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餓》:“生死場”的縮影——走進蕭紅世界的敘事散文

蕭紅和丁玲都是活躍在上世紀30年代文壇的著名女作家,但她倆的風格是不同的,作為“東北作家群”的代表之一,蕭紅的作品向我們呈現了抗戰前后東北農村的面貌,《呼蘭河傳》就是作者在懷舊和追思中的哈爾濱家鄉的社會總面貌的呈現,作者用一顆童心關照他人和社會,表現了其率真與自然的性格特征。蕭紅以魯迅為恩師,這里的《餓》,也是在“我”的觀察和敘述中實現的,冷眼旁觀里道出“社會的吃人”本質,人情冷暖,本文擬從第一人稱內聚焦視角的角度分析此文。

一.因“餓”生念

馬斯洛需求理論向我們顯示了,生理需求是人最基本的需要,也就是人的溫飽問題,溫飽問題的解決是全面走向小康的必然條件。而在上世紀新中國成立前,因天災人禍及社會現實引起的饑“餓”問題就是最根本,最普遍的民生問題。從“我”對“列巴圈”的渴望中,從在黑夜里滋生出“偷”的邪念中,表達了“我”對食物的渴望,對生的渴望。好像作者在《生死場》里描述的一樣荒誕,“人和牲畜一樣,忙著生,忙著死。”這是“我”站在饑餓者的立場來看待生命。然而“我”又是一名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兒時的記憶再現出來,偷梨吃的孩子最羞恥。”在羞恥心的抗拒下,知識分子的“我”做了第一次猶豫。于是,在饑餓驅使和道德限制的雙重斗爭下,“我”的內心一直是矛盾而焦慮的,甚至將我的愛人“郎華”視作了我的敵人,當然母親也是,在“生”的這條狹窄的單行道上,“人吃人”,“社會吃人”的故事古而有之,這里,“我”在強調生的重要性時,活生生地剝離了我的社會身份,家庭身份,我不是一個愛人,社會人或者說女兒,我只是一個在死亡邊緣的求生者。

敘述者通過第一人稱內聚焦視角拉近了和讀者的距離,把“我”的內心的掙扎和無奈赤裸裸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具有更強的感染力,也更容易獲得讀者的同情。

二.“餓”的眾生相

現當代畫相的最早圣手是魯迅,他在他的雜文里向讀者呈現了兩類相,奴才相和流氓相。而這里作者蕭紅透過“我”的觀察,為我們畫了一張“饑餓相”或“求乞相”,她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提及的婦人,一個母親,為了獲得食物而在街上行乞。而這樣的形象不但沒有引起更多的憐憫,“我”和街上的人反而像看客一樣觀賞著這場隨時可能演變成死亡的悲劇,“都像說她有孩子不對,窮就不該有孩子,有也應該餓死。”看客的內心是麻木的,同為受害者的身份,反襯出他們個人主義的自私自利的心里,這就是眾生相的普遍性。而這個婦人不是一個人的代表,而是那個時代的一類人的縮影,他們為“生”而掙扎,為“生”而行乞,他們似個人理想破滅后終將走向末路“駱駝祥子”,他們也像在死亡前痛苦掙扎的“祥林嫂”,都是被時代和社會拋棄的一類人。

在限制性內聚焦視角下,敘述者無法走進婦人的內心,只能通過“我”來觀察和講訴,給讀者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間去揣度,也降低了故事的虛構性,顯示了更大程度的真實性和可信性。

三.“烏托邦”的毀滅

如果說前文的“我”還在掙扎,那么文末的“我”已經徹底被赤裸裸的“餓”的現實打敗,把“貪吃相”的“我”呈現給讀者,也預示著青春時的“烏托邦”想象的破滅。老師的女兒,小姑娘只知道美,哪里懂得人生? 青春時的“我”何嘗不像這小女孩,“讀書的時候,哪里懂得餓?”讀書的時候,學生都充滿著理想,擁有著抱負,不知道,更沒經歷過為現實奔走的辛酸。而當真正經歷時,“我”發現昨天的自己是愚鈍的,像“被青春誘惑了”,而做了不切實際的夢。好像小女孩仍活在自己的伊甸園一樣,小女孩成了活得明白的“我”的反觀,她仍不自知,而“我”已為她的將來哀婉了幾次。盡管曹先生仍像導師,像黑暗時代的燈塔來指引我“只有忠心于藝術的心才不空虛”,但他的女兒卻在背離他的道路上,而“我”也在滿足于溫飽的生活里消沉,甚至曹先生“十三歲”就結婚,遵從傳統陋習的行為,無疑都是對曹先生“言以載道”行為的嘲諷。

當曹先生問“我”是不是一個人住,我脫口而出的“是”,道出了人情的冷暖,“我”與郎華雖是同居,然而“我”是孤獨的,在求生的道路上,郎華也是“我”的敵人,在一個個自己畫地為牢的“烏托邦”理想里,我們迷醉過,但在現實的當頭棒喝下,我們必然清醒。曹先生的“票子”帶來了生的曙光,也徹底將現實暴露,讓人在現實的砧板上妥協,或等待被凌遲。

本文《餓》,文如其名,從餓寫起,最終也在餓的問題暫時解決中結束,首尾呼應,在敘述者的講述中,給讀者呈現了“餓”的普遍性和“生”的出路問題,餓即是個人問題,又是社會問題,哲思問題,我們一邊在敘述者的敘述中掙扎,也一邊反思著社會和個人原因。反觀歷史的同時,照明了我們的現代生活,在“餓”的問題基本解決的今天,由“飽”而引發的社會問題同樣值得我們思考,又一個“生死場”的縮影出現在眼前,我們忙著生,忙著死……

附:第一人稱內聚焦敘事的含義

走進蕭紅,走進20世紀30,40年代的中國,蕭紅用第一人稱內聚焦的敘事手法,以孩童的視角向我們展現了呼蘭河的民風民情,有愚昧,無知,也有親情的流露。而今《餓》,不但是眾生相,更是永生相,第一人稱內聚焦的手法將其丑惡的變質刻畫到極致,走進蕭紅,就要走進她的眼睛,一探這世界的荒謬與慘淡。

①小說視角和敘事剖析,參考書籍胡亞敏《敘事學》;

②此文寫于2017年10月,曾被川大文學評論補習班選作學習范文。原名《“烏托邦”的毀滅——淺析蕭紅〈餓〉中第一人稱內聚焦視角的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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