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候你

*半AU,靈茂茂靈無差,保持龍套靈能,保持吉祥物槍支,私藏彈藥為師生,注意時間軸。晚好。

“影山茂夫,能起立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嗎?”靈幻新隆把左手背在身后,壓在講臺上支撐全身的重量,右手則是握著一本講義。

“啊。”他小聲地應了一聲,往后拉開椅子站起來。

“你是怎么想的?”靈幻看著茂夫,茂夫卻盯著靈幻的講義,盯著它在他手里搖搖晃晃,卻不掉下來。

茂夫其實想好好聽課的,但不知道就是聽不進去,眼神飄忽,所以根本不知道靈幻提了什么問題。

小酒窩在他旁邊猛地轉悠,好像是它下不了臺一樣。“你倒是回答啊,這么簡單的閱讀題隨口也能扯出來啊!”

“不行啊……”他有些煩躁地撇開小酒窩,隨后才意識到現在所有人都在看他,同學、老師,都在看著他出洋相。在其他課上他或許不會感到太大不安,但這是在靈幻新隆的課上。他不動聲色地咬緊了下嘴唇。

課堂里有人低聲笑了。

“這道題其實也不是很難嘛……”他看了看講義,又翻了翻,忽然冒出了冷汗,昨天晚上備的課似乎放在家里忘拿了,隨即他尷尬地笑幾聲說,“留給大家當課外作業吧,明天交。”

“現在我們來上課外閱讀……最近同學們有好好看文學書嗎?”

“有……”下面傳來稀稀落落的聲音,其實學生們多數沒看什么有關文學的書,漫畫輕小說倒是看了不少,整天吃吃喝喝打打游戲,不過是仗著僥幸,覺得老師不會發覺,才這樣答的。

靈幻欣慰地點點頭,忽然發現影山還傻愣愣地站著,以為他要發言,又問他最近看了什么。

茂夫緩過氣來,這個問題能答得出:“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

“有什么感觸嗎?”他眼睛有一瞬難以察覺的變化,然后平靜下來。

“感觸……很難講……“

“那就說說喜歡哪段?”他隨口問下去,想拖拖時間下課。他就是這么不負責任的老師。

茂夫咽了一口口水,斷斷續續地背著:“只是喜歡其中的一句……’我設想金閣寺下降到……同我一樣的高度,我便可以……無所畏懼地……愛它。‘”

靈幻聽了以后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茂夫每次看見那副表情都會猜他在想什么,后來久了覺得他什么也沒想。幾秒之后靈幻點點頭說很好,揮手就讓他坐下,然后再問其他學生。

一堂課就被這樣耗過去了。

“好險哦,以為你這節課要丟臉兩次呢。”小酒窩又開始在茂夫周圍打轉轉,“還好你昨天晚上居然花了心思看那本什么來著……”

“《金閣寺》,那天我看見放在老師桌面上的書,就去借來看了。”

他面無表情地吃下一口飯團,媽媽做的便當實在沒什么新鮮感。

“誒誒誒就因為新隆那冒牌(小酒窩覺得新隆太不稱職了)國文老師翻翻這本書你就特地去看啦……”

可能是覺得好笑,小酒窩臉上兩坨紅色變大了一些,茂夫直接抓住小酒窩頭頂嗶嗶啪啪就開始釋放靈力,電得小酒窩連饒命都喊不全了。

‘我只要還有一丁點人的感情,就無法不期待獲得對方相應的感情。不論是愛還是憎。’當時他想說的是這句,只是沒有說,臨近開口思緒一轉就換了一句。

他想,新隆會不會知道自己是因為他而去看的書。

茂夫小時候就是個奇怪的孩子,學不會如何表露情感,不擅長學習不擅長運動不擅長搞笑不擅長交朋友,倒是擅長吃飯的時候弄壞勺子,整天被媽媽拿著和弟弟比來比去,說要是你有弟弟一半那我就安心了。

他總覺得自己活在世上沒個用處,不如死了算了。那時候他想到自殺,自殺這個動詞輕飄飄的,好像怎么抓都抓不住,卻又是近在咫尺的。他抱著這個易碎的念頭良久,忽然覺得這樣死好,像是救贖。

