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如煙雨
1.相遇
三月,江南的三月,很美,如煙如云。沒有撐油字傘,風凌就這樣走在蒙蒙煙雨里,抱著琴獨自來到亭子里。
煙雨依稀的下著,潤濕了衣衫,也潤濕了風凌的心。三年了,跟他已有三年未見,不知他過得可好。輕嘆一聲,琴聲驟然一變,由纏綿相思的曲調逐漸變的凌冽起來。他可是坐擁天下的君王,又怎會過的不好。
猶記得那一年,依舊是三月,下著煙雨。
“凌兒!”聽到喚聲,風凌彈琴的手停在琴弦之上,曲終止。
“師父。”起身迎風舞,風凌微微向她行了一禮。
“都打點好了嗎?”她點點頭,拉著風凌坐下問道。
風凌望著她,輕輕的點頭。
“唉,”她輕嘆一聲,拍拍風凌的手,伸手輕撫著風凌的頭,“我的凌兒,苦了你了,孩子。”
風凌搖搖頭,“師父,凌兒不苦。”
來到京都已有些時日,風凌探聽得知下月初五皇宮里會是熱鬧非凡的一天,畢竟太后的壽辰是誰也不敢怠慢的。風凌找了位擅長舞蹈的舞姬,在離別亭里教她跳舞。這個亭子鮮少有人來,風凌想,大概是因為它的名字很是凄美吧,離別亭,離別,又有誰會愿意來觸碰這傷感的離別呢?
風凌在空中旋轉時,發現樹后有衣角在微微地擺動,眉頭不由輕輕地一皺。
“誰在那里偷看,出來!”她冷喝一聲。
“我聲明一下,我這可是光明正大的看,不是什么偷看。”一名身穿月牙白衣袍的男子從樹后走了出來,他嘴角微揚,呈現出看的弧度,漆黑墨玉般的頭發只用一根藍色綢帶束了一束,其余頭發懶散的披散在肩頭,身后還跟著一名五十多歲的老頭兒,仆人模樣打扮。
“我不管你是偷看還是正大光明的看,只要是見過我跳舞,那就只有一個結果,死!”風凌拔出劍對著他的喉嚨,涼涼的說道。
他看了一眼指向自己的劍,眼眸一轉,目光定定的看著風凌,那般的淡定從容。反倒是把他身后的老頭兒急壞了,“大膽,你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當今皇……”
只見他用扇子一個示意,那人也不敢再說些什么,只是用眼神憤恨的瞪著風凌。
“呵呵,還真是好笑,你是誰跟我敢不敢,有什么關系,就算你是當今皇上結果那也一樣!”風凌掃了他們一眼,不禁莞爾,“再說,你要是皇上,那我還說我是皇后呢!”
他嘴角上揚,微微一笑,“要是皇上看到你這么美,一定會讓你做他的皇后!”說完,他搖著折扇輕快的離開了。
留下怔怔的風凌站在那里,說不出話來。
2.動情
初春的陽光灑下來讓人覺得暖暖的,不過從江邊偶爾吹過來的幾縷微風,卻依然帶著幾分涼意。
風凌依坐在亭子的欄桿上,拿著酒壺小口的喝著酒,就那么靜靜地望著江面,不言不語。直到最后一小口酒順著咽喉燒過肺腑,她將手中的酒壺扔掉,“嘭”的一聲,酒壺落地,濺得瓷片四飛,空氣中瞬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香。
頭也不回,風凌輕哧一聲說道:“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滾出來吧!”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風凌輕哼一聲:“怎么,這次又是光明正大的看?”
“呵呵,”他微微輕笑,“看來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嘛!嗯,好酒!”他深深呼吸了幾口,感嘆道:“你倒是很會享受,嘖嘖,上等的竹葉青!”
風凌的視線順著江面飛過的鳥兒望去,涼涼的說道:“桌上還有,想喝就自己拿。”
“好啊,那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他拿過一壇酒,揭開壇蓋,仰頭就是一口,“啊,不愧是好酒!我叫君天,你叫什么?”
風凌轉過身來拿過一壇酒,略微瞟了他一眼,“有酒喝你就給我安靜點,小心我一劍殺了你!”
