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回來,會去見他嗎?”小小問出這句話時,明顯的底氣不足,似乎是猜到了我的答案。
“會吧,之前跟他約好了,他要教我桌球。”我轉頭對她說道,這時我才發現小小皺著眉,緊抿著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轉念一想,許是這丫頭又誤會了,便又開口說道:“小小,你這點心思也該讓他知道啊,你整天揣測我有什么用啊,我跟他只是朋友之間的來往,況且我對他從來就沒有過任何想法。”
話是這么說了,可我心里卻沒底,畢竟跟鄭幾挺久沒見了,我還真不知道現在他對我死沒死心。之所以答應讓他教我桌球也是因為他是不二人選。
三年前,他要學桌球,周末就拉我們幾個去桌球室,跟著他瞎戳。偶爾,也會叫他的“大神”朋友帶著他玩,我則杵一旁看著。練的次數多了,他便越來越上手。我常打趣他,學習上一竅不通,學起這個倒挺快的。所以算起來,我還是他這趟桌球之旅的見證者之一。不過我是半點沒學會,我就知道“耳濡目染”這種詞是不適合我的。
鄭幾當時倒是特別想教我來著,無奈我這方面的“慧根”比較低,學習態度也不積極,最后他只教會了我打桌球時的手勢。
這樣一想,他還是我桌球的啟蒙之師,所以我特別放心他來教我桌球。其實,不算其他多余的感情,鄭幾是我到現今為止相處得最舒服的男性朋友,沒有之一。只是,有時候友人以上的感情對我來說,就顯得太沉重了。
回家第一天,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我猴兒似的打了個滾,就鉆進了被窩。睡覺前,鄭幾約我明天出來,說要開始教我了。我說天太冷,剛回來想好好睡一天,便推脫掉了。
第二天早上,卻意外地被我媽一個電話叫醒,讓我去給住宿的弟弟送幾件厚點的衣服。母上大人的命令難違,我被她連哄帶騙地帶著衣服出門了。我心想,都出門了,得約個人出來玩吧。想著昨天推掉了鄭幾的約,不好意思又喊他出來。于是臨時把閨蜜約出來浪了一天。
晚上,鄭幾又在微信問我明個兒出來不。我便跟他講了今天的事,說我玩累了且天氣真的是太冷了,這幾天都不打算出去了。過了很久,他回復我說,過兩天他便回M市過年了,到時候就教不了我了。我沒心沒肺地回道,那你回來再教我唄。
原以為這個事告一段落了,可是沒過兩天,小小來問我,說道,以前幾個朋友要聚一聚,出不出去見個面。我深思熟慮后,覺得好久不見大家了,便去了。
他們約在一個清吧見面,就幾個玩得特別熟的老友。我去到的時候,發現鄭幾也來了。他們邊打撲克邊聊天,很快我就融入了其中。聚會快散的時候,鄭幾湊過來,壓低聲音說,我明天就走了,想不到見你一面也這么難。我心下愧疚,回來后的這幾天的確是有些刻意不見他,也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有點過分,沒什么好辯解的,索性沉默。
過了一會兒,我站起來,跟大家道了聲別,灰溜溜地走了。回家的路上,我仔細想了想,這一場聚會極有可能是鄭幾一手操辦的。然后我便開始訝異,鄭幾居然已經把我的性子摸索得如此透徹,知道我極重老朋友間的情義,便設這么個局把我吃得死死的。
可是,鄭幾,你這樣了解我,又何嘗不知道這幾年我不過是裝瘋賣傻,你的情我知卻不承,我受不起你這樣待我。
這一別過后,我怎么也想不到,鄭幾再沒有聯系過我。很久很久以后,小小才告訴我,那天晚上,大家散了之后,鄭幾沒有走,而是留在那里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喝醉了,一直喊著說要醒酒,要喝什么蜂蜜水。
我鼻子一酸,想起早些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我們讀高中,認識了將近半年后,我知道了鄭幾其實是個又抽煙又喝酒的男生,學習成績并不好,能進尖子班完全是因為走了關系。也是那個時候,他經常半夜喝醉就找我聊天,偶爾問一下我如何醒酒。我去百度后,告訴他好像蜂蜜水可以。只是沒想到他一直都記著。