于是他就去嘗試自殺。第一次他從高樓上跳下來,快要掉到地上的時候速度突然減緩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之后好好地站在地上,絲毫未傷。第二次他去跳河,河水灌進他的口鼻,嗆得他肺部痙攣,他想著這下可以死了吧,閉上眼睛昏迷過去,沒想到醒來的時候自己漂浮在水上,最后還是被漁網撈起來的。第三次他打算跑到深山老林里被猛獸吃了算了,他走了好久好久,深山老林里沒有什么猛獸,只有些無害的小動物,但也不能說他這一行沒有收獲,至少他找到了并打敗一個靈體,這個靈體說什么也不愿意再度輪回,非要跟在他身邊實現什么神的夢想,茂夫覺得無所謂,也就讓它跟著了。

靈體的名字叫小酒窩,如果說那兩坨紅真的是酒窩的話也真是名副其實。小酒窩聽見他要自殺的念頭后大驚失色,說你是要和我組隊的人啊,怎么能那么輕易就去死?

“可是我什么用也沒有。”

“你不是有靈能嗎?多炫酷的一個技能,常人想要也得不到。你要是想證明你存在的價值,就去做吧,做一些你能做到的事情。”

小酒窩果然是邪教出身的,總算哄得茂夫沒再想過死。一開始小酒窩是想讓茂夫去稱霸地球披荊斬棘走上人間巔峰的,可茂夫偏偏是個老好人,他只幫助別人驅散靈體,其他混蛋事一律不沾,這讓小酒窩受傷透了。

有時候吧,幫了別人受到他人稱贊的時候他覺得開心,但多數時候,在他的生活里他依舊是碌碌無為得過且過的。不過他也習慣了。

茂夫由于自身體質的原因必須要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所以他很難敞開心扉地笑,但他也喜歡過人,小時候喜歡的是一個叫做小蕾的女孩,想來也不知道她有哪里好。他破例為她表演,把一只小狗浮在半空中,她當時看到笑得燦爛,可是后來又找到了新樂子,不給他半分情誼。他懵懵懂懂明白女孩子的難以捉摸,隨后對她感情慢慢變淡,但想要變得受歡迎這個念頭倒是一直都在。

國中一年級的時候遇到了個獨特的國文老師,名叫靈幻新隆。剛大學畢業,一身正裝架著眼鏡看起來英姿颯爽,開學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為他傾倒。可惜在實戰演練的時候,學生們很快就被打破了幻想。這個國文老師自戀夸張就算了,不知道是怎么開后門進來的,經常講課講一半忘詞兒了或者是忘帶講義,學生提出的問題也總不能回答好。有些同學想要把他換掉,在班里討論一起聯名上書,但班里的多數學生都不是向上學習的款式,覺得這個老師吹水就可以吹一節課,布置作業又少,湊合湊合算了。有人問茂夫想不想換掉他。茂夫搖搖頭,其實意思是我不知道,那個人當他是不想,使勁踹了他桌子一腳。

有天上課的時候學生們特意搗亂,新隆進門剛好看見教室里紙飛機飄了漫天。一些膽小的看見他假裝翻找課本,有一個比較大膽的把手上的紙飛機一扔,不過是落在了茂夫的頭上。那人見了哈哈大笑起來,由于群眾效應,教室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茂夫有點楞,拿下已經皺了的紙飛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是新隆搶過他手上的紙飛機,團成紙團向那個學生扔去。

聯名上書是沒搞成,只是有學生借這件事,私底下向校長投訴。靈幻之后一天沒有來上課,那天來了個代課的女老師,講課的時候唾沫紛飛還扔粉筆頭。于是第二天靈幻回來上課后學生們從此不提這檔子事,任是他講得再不好也聽了下去。

靈幻新隆沒在意過茂夫,或者說,他誰也沒在意過,他上臺講課當各位在下面是觀眾,就那種大舞臺下面一片黑漆漆全部是人頭的觀眾,他什么都不管,只顧著表演就好了。所以至今他還沒能擺脫點名冊上課。

他真正注意到茂夫是有一次測驗,他考了倒數第一。雖說茂夫平時成績不算很好,但國文還是過得去的。這次他卻考了和班里那個考什么都考最后的人一樣的分數。他形式性地把茂夫叫到辦公室里,苦口婆心勸說一番。可他發現茂夫毫無反應,好像什么也沒聽進去,就看著辦公室的一個小盆栽。他覺得有些脫力,就去倒了杯水喝,回來的時候還發現茂夫在自言自語,他便嘆氣,抬手一磕,把茂夫疼到嘶地吸氣。

“這樣吧,你幫我批批作業,提高一下國文水平吧。”

他揉揉被磕疼的腦袋:“批作業不就是寫個日期么,哪里能提高啊?”

