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石頭

圖片發自簡書App

01.

凌晨5點剛過,東方微熹,我騎著電動車,疾行在去往西營里菜市場采買小吃店食材的路上。凜冽的晨風把我的衣褲鼓起,鼓鼓囊囊的我,就像個做廣告的充氣人,龐大而柔弱。

齊整的衣袖口成了晨風你追我趕的過往通道,我單薄的胸膛成了它們嬉戲打鬧操場,它們似乎覺得不夠熱鬧,還邀來了南方特有的氤氳水汽一起上陣,構成了冰涼,一陣接著一陣地在我身上游走,我禁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立冬后,風大了,有點冷。

嗨!要是在一年前,這個時段,我和大多數體制內的同仁們一樣,還縮在床上,摟著嬌妻,沉浸在溫柔鄉里,但這時光已經是回不去的嘍。

如今,我只是一個“沙縣小吃”的店老板,過上聞雞而起,急于與肉攤屠夫、菜販農婦討價還價的日子。雖然世俗,但卻實實在在地錘煉了我,讓我品味到了不一樣的人生。

這都是緣于前年妻子一夜之間進了省城福州,我的生活才發生了這么大的逆轉的。

我和妻子黃茹原來都在沙縣工作生活,我在城管大隊,她在土壤研究所,都是穩定的事業單位。2014年國慶結婚后,我們在小縣城過著云卷云舒的慢生活。濃情蜜意的日子,一晃一年就過去了。

2015年國慶節一過,省農業廳發出一紙紅頭文件,黃茹所在的土壤研究所由省研究院兼并,要求課題組的所有研究人員即刻到省里的研究院報到。

這一紙紅頭文件,如同一塊巨石投進我們家的小水缸似的,水花四溢,一片雜亂,我們這對鴛鴦,一夜之間變成了牛郎織女。

我的位子必須要挪到省城,與黃茹在一起;我們必須要在省城福州買房子;我們計劃婚后第二年再生的孩子,必須延后。原本平靜的生活就這樣無端地生出了這么多無法修剪的枝枝蔓蔓。

02.

突然間生出這么多無解的大事,撓頭過后,我和黃茹以為,調動,解決我的位子問題是我們家當前的重中之重。我們以為,房子和孩子,有我們發揮主觀能動性的空間,工作調動,沒有關系,就沒有一點底。

說干就干吧。黃茹拿著我的《關于請求工作調動的報告》,隔三差五地往研究院領導書記和院長辦公室跑。領導很忙,不是開會就是出差,根本找不著,只能經過人事處轉。但不論我的報告如何著急,如何強烈,如何頻繁,一概泥牛入海,有去無回。

無奈,我們只能改變戰術,主動出擊,大小節假日,我從200公里外的小城跑進省城,一手提著水果,一手拿著報告,堆著笑臉,像上訪戶一樣,死蹲死守在書記院長家門口。逮著書記,再去逮院長,或者逮著了院長,再去逮書記。如此反復,堅持不懈。

夏天,臺風時常光臨福州,每次刮臺風的時候,飛沙走石,噼里啪啦,天昏地暗,一片混沌。行道樹被吹得如發了瘋,群魔亂舞般地扭來扭去,狂亂中有的被卸去胳膊腿,白花花的豁口,尖利得猙獰可怖,沖著天,似乎在哀號咒罵。有的連根被拔起,慘兮兮地躺在街頭,皮開肉綻,枝葉橫飛,滿地狼藉。

等到風把烏云排滿天后,狂風裹著暴雨,傾盆而下,急驟的雨水歡騰地洗刷著高樓陋屋、大街小巷。散開的雨水也把四處飛散的殘枝敗葉和塑料袋等又聚攏在一起,這些聚攏物就像我們去堵截領導一樣,嚴嚴實實地圍在各個排水口周圍,雨水只能停下歡騰前進的腳步,閑不住的就在那兒兜兜轉,有的還順便托幾片落單的樹葉,一起轉著。

山區小城里長大的我們哪見過這么大的風,被肆虐過的城市,如同遭到戰火涂炭的阿勒頗似的。我們顧不上害怕,呆呆地站在舉目無親的街頭上片刻,感慨一聲“城里的風真大”后,迎著風雨,鼓起勇氣,繼續踏上蹲守書記院長的征程上。

