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看到上海黃浦江畔的樓盤湯臣一品賣出去一套房子，八百多平米，售價1.5億，我按捺不住自己的窮人心態給它算了一筆賬，如果把這一點五億存銀行，每年的定期利率接近五百萬，即便每天都住在湯臣一品邊上的香格里拉酒店，一年恐怕也花不了一百萬。有錢人的想法，我永遠也不懂，這大概也是我沒錢的原因。

更合理的解釋是，買家有一百億，所以這套房子只用去他財富的百分之一。如此一來，閑著沒事我又為買主操心起來，剩下的九十多億你打算怎么處理？要花光它們恐怕很麻煩吧。想到這，我忍不住祈禱，如果上天注定要我發財的話，千萬別給我一百億那么多，花起來真的很傷腦筋。

別說一百億，即使一億也不需要。我在很久以前發現過一個令人傷心的事實——不管生前有多少錢，死的時候都帶不走。以當下的購買力計算，一個人如果不是非要買湯臣一品的話，一輩子花的錢大概就是幾百萬，能花掉一千萬的人生已經相當奢侈。給我一個億，到死我也花不完，而沒有花的錢沒有意義，只是一個數字而已。

人的奇怪之處也在于，這些數字確實會給人帶來慰藉。一個人的賬戶上有一億余額，與一個人欠一億外債，彼此心情可能大相徑庭。雖然如果前者至死不花那一億，后者至死不還的話，二者的人生并沒有什么不同。

有個朋友對我說，如果我真的不小心賺了多到花不掉錢，為了解除我的憂慮，可以送給他，他可以去買湯臣一品或是邁巴赫。對此我非常慷慨地同意了，并不僅僅因為我對自己賺一個億不抱希望，而是即使我有了那么多錢，也沒有買豪宅或是跑車的想法。有錢意味著確實可以實現一些想法，比如說花1.5億買套房子，但這樣的想法并沒有什么出眾之處，沒錢的人也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并且不須面對是否去實現它的煩惱。

實現想法，很可能跟錢沒什么關系。我常常聽到一些朋友說，賺夠一千萬就辭職旅行，其實這只是一種不愿付諸行動的借口，除非要去的地方時月球或是火星，沒有什么旅行非得一千萬才能成行。每當我聽到這樣的說法，都會告訴這些朋友們，我認識的所有人里面，旅行最多的反倒是最沒錢的烏青，迄今為止他已經去過除了黑龍江和寧夏以外的所有省市自治區，還從云南穿越國境去了趟緬甸。他能去這么多地方不是因為他有一千萬，而是身上能有個八千塊就背包上路了。

不管有錢沒錢，人總是在尋找生命的意義，詩人存在的意義在于寫出好詩，畫家要畫出優美的畫作，音樂家譜寫動聽的曲子，回顧歷史，似乎沒有哪個音樂家因富有而聞名于世，莫扎特有多少錢？應該沒人在意吧。

而對于一個有錢人，假如唯一與眾不同之處在于他特別有錢，就有點麻煩。要體現他存在的意義，就有必要讓別人知道他有錢，于是就要買豪宅、跑車，買了豪宅，要時不時請人到家里來坐坐，不然買它干嘛呢；買了跑車，要經常出入一些高檔場所，與那些同樣有此需求的人往來。

也許有人賺了錢以后并沒有這樣的需求，而是保持著平常心，就像我一樣。問題又回來了，如果賺錢不為展示它，辛辛苦苦圖什么？對于這種憂慮，我倒是可以幫忙——如果你的錢給你帶來了困擾，可以送給我，我要它干嘛呢？當然是拿去送給我許諾過的朋友了，他等著買湯臣一品和邁巴赫呢。

2013.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