他抬手又是一磕:“笨蛋,你看看別人的作業總會有用的。”

于是茂夫就這樣被他騙了。他是回家社的,沒有社團活動,放學之后便坐在辦公室里給新隆批作業,靈幻教兩個班,作業堆起來還是有些多的。但茂夫有種認真勁,批作業批得仔細,還特意仿新隆張牙舞爪的字體寫日期。

新隆對把作業交給學生完全沒有愧疚感,在茂夫拿著紅筆挺直腰板在辦公桌檢查學生作業的時候,他往往拿著手機發信息到處撩妹,要不就是打開辦公室里的電腦打游戲,那個游戲名字很特別,文件夾標注是美留子(辦公室里另一個老師)的化學試驗資料。

茂夫一般改完作業已經是晚上七點了,他甩甩手便告訴新隆作業改完了,要回去了。新隆正想點頭,卻說“要不我們一起去吃拉面吧?”

他想自己也有些餓,就答應了。

拉面呈上的時候他隨手捧了一碗,被新隆慌張搶過,示意那邊那份才是他的。他面無表情地打量了新隆那一碗配菜和自己稀稀蓋著的叉燒,點了點頭。

新隆話很多,他又問起那天他的小測驗怎么答案跟吊車尾一模一樣。茂夫臉紅說不出話來。想起那天小酒窩跟他說這次我給你看看別人的答案,你就能得一次好成績啦。茂夫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時間過去好多他發現自己才寫了一點之后慌張得很,更是什么也寫不出來了,也就默許了小酒窩去看別人答案告訴他,沒想到那個傻瓜正好看了最后一名的答案。

茂夫喝下一口湯,面湯好喝到他心里愧疚:“我作弊了。”

“你們隔得也算遠吧,我一直看著,也沒發現你有什么小動作啊。”新隆拿筷子尖插進雞蛋上,挑起雞蛋。

茂夫出神了,一不小心,筷子又給他弄彎了。靈幻挑起一邊眉毛,不動聲色地望著他。

“……我用了類似超能力的東西。你能相信嗎?”他有些吃驚,居然不自覺地說出來了。

“是嗎?也不是說不信啦……畢竟吊車尾也有人抄答案誒。”靈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偶爾會覺得你不對勁,也算是作為老師的直覺吧。”

“這和做老師沒關系吧?”

“哈哈,別說得那么直接嘛。我見過你除靈的樣子,在一個破舊公園里,你一張手啊,就有一個奇怪的怪物從黑暗里顯現了出來,然后你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消滅掉了。“

“你不會害怕嗎?”茂夫從來沒跟人說過他去除靈的事情,連弟弟也只是知道他有可以把勺子弄歪的能力罷了。這么多年來他幫助很多人,雖然他們感謝他,尊敬他,但他從他們的眼睛還是可以看到一絲恐懼。

人生不比歌謠。你以為英雄受千萬人敬仰愛戴,但事實上可悲得很,他們也會把英雄當做怪物。

因為我和他們不同,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傷害他們,他們卻不行,所以都在防范我,害怕我,把害怕擔憂用感謝和尊重偽裝起來,重重防備如厚重石墻,卻不愿意去相信我。

他想,突然后悔和靈幻攤牌。

沒想到靈幻吸了口面,絮絮叨叨說:“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你只是一個國中生而已,而且是個連什么動物都不敢傷害的國中生。你在學校養過從樹上掉下的鳥,養過沒人要的小貓,就是不會把它們拋到一邊。比起害怕你這種人,我沒準更害怕殺豬的。”

“你做了很多好事情。所以,沒關系的。”