他看著風凌冷冽的表情,微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爽朗而明亮,胸膛有力的起伏著。
看著他這樣明媚的笑顏,風凌舉在唇邊的酒壇忽的頓住,心里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像被撞了一下,忽然跳快了幾個節拍。
他大笑漸漸止住了聲,對風凌說:“如果你要殺我,還會等到現在?”
風凌吞下一口酒,偏過頭去,不再去看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因為她能清楚的看到那雙眸子里,那個漠然的自己。
見風凌沒有答話,他也不追問,陪著風凌靜靜的看著江面,悠悠的喝著酒。
直到酒壇再次見底,咽下最后一口酒,風凌才朱唇輕啟道:“風凌。”
面對這突然說出的兩個字,他有些愣,隨即唇邊綻開好看的弧形,輕點著頭說:“風凌,嗯,好名字!”
見風凌伸手還要去拿酒,他快一步抓住了風凌的手,“誒,這竹葉青固然是好酒,但卻不可貪杯,它的后勁可是大著呢,當心醉了!”
風凌歪著頭,眼神有些迷離的看著他,“要是醉了,豈不是更好么?”
“凌兒,你已經醉了!”他靠過來扶著風凌,柔聲說道:“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他淺淺的呼氣噴在風凌臉上,癢癢的。她忍不住偏過頭看著他,突然有些哀傷,垂下眼瞼,“家?我有家么?我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兒?”
“凌兒,”看到此刻憂傷的風凌,他不禁有些心疼,輕喚一聲,將她攬進懷里說:“有我在!”
剎那間,風凌眼神頓住,直直的看著江面,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有人告訴她說“有我在”,她忽然覺得這就像一縷陽光照射進她的心里,心開始變得有溫度,暖暖的。借著酒勁她放下所有的防備,漸漸閉上眼睛在他懷里沉沉地睡去。
聽到均勻而綿長的呼吸聲,他知道懷里的人兒已熟睡,微微調整一下姿勢,讓她更好安眠。
此時的風凌,褪去外表的冷漠,熟睡的猶如不設防的嬰兒。長長的睫毛不時地輕顫,臉頰微紅,嘴唇微張著,那般的粉嫩誘人,他不禁伸手輕撫上她的臉頰,細膩的觸感讓他舍不得放開。最后拇指流連在誘人的唇上,終是忍不住低頭輕吻上去,清甜中帶著酒香。
看著風凌熟睡的樣子,他不禁莞爾:“凌兒啊,還是你個樣子可愛得多!”
3.是非
風凌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傾灑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微微活動一下四肢,偏過頭看見桌上酒壇下壓著一張紙條。
疑惑了一瞬間,她懶散的來到桌邊,取過紙條,剛勁有力的字映入眼簾:好酒雖好,貪杯可就不好了。我留下了藥,醒來頭疼的話,吃一粒會好的多。還有,是否只有你喝醉了,才會卸下所有的防備呢?
拿過旁邊的白瓷瓶,打開輕嗅了一下,眼眸微轉。將瓷瓶握在手心,冰涼的觸感劃過心底,卻偏偏帶著些許的暖意。
布置的輝煌大氣的書房里,君天拿著奏折卻神情游離,思緒飄飛。一旁的內侍輕嘆一聲,湊近道:“陛下,你又在想那位要殺你的姑娘了,陛下。”
“啊!”君天回過神來,索性放下奏折站了起來,道:“孤出宮一趟,要是母后問起來就說孤去見摩達禪師了。”說完人已走出書房,留下內侍獨自搖頭嘆氣。
風凌站在亭子的頂上,眺望著遠處。微風拂過,將她未綰的青絲和白色衣擺吹起,美得猶如誤入人間的仙子。
君天剛剛趕來就看到這樣一幅美好的畫卷,不忍打破。于是站在那里,靜靜的欣賞著這一刻美好。
許久,靜立的風凌突然動了,一轉身,一拂袖,動作優美的如同在舞蹈,但這優美卻是索命的前奏,因為那一拂袖,無數細小的飛針飛出,快的讓人看不真切,只聽見草叢中發出一聲聲的悶哼聲。
“既然敢來,又何苦躲著?還不都滾出來!”風凌眉眼掃向四周,眼眸中泛著冰冷的光。
“小心!”君天聽到暗箭從樹間飛出的聲音,連忙飛身上去,一把拉過風凌,將她攬進懷里,兩人雙雙滾落進草叢躲過那支暗箭的射擊。
風凌看著面前將自己護進懷里的人,眉頭輕皺,她說:“我不需要你幫忙。”
他低頭,看著風凌漠然的臉,低嘆一聲:“我知道,可是我的行動快于我認知。凌兒,你可知道,你害得我得了一種叫相思的病!”