那一瞬間,我想通了很多,包括他和我聊天極其投緣,相處甚歡諸如此類的事情。我其實是一個生性敏感的人,且性格“兩極分化”很嚴重,開心的時候特別瘋,傷心的時候又堪比“林黛玉”。而在跟鄭幾的聊天相處之中,卻絲毫不會感覺到自己情緒的波動。他總是順著我的話題,然后開解我,時不時說一下他相同的困惑。那時候的我總是詫異于他一個“紈绔子弟”居然會有一樣的煩惱,殊不知這是他對我的遷就以及他所有防線的瓦解。
之后,我們迅速成為了好朋友。我跟鄭幾可以說是因酒結緣愈來愈深。就連他跟我的告白也是因為喝醉后選的“大冒險”,然后不怕死地來問我,楊盈,告訴我怎樣才可以追到你。我告訴他,想都別想。于是這件事后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學校里碰面我倆由從前的嬉戲打鬧轉變成了各自的低頭不語。這樣兩天后,鄭幾憋不住了,給我發信息說,你就當幾天前的事,哥沒說過,再這樣下去,咱倆就完蛋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革命友誼,可不能就這么毀于一旦。我連說是是是。隔天我倆就恢復了原樣,怎么開心怎么來,其中的芥蒂也漸漸消散得無影無蹤。
只是那以后,鄭幾會直接約我出去,有時候也會約多一個朋友一起。那一年里,他帶我玩遍了電子游戲廳,也常去ktv唱歌。我發現他唱歌其實特別好聽,可是我從來沒有夸過他,因為以他的個性非樂得上天不可。只是平日的時間里,我會偶爾聽聽微信語音中他唱的歌。有一次,半夜忽然想聽魏晨的《分身情人》,在微信上跟他說你唱首歌唄。他回道,這首歌不會啊,而且我爸我媽睡了,不敢出聲唱啊。半個小時后,他又說道,這首什么歌這么難學。隨即給我發了他唱的這首歌的簡單幾句。
“不是超人卻想為你變成萬能。”
“想做你的分身情人,守在每個精彩過程,直到有天,你會心痛我的心疼”。
那時候的我真真切切地被他打動了,畢竟有人不厭其煩且盡心盡力地為你做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逗你開心,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可是這多出來的情感是負荷啊,沉甸甸地壓著我們,我們連動都不敢動。
回憶戛然為止,小小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對不起,楊盈姐,那天晚上我告訴鄭幾了,你學桌球是為了跟大學看上的男神有共同語言。”我心里一咯噔,繼而說道,“算了,我的確是因為……”還沒說完,小小便打斷我:“可是,楊盈姐,我想讓他死心,讓他對你死心,你知道嗎?反正既然你做不到,不如這個壞人就由我來做。”小小話語中的堅決毋庸置疑。
對,我做不到。我也想讓他對我死心,可是那樣會傷到他,我傷過他一次,我斷不要再做這第二次了。可現在,我是不是依舊傷了他?他終究離開了我的生活,靜悄悄地踏了過去。這樣也好,對他好,對我也好罷。
又到閑時,我在家中整理雜物,翻到前些年剛認識他時,他給我送的生日禮物,一副墨鏡。只是這玩意兒到現在都沒派上用場。沒來由地想起之前自己收到禮物時的郁悶,那時候心想:鄭幾情商不低啊,還特放心地讓他看著辦來著,可是居然給我送個墨鏡,搞不懂啊。果然男人的智商、情商都不太靠譜。
想起過往,我無奈地笑了笑,然后把墨鏡塞回墨鏡盒里,無意間把墨鏡盒翻到了反面,一串英文小字體隨即映入眼簾,wait for your love .
那一刻,我愣住了。電光石火間,我想,我終于讀懂了他,在那串英文里,也在與他朝夕相處的每一個生活片段里,我終于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太陽的斜暉照射進房間,在那一束光亮中,我看到了我們初識的場景。
我一本正經道:“我是你的物理科代表。”
“我知道,我問你這道題怎么做啊?”
“啊?你這是化學題啊!”我說道。
“我不管,你看一下,給我解釋解釋這道題。”
“不過我特別討厭等,科代表,你別讓我等太久啊。”
往事席卷,微動惻隱之心。
可是,鄭幾,你這樣沒耐性,最后卻等了我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