他聽完后眼眶有些濕潤,只當是被熱氣熏的,低聲說了謝謝。

他從此再不抱怨靈幻把作業都丟給他改,反而很期待能去改作業,他會刻意改得慢一點,讓靈幻發信息玩游戲抽抽煙,時不時用眼角的余光看看他。以前改得很晚的話,靈幻就會帶他去哪里吃一頓,但之后靈幻不知道時不時好心病發作,幾乎隔一天帶他去吃一餐,當然,也沒有差別對待了。茂夫享受著這樣的相處。因為多年闖蕩絕文學熏陶,靈幻話說得天花亂墜的,一會說他以前是個醫生,一會說他當過警察,話頭話尾連起來都是破綻,他也只能是半信半疑。靈幻問他的事情他倒是說真話,小時候怎么過來的,為什么不會笑,初戀喜歡過誰都全盤倒出,只是在目前喜歡誰那段兒緘口不言,只當胡亂混過去。

他其實很想告訴他,但沒辦法開口。人與人說話多多少少都不要放完整顆真心,有人會拿來毫不憐惜地把玩,有人會被嚇到,覺得自己不值得得到它,進而遠離付出真心的人。但無論靈幻會選擇這樣的做法,他都不希望的。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足夠了。

他給靈幻改了三年作業,學他的字越學越像。三年來不是沒談過戀愛,也有女孩子給他情書,他手忙腳亂地拒絕,說是有約了。

“我當時跟她多說了一句:絕對不是因為你長得難看才拒絕的。她就直接打了我一巴掌。”

靈幻聽了這話笑得簡直岔氣,說慘啦茂夫你可能永遠都交不到女朋友了。笑著笑著把握不好方向,直接撞到了門框上,還是茂夫拿水杯把他潑醒的。

有一次他改完作業,發現靈幻在辦公椅上睡著了,當時其他老師都下班了,四下里無人,只有時鐘滴滴答答的走動聲。他屏氣湊到靈幻旁邊,看他睡得毫無防備的樣子,剛想做什么,靈幻就起身了,兩人同時發出一聲痛呼,一個在辦公椅上捂頭一個蹲在地上,要多蠢有多蠢。

整個市的小吃三年里被他們吃了一個遍,靈幻點得最多是拉面,他也跟著點。有時候周六周日,靈幻會約他出來,說茂夫,我看了好多通靈法術,感到自己掌握了天地精華隨時可以開天辟地,所以今天就跟你去會會那些小妖精吧。

“我還沒見過長得跟美女一樣的靈體。”一句話嗆得靈幻的銳氣少了一半。

但還是去了,靈幻非要走在前面,茂夫也隨他去了。在靈幻遇到怪物丟鹽的時候適當地用用自己的能力。看見靈幻以為自己有能力歡天喜地轉圈的樣子,他也會感到有些欣慰,怎么說吧,就是有點開心。

國三時他決定不直升本校高中,因為父母認為學習成績優越的弟弟在本市沒太大發展余地,便讓他轉校,剛好讓茂夫去報外地。畢業典禮那天結束后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找到新隆。

新隆交疊著雙腿坐在辦公椅上玩手機玩得不亦樂乎,聽到第四聲敲門才抬起頭,說喲,你來了。

他們像平時一樣聊天,新隆還講,好可惜啊,沒有作業給你改了。他也點點頭,磨磨蹭蹭說了很多不像他平時會說的話,一個話題一個話題地拋出來,新隆也一句一句地回他。他說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熬到再也無法熬下去了終于說:

“我要去外地讀書了。“

“我知道,學生手冊有寫。”

“也要搬到外地了。”

“那多好啊,有一個新環境,可以去學習好好交朋友,而且,再也遇不到我這種糟糕的國文老師,沒準成績會提高很多吧?”

“你沒有你說得那么差啦……”

“哈哈哈哈我的學生就是聰明,知道我在謙虛。”

他向茂夫伸出手來,成年人骨節分明的手上有著薄繭:“預祝你前程似錦。”

前程似錦未來無限,他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茂夫夢游一般跟他握了握手,張口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最后只吐出一聲再見。

這聲再見仿若隔了千山萬水,重影輕煙。隨后他走出門,轉彎時卻突然聽到里面傳來漫不經心的聲音。

“茂夫啊,我會去看你的。”

靈幻的聲音越過千山萬水,踏過重影輕煙,來到他身邊。

人生不比歌謠是冰與火里小指頭的話。金閣寺的兩句話都是形容茂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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