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的風很大I那些飄零奔波的人


Part 1

這座城市的風真的很大!海風!

2000年。一個18歲身形瘦削的少年,形只影單的走在這座名譽中外的美麗海濱城市的大道上,暗淡的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衣著雖不襤褸,但白色不合身的襯衣上早已油漬斑駁,球鞋已經(jīng)失去了原來的顏色,或許,身上還有怪異的味道。這個城市穿著時髦的男女,路過他時,都是行跡匆匆,快速地上下打望一眼,轉瞬便本能地躲開一些,逃也似的離去。坐在公交車上,他自卑地躲在角落的座位上,怯生生地問哪里下車,卻沒有人回答他。他就像是這個一個怪物,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在這座城市美麗的風景里。他渴望這座城市的擁抱與溫暖,然而撲入他滿懷的是陌生與悲冷。

他是一個學生。為了每個學期一千塊錢的學費和每月幾十塊錢的生活費,在這個鋼筋廠里討生活。

活兒很簡單,危險卻不小。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用的鋼筋,原來都是一捆捆圈起來的,要用機器把他們拉直才能用。機器看起來線條簡單粗狂,勁頭卻很大。鋼筆桿一樣粗的鋼筋一從抽眼里放進去,便被大力抽進去,變得筆直,然后按設定的長度切斷,整齊的壘在一起。成捆的鋼筋并不甘心情愿地老實進去,動不動就會打結,把機器卡住。他的工作就是在機器強大的抽力中,把鋼筋圈理好避免打結。

他還是喜歡跟工友在一起。他們之間,有的命運相似,有的年齡相符——年齡大的關愛他,保護他;同齡的能一起瘋狂一起折騰。他們彼此注視的目光,沒有異樣,沒有怪異,眼睛里都是明亮的光,都是平等的,真誠的友善的。多年以后,他還記得小伙伴們一起,在廠區(qū)廢舊的樓房頂上,一起喝著啤酒,大聲唱著歌,彼此講著心事,雖然風很大,但是真的很溫暖。嗯,很溫暖。

后來,他如愿考上了大學,有了一份還算體面的工作。他有一個習慣,無論見到衣著多么破爛的人,無論是建筑工人還是拾荒者,都是客客氣氣,彬彬有禮,因為他懂他們,懂他們渴望的溫暖和擁抱。

他還有個心愿,就是能夠資助一個真正需要幫助的孩子,可以讓他在該讀書的年齡,暢快自在的讀書,可以安然的徜徉在校園里,享受陽光和朗朗書聲。

Part 2

她是我見過最江湖的女人。在一個東南沿海的小城,開著一家魚頭火鍋店。

這個城市有個習慣,大多數(shù)人會在晚上九十點鐘吃宵夜。嘴饞,又怕吃胖,魚頭火鍋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于是,我們成了她家的常客。

每次落座不久,她都會叼一支煙,拎著一瓶啤酒坐過來。有時,跟我們一起大杯的喝酒,爽朗的笑;有時,靜靜的坐在那兒聽我們吹牛聊天。忽明忽暗的煙頭,朦朧著她的側臉。

她40多歲,卻從來沒有見過她老公。

后來,才聽說了背后的故事。她老公是個賭徒,欠了好多的賭債,把老家的房子賣掉還不夠填窟窿。他們舉家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討生活。他每天繼續(xù)神游晃蕩,她開了這家店,一邊供三個孩子讀書,補貼家用,一邊替他還賭債。

再后來,我離開了那座小城,也漸漸忘卻了她。直到不久前,再到這座小城辦事,吃早餐的時候又遇見她,熟人見面,異常驚喜,但也只是聊了幾句,她就匆忙離去了。等我吃完去結賬,老板說,她已經(jīng)給我結過了。



Part 3

大理。這座城市沒有風,安詳而靜謐。陽光懶洋洋的灑下來,讓人渾身都酥了。

古城門附近,有一家自行車店。紅磚墻門面,門口豎著一根碗口粗一人多高的枯木,上面掛著幾個破輪胎——修車租車。車店旁邊有幾家客棧,租車也不貴,生意因此還不錯。

老板是個老頭,終日穿著一件青色的邊角已經(jīng)開線的毛衣,外面披著一件青黑色的棉襖。布滿黃白老繭的手常常都是黑色的油污。有人來租車,便站起來,憨厚的一笑,辦下手續(xù),然后繼續(xù)坐下,或是補胎,或是給車子擦油,或是緊固螺絲——從來沒有停下過。

老頭來自山東,到大理有幾個年頭了。兒子為了追夢在大理飄零,沒有正式的工作。他為了照顧兒子才來的。“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說,“讓他自己闖蕩就行了。”“不放心,他那個工作,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我還能動,幫一點是一點。”他埋頭接道。

離開大理很多年了,不知這個老頭還在不在。



Part 4

拉薩。這座充滿信仰和虔誠的城市,風挺大。但一旦坐在客棧的庭院里,便沒有了風,再泡一杯茶水,覺得整個世界都靜止了。我喜歡住這種庭院式的民宿客棧,可以靜靜看形形色色的住客,聽到光怪離奇的故事。

這家客棧的老板是個姑娘,也是山東人。姑娘個頭不高,臉蛋已經(jīng)紅撲撲的——典型的高原紅,在西藏已經(jīng)幾年了。前兩年辭掉工作后,一直在流浪。走到西藏,迷住了,停下來。

我喜歡這兒的節(jié)奏,慢慢的,仿佛可以感覺到時光從指縫流淌過去。我喜歡這兒潔白的天空,大朵大朵的云彩,就在頭頂,似乎伸手可觸。我喜歡這兒虔誠的心靈,每個轉經(jīng)筒都是淳樸的靈魂,每張滄桑的臉上都是真誠的信仰,閑暇時來,到大昭寺門前,靜靜盤坐,心都空靈了。我喜歡聽來去的客人講他們的故事,訴說他們的旅途,正如我的也在路上。她說。

一家小店,補貼著家用,圓著自己夢想向往的生活。媽媽擔心我一個人在這兒,又不知道什么民宿客棧,很擔心。去年接過來,她親自看了看,才放下心。我再呆幾年,就換個地方,感受另外一種生活。她望著庭院里的長青草說。

我相信人是有潛在基因的。小時候,我們都喜歡看萬花筒,里面是一個炫彩的世界。其實,萬花筒就是大千世界,每一種色彩都是一種生活。無論是拼搏,還是安適著夢想,只要知道自己的腳步邁在哪里,哪怕是孤零的漂泊奮斗,也是一種修行。正如,人生就是一場修行。

(圖片引自網(wǎng)絡,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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