風凌眼神微凝的盯著他,不過也只是一瞬,她抬眼掃了掃四周,聲音漠然,“你確定,要在這樣的情景下跟我談這個?”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亭子被許多人圍住,帶頭的是一男一女,女的滿眼的憤恨,吼道:“風凌,你還我三師兄的命來!”
風凌身形一動,人就站在了亭子中央,她拿過桌上的酒壺,輕啜了一口,抬眼淡淡的說道:“明知不是我的對手,又何苦來送命?”
“你……”那女子恨恨的瞪著風凌,拔出手中的劍就向她刺去。
風凌伸手截住刺過來的劍,一個轉身,劍已刺入那女子腹部,鮮血瞬間染紅她藕粉色的衣衫。
“師妹!”帶頭的那男子上前扶住女子,眼里是溢滿了擔憂和疼惜。他望著風凌說:“風姑娘,之前是三師弟魯莽冒犯了姑娘,你殺了他我們無話可說,只是師妹年幼無知,還望你不要跟她一般計較。”
風凌把玩著手中的酒壺,頭也不曾抬一下。
見風凌沒有絲毫反應,那男子有些急了,“風姑娘!”
“你再這樣磨蹭下去,你的小師妹可就沒命了。”風凌風輕云淡的說著,執壺倒酒,細長的水柱直直的落入杯中,沒有絲毫的偏差。
“謝謝風姑娘!”那男子聽得風凌這樣說,立馬道了謝,將女子抱入懷中,吩咐一聲“撒”,圍住亭子的人迅速的撤離。
“好了,現在事情解決了,是不是該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了?”君天走進亭子,拿起風凌倒好的那杯酒說道。
風凌眼眸輕抬,看著他說:“看到我殺人,你不覺得我冷血無情么?”
“可是你并沒有想要真的殺她,否則你也不會避開她的要害!”他喝下杯中的酒說。
風凌輕呵了聲,揚脖飲下酒壺中的酒說:“那又怎樣,我依然是身處是非中的人。”
“凌兒,”他伸手抓住風凌的手,雙眸緊緊地盯著她,“如果說,我說如果我是皇上,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嗎?”
風凌被這突然的話語震住,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內心思緒不停的翻騰著,未被握住的另一只手猛的攥緊,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才讓理智又重新回歸。
甩開他的手,風凌站立起來,冷然的說:“沒有那樣的如果!”
他低眸看向自己空了的手心,掩蓋住眼里的失落,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喝著酒。
看到他不語的模樣,風凌的心,有些莫名的酸澀,但是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
4.刺殺
自那日以后,風凌有許多天都不曾再見到君天。卻不曾想,再見面時,竟會是那樣的場面。
太后壽辰那日,皇宮里上上下下熱鬧非凡。風凌混進皇宮,戴上面紗,扮成了舞姬。望著輝煌燦爛的宮殿,她眼里閃過一抹凜冽。
可當風凌見到那個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位的人時,卻如遭雷劈了一般!
