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來前的空氣總是凝滯的,高溫悶熱,一絲風沒有,但景色卻異常美,白天天藍云高,到了傍晚,紅霞散滿天邊,亮橙或艷粉之中滲透著縷縷輕柔的孔雀藍,這叫火燒云,預示著寧靜和驚艷之后總會有風暴。
御景灣18樓陽臺上,一個穿著沙灘褲、光著背的男人閑躺在艷紅色的鏤空沙灘椅上,吐著煙圈,房間里飄出陳奕迅的《愛情轉移》,綿軟清淡。那是從容,律師,一年干6個月休6個月就可以過的很不錯的大律師,窮人眼里的富人,富人眼里的打工仔。
這是他第5次復吸,戒煙時雷厲風行,今天說戒,第二天就戒掉,一年半載都不抽一口,也不饞;復吸時排山倒海,一天燒掉兩三包都很正常,在煙民里也算奇葩了。他第一次吸煙是和沈默離婚那天。
兩天前,從容收到承辦的一個案子的二審判決,這案子折騰了兩年多總算消停了。他忽然想起沈默曾經開玩笑說,打二審就像再婚,就算有新說法,還是免不了一遍遍翻舊賬、說老話,消耗精力不說,最終可能還是老結局。他半躺著,左手摸了一把小桌上的煙盒,里面已經沒煙了,煙灰缸里外落滿了煙灰和煙蒂。他猛吸了一下嘴里的煙屁股,打算規劃一下度假行程。
“要是能重來,我要做李白,幾百年前做得好壞,沒那多么人猜…….”從容的手機響起來,來電顯示“孫子”。
“孫子,我的場是后天啊,才9點就喝高啦?亂打電話!”
“嘿嘿,今天想包你啊!”
“少扯淡,有話快說!”
“今晚來場子吧,想聽你唱歌,真的。”
“臺風要來啦,哪還有人泡吧啊。”
“就是人少才叫你啊,平常你的場子人都多,我忙里忙外的,都沒法正經聽你唱,今天人少,你贈送我一場,我死心塌地聽一晚,嘿嘿!”
“孫子”是從容的大學同學,真名孫翔,學了四年法律,畢業后卻從沒做過與法律有關的工作,他說要做一只飛翔的不羈之鳥,干了無數行當,最終在這座海邊城市搞了一間酒吧,那種溫情式的慢搖吧,說是年輕時折騰地野,透支嚴重,開鬧吧心臟受不了,會猝死。
從容為了表示對他人生定位的莫大認可,從酒吧裝修那天就做了他的“簽約歌手”。所謂簽約純屬孫翔一廂情愿,酒吧裝修時,在毛坯房里,孫翔拿張破紙寫了句“孫翔找從容到‘街角’酒吧賣唱,從容隨叫隨到,孫翔付費隨意”,自己在甲方龍飛鳳舞了大名,硬按著從容的手指在乙方按了個印,說了句“我不懂法,你別騙我”就樂呵呵地買建材去了。
從容同意在孫翔的酒吧唱歌,一是想幫兄弟一把,當時孫翔的酒吧八字沒一撇,根本找不到愿意去唱歌的人,更主要的是自己喜歡,他在大學組過一個樂隊,是主唱,前妻沈默都是唱歌騙來的。從容給孫翔的酒吧取名叫“街角”,他說,一個人要不要轉過街角是需要勇氣的,那代表告別身后一條街,走進一條未知的新路,也可以代表告別現在的一條街,回到原路上,無論是哪種情形,都是對現狀的改變。孫翔聽了,崇拜地說了兩字“窩草”,第二天就拿大白紙寫上“街角”,貼在了要裝修的酒吧大門邊的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