偶爾撞到我們“槍口”的書記和院長,不慌不忙,和藹可親,言之鑿鑿,救星的模樣在眼前清晰起來,給人以希望。

他們口徑一致,好像在臺上念的報告一樣,嚴謹得滴水不漏,擺事實,講道理:“你們是這次科研機構改革調整中產生的新情況、新問題,你們的困難院里都知道的,但比你們困難的人家還有十幾戶,要解決也要按先來后到、輕重緩急,逐一解決。先回去吧,你們還是組織內的同志哩,不僅要相信組織,更要以身作則,勇往直前,攻堅克難。”

每一次堵截,書記和院長總是不厭其煩地諄諄教導著我們,讓我們的靈魂一次次地得到凈化,我們為自己狹隘的索求而慚愧。每次興沖沖而去,灰溜溜而歸。

我們甚至懷疑是不是沒有送大禮,聽說領導都愛壽山石,我們去準備了。

03.

商場里的壽山石價格昂貴得讓我們望而止步。歷經一年的折騰以后,看到“先來后到、輕重緩急”的隊伍紋絲不動,我懷著“天生我材必有用”“車到山前必有路”的信念,覺得與其給組織添麻煩,不如投身“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洪流中去。去年國慶長假后,我豪邁地辭去公職,毅然地回到黃茹身邊,踐行鐘愛一生,廝守一生的山盟海誓。

其實,房子和孩子可由我們自主掌握決定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幼稚。生活的節奏就像一條鏈子,一環套一環,缺了一環,那就是掉了鏈子,經濟來源就是那重中之重的一環。

失去了經濟來源意味著養孩子的奶粉錢和買房按揭月供錢無從著落,危機感頓時籠罩在我身上,特別是今年春節后,房價又一次的上漲,讓我們首付的缺口從10萬塊錢上升到20萬塊錢。

我曾幻想著能找到漏,一有時間,便四處去找相對偏的地段,試圖能找到低廉的房子,但“只有買錯,沒有賣錯”的真理,時刻閃耀著光輝。我只得回到現實,但20萬塊錢,成了我當前最迫切的渴望。

創業或就業掙錢是刻不容緩的頭等大事了,創業上手較快就是和家鄉成千上萬的創業大軍一樣,開家“沙縣小吃”店。我轉悠了好幾天,發覺先機都被人占了。短平快的只能去應聘,網絡上發布的崗位五花八門,寬廣如海,到這個大海里游了一下,我才發現自己的泳技是多么的拙劣,四處碰壁意料之中,適合我的崗位僅有保安和出租車司機。我充滿了失敗感。

我只得選擇了出租車司機,主要是它適合我們現狀,我們蝸居的廉租房偏遠,開出租車上下班出行便利,收入也相對穩定。

這兩班倒的職業,要不就是雞鳴而起,要不就是披星戴月,工作時,時刻得瞻前顧后,小心翼翼,黃茹為此而提心吊膽。此刻,更加深刻體會到體制外打拼的不易,多勞多得在這里絕不是一句空話。

辛勞中,也很有意思,每天接觸的顧客形形色色,口音天南地北,信息五花八門,還時常撿到他們落下的物品。這些遺失物大到錢包、手機、行李等等,小到紙巾、打火機、眼鏡等等。

6月24日那天,開早班,我5:30準時地出門,跑了一波早高峰。送一位客人到森林公園后,已經9:30了,此時進入生意清淡的短暫期,我慢悠悠地往前滑。行至福飛北路加油站對面的時候,一位年近30歲的年輕人伸手攔下我的車,叫我拉他到“特藝城”。

04.

“特藝城”在鼓樓區西門,位于西湖旁,屬福州的主城區,是專門交易壽山石、和田玉、珠寶古玩等工藝品的地方,商賈云集,南腔北調。這里的古玩工藝品中良莠不齊,泥沙俱下,有價值連城的壽山石田黃,也有品質低劣的玉石,因此,這里的人物也是魚龍混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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