皇上就是君天!他居然就是自己所要殺的仇人!難怪那天他會說那樣的話。
風凌沉下眼眸,隨音樂跳起了優美的舞蹈,舞姬們圍成一個圓圈,將她圍在中央。她旋轉著,輕薄的舞衣飛舞開來,猶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在所有的人都拍手叫好時,風凌向上飛了起來,在空中一個旋轉,拔出了藏在身上的軟劍,一個俯沖向端坐高位的君天刺去,所有的人在這一刻都驚住了。
他接住了風凌的劍,風凌一個順勢踢開了他。
“快!保護皇上!”隨著太后的一聲令下,殿外所有的御林軍將風凌圍住。
風凌眼眸輕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圍的情況,“受死吧!”風凌冷和喝一聲,一個飛身風凌和他打了數個回合。最后挨了他一掌,跌倒在地,鮮血順著嘴角流出,染紅了雪白的舞衣。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刺殺孤?”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風凌,淡淡的語氣中有著讓人不容抗拒的威嚴。這樣的神態,這樣的語氣,卻是那樣的陌生,與之前那個跟自己打趣說笑的他那么的不一樣,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一個君王。
“哼!”風凌冷哼一聲,并為回答。
風凌看著他向自己走來,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那么的疼。熟悉的容顏慢慢靠近,她將手邊的劍慢慢緊握在手中。
任由他將自己的面紗拿掉,風凌看到他的身體頓時僵住,修長的手懸在空中,瞳孔逐漸的收緊,“凌兒!”他驚呼出聲。
看到這樣一張臉,驚訝的不止是他,還有太后和其兄鎮南將軍。太后驚得從鳳椅上站了起來,而鎮南將軍詫異過后則是關切的望著太后。
風凌冷笑不語,滿意的欣賞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由震驚到痛苦,最后再是不信,抑或是不愿信。“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會刺殺我,怎么會?”看著面前的風凌,他不愿相信這樣的事實,以至于他忘了自稱孤,而是說的我。
“呵呵”風凌自嘲的一笑,“君天,原來你是當今皇上,真是可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涌出來,“原來……我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笑話!”
“不,凌兒,我并不是有意要瞞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他阻止了太后捉拿風凌的舉動,眼里閃爍著不解和困惑。
風凌輕閉了眼,把眼眸中復雜的情緒掩蓋掉。再睜開眼,眼眸冷然帶著恨意,輕輕吐出“我是溫如彬的女兒,溫凌。”短短的十個字,幾乎讓大殿上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太后的瞳孔猛的一縮,眼里閃過一絲恨意,手上一用力,手里的念珠斷落,滾落一地,噼噼啪啪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也在那一句話后,怔住了。當年的案子,他多少是知道的,但在當年,他為了保住自己太子一派的勢力,亦沒有幫溫家說情,甚至在胡大人來找他時佯裝不知,無能為力,最后任由溫家滿門抄斬。但是現在,他能說自己后悔了么,如果當初自己為溫家翻案,甚至說情,那么,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面臨如今的狀況了?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睫毛輕顫,泄露了他的情緒。許久,他緩緩吐出:“所以,這就是你刺殺我的理由,為你的家人報仇?”他的眼神漸逐漸變得幽黯。
“是!”冷冷的拋出一個字,風凌猛地從地上竄起來,將內力積聚于手掌中,運到劍上,一劍朝他刺了過去。
5.放離
“啊!”所有的人都緊閉住呼吸,看著劍刺過去,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忘了呼叫保護皇上,忘了要捉拿風凌。大殿上一時極其安靜,就連呼氣聲和抽氣聲都聽的分明。
“哧”劍刺入胸口的聲音,鮮血瞬間將他的龍袍染成紅色。看到那觸目驚心的紅,風凌的心忽的一窒,疼痛由心口緩緩的浸入身體各處。
看到他瞳孔逐漸收緊,風凌抽回劍,鮮血順著劍鋒往下滴,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心上。“別以為你受了我一劍就一切過去了,我……”,輕咳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吐出,將白色舞衣浸染的妖嬈無比。
他后退一步,伸手捂住傷口,白皙的手沾滿了鮮紅的血液,他卻不管不顧,只是緊緊的盯著風凌的眼眸,“凌兒,這一劍是我心甘情愿受的,現在我只想問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此話一出,大殿上的人都從那一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一時間,大殿里出現了眾多討論聲和反對聲。
“皇上,不可啊!我東陵國的皇后怎么能是一個刺客呢?”
“皇上,萬萬不可啊!”
“皇上!”
