有人一眼就看穿了我這一生?
原來出國留學,不過是留校當老師中的必經之路。寒窗苦讀10年到頭來還是走完被設定好的人生。難道我要在家門口的世界里呆一輩子嗎?
我要離開這個曾經生我養我的城市,再完美的工作,于我,如同咸魚一般。
在我22歲那年,第一次真正的人生抉擇,終于姍姍來遲。我自己聯系了一所專業對口的學校免試讀研。這所學校在上海。
要去上海這個城市讀書,遭到了身邊幾乎所有人的反對。
“上海生活費多貴啊,一個包子都要一塊五毛錢!你們家條件又不好,你媽媽養你這么大了,還要花多少家里錢,你要知道孝順啊!”
“聽說上海那個學校專業不如現在的,你要三思啊。”
“上海留得住嗎?找工作很難的,太不現實了!”
“上海人很排外的,門檻精,我們去了會被他們瞧不起的。”
唯一沒有反對的人是媽媽,她說,我可以陪你先去上海看看,你再做決定。于是人生中我第一次坐火車,坐了15個小時的硬座,來到這個傳說中可怕的大都市。
原來地鐵里面的廣告可以這么好看,原來不是把顏色都穿在身才叫時尚的、原來女孩子的裙子可以這么短。原來一座城市除了車水馬龍,還可以有美術館、音樂廳、戲劇院、大劇院,還可以有看不完的國際藝術中心、各種聽都沒聽過的博覽會。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誰還管他有奈還是無奈呢。
三個月后,我再次坐上了從武漢開往上海的火車,聽著《曾經的你》,五味陳雜。為了找到這個仗劍走天涯的自己,我浪費了4年青春。而這點微弱的光亮,還是如此的飄渺。如今來到注定流浪的年紀,身后還有一位老媽媽,她把房子出租攢學費,而自己卻寄人籬下。倘若在高考之時我就覺醒,知道自己遲早要奔赴這場遠行,我的方向是不是就不會那么迷茫,媽媽是否就少一點磨難呢?
只有離家獨自生活的孩子,才能長大。
我在上海,才明白在校實習是多么寶貴的經驗,才知道產學研結合才是硬道理;在這里,不是相愛就可以結婚;我甚至下決心要讓媽媽也到這里來安享晚年。
畢業后我留在了上海,前途依然充滿不確定,但是我已經擁有了關掉外部聲音,傾聽自己直覺的決斷能力。
“那里房子太貴啦,你這個工資在上海就是最底層。”
“到我們單位來吧,穩定安逸好得很。”
每當聽到這些,我都只是付之一笑。如今離開家鄉10年了,在異鄉,我掌控了自己的命運。
我想告訴正在填報志愿的青春年少們,不要恐懼這個世界的繁華,別害怕年少輕狂時的沖動,哪有不喜歡詩和遠方的孩子呢?更不要害怕自己孝順不了父母。這世界終不會辜負你曾努力闖蕩過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