眾位大臣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說的無非都是一個刺殺皇上的刺客怎么能做皇后呢。
太后捂住心口,跌坐在榻上,許久才緩過氣來。看他的傷勢并無大礙,神色才稍稍好轉。聽到他的話,立馬眉頭就皺了起來,“天兒,你這是胡鬧!來人,給我把這個刺殺皇上的刺客抓起來!”
太后話落,御林軍立馬做出行動。他伸手阻止,側過頭對太后說:“母后,這是兒臣自己的事,兒臣自己會處理,希望母后不要插手。”
面對他突然的一句話,風凌有些詫異,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他依然執著的問自己是否愿意做他的皇后。袖中握住劍的手緊緊收緊,不讓任何人看出異樣。對上他期待的眼神,風凌一字一句緩緩吐出令他絕望的字眼,“不可能,我和你之間只有仇恨,永遠不可能會有情愛。今天我進這個皇宮就沒想過會再活著走出去,想要怎么處置隨你,我若求饒一句,我就不是溫家的女兒!”
“凌兒……”他輕聲喚她,眼里的失落和憂傷,刺痛了風凌的眼,閉上眼眸,不愿再看,或許只有這樣,才不會讓自己亂了心智,心里的疼痛或許才會少一點,可究竟會不會少只有自己知道。
就這樣僵持著,大殿上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他不再看風凌,轉過身去,痛苦的閉上眼睛,耳邊傳來他略帶低沉和沙啞的嗓音,他說:“你走吧,在這個世界上我可以傷害任何人,但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你。”略停了一會兒,他又才說道:“還有就是,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做我的皇后為止,就算是要等一生我也甘愿。”
風凌望著他落寂的背影,緊了緊握在手里的劍,緩緩向殿外走去。
“不行!她是刺客,不能放她離開!”太后厲聲說道,退開的御林軍又包圍了過來。
“傳孤口喻,讓溫凌安全離開京都,任何人不得傷害她,違者,滿門抄斬!”他緩緩轉過身來,“你走吧,沒有人能傷害你!”
風凌轉頭看向他,他便立馬又轉過身去。風凌死死的咬住嘴唇,最后松開,握著劍緩步離開。
6.情怨
那天夜里,風凌乘船準備離開京都,卻沒有想到,剛來到岸邊,就被一群侍衛圍住。
風凌拔出腰間的軟劍,戒備的掃了一眼四周,沉聲說道:“怎么,你家主子反悔了不成?”
“天兒答應放你離開,我可沒有答應要放你離開!”太后從黑暗處走了出來,聲音傲然卻帶著恨。
風凌偏過頭巡著聲音望去,太后一身黑衣,手執一把劍,緩緩向自己走來。
“呵!”風凌輕呵一聲,“沒想到當今太后也是練家子,實在是讓人想不到。”風凌快速出手,解決掉離自己最近的幾個人,有些諷刺意味的看著太后。
太后微微冷笑,扔掉劍鞘,向風凌躍去,“你沒想到的還有很多呢,小丫頭。”
“云雅住手!”一聲驚呼,一個人影一閃,擋在了風凌面前,“當年你設計讓溫家滿門抄斬,如今你還要趕盡殺絕嗎?”
“師父!”看到擋在身前風舞,風凌低喚一聲,隨后冷冷的看著太后,原來當年溫家的冤案都是她一首策劃的。
“風師姐,好久不見啊。”太后輕笑著,“我趕盡殺絕?比起當年他們對我,我已經很仁慈了!”聲音驟然充滿恨意,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我究竟那點不如那個賤人,她究竟哪里比我好,憑什么她能得到如彬的愛,憑什么?”
風舞搖搖頭,輕嘆一聲,“云雅,你為什么還看不透,如彬愛不愛你,跟你好不好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為何還是執迷不悟?”
“呵呵,你以為那個賤人就贏了嗎,才沒有,我才是贏家!你知道么,天兒他根本就不是先皇的孩子,有一次我給如彬下了藥,天兒是我和如彬的孩子,哈哈,所以,我才是贏家,那個賤人永遠的輸了!”太后瘋狂的吼道,不停的笑著。
“你……”風舞驚訝的看著似發瘋的太后,風凌也怔怔的呆立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突然太后止住笑聲,劍猛的向風凌刺去,“那個賤人生的女兒也不能留,不能留!”
“凌兒,小心!”風舞一把推開風凌,撞向刺過來的劍尖,劍沒入胸口。
“師父!”風凌大喊一聲,跑過去接住她往后倒的身體,只聽見她微弱的說:“凌兒,以后要好好的活著。”說完便倒在風凌的懷里,閉上了眼睛。
風凌離開了,帶著她師父風舞的尸體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她對太后說:“你以為你贏了,其實你輸了,以前我爹愛我娘親,你輸給了我娘親,如今你又輸給了我,因為你心愛的兒子愛上了我,愛上了你最痛恨的女人生的女兒!”
太后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跌坐在地,眼淚毫無預兆的就那樣流了下來,模糊了她的視線,是的,她輸了,輸的徹徹底底。當年她輸了,如今她還是輸了。
7.最后
三年了,這三年來他一直沒有立后。誰都知道他在等一個女子,一個如江南煙雨,有些憂愁,有些飄渺,卻又帶著仇恨的女子。
這離別亭還是和以前一樣,鮮少有人來。風凌的彈著琴,看著江水依舊如往昔的流著。
“凌兒!”一聲驚呼,打斷了悠揚的琴聲。
風凌回過頭去,看到來人,琴弦“嘭”的一聲斷了,是他!
琴弦割破了手指,看著鮮血滴落在琴身在,那般觸目驚心。風凌微微皺眉,把手藏進袖子里。
“凌兒,真的是你!”他一把從身后將風凌抱住,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邊。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濃烈酒氣,風凌皺了皺眉,聽見他略帶醉意的呢喃:“我以為,只有我會來這里呢,凌兒,你知道嗎,我好想你,好想你!”
看到他這醉熏的樣子,風凌不禁微微蹙眉,這三年來,他過得不好么?
“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他輕輕的低喃著。
不要離開他,自己做得到嗎?風凌在心里默默的問著自己。
“凌兒,你知道嗎,這三年來我每晚都不敢入睡,我怕,我怕在漫漫長夜的時候一個人想你。”他抱著風凌的手臂不禁微微收緊,似乎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過了許久,風凌拿開他環在腰間的手,掙開他的懷抱。理了理衣衫,對上他微熏的眼說:“忘了吧。”
他想來拉風凌的手臂頓時僵住,停在那里,“忘了?為什么要忘?”
風凌看著亭外如昔的江水,幽幽的說著:“忘了我,忘了我們的一切,這樣你會好過些。”
“不要!”他突然欺身上前將風凌抱住,有些孩子氣的說道:“我不要忘記你!我不要!”
“放手吧,你這樣又是何必呢?”風凌輕嘆一聲,語調依舊漠然。
良久,他的手逐漸變得冰涼,手臂僵硬的放開了風凌。
風凌沒有再看他一眼,抱著琴,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還有,我是不會做你的皇后的。你是一國之君,皇后的位置你不能一直空著,立后吧。”
“你難道真的就這般狠心么?”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略帶低沉和嘶啞。
風凌停下腳步,略轉過身來,看到他眼眸里的傷痛和落寂,心里閃過一絲疼惜。不忍再看,決然的離開,并未回答。
君天,你可知,如有來世,我愿,我們永不相遇。因為只有不相遇才會不相思。
我又怎么能夠告訴你,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骨血,我又怎么能讓你天子的驕傲染上污點,讓世人詆毀呢!
風凌又一次離開了,依然坐著小船離開。如同當年一樣,天空下著小雨,將整個京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不久后,傳出他立后的消息,聽說是原是宮里的一位才人,在一處亭子里跳舞偶然被他遇見,因其舞姿優美,嫻雅淑德便冊封為后。世人都感嘆那位才人的命好,唏噓人世的變化莫測。
有人說他等的那個女子另嫁他人了,有人說他等的那個女子死去了,也有人說他不愛那個等待的女子了,還有人說那個他等待的女子不愛他了。總之,一切都在世人的猜測下隱去。
江南,三月的江南,很美,如煙如云。
江南的煙雨,依稀的下著,風凌依舊彈著琴。琴聲凄美婉轉,如這煙雨一般,帶著一些哀愁,向世人描述著曾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