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上高中時,有一本和教材一起發下來的語文課外讀物。
里面有汪曾祺的短篇小說,還有《陽光燦爛的日子》劇本的節選。
劇本選了馬小軍拿著自己配的“萬能鑰匙”去別人家開鎖的這么幾個片段。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看跟王朔有關的作品。
其實小時候看過很多根據王朔作品改編的電影、電視劇。
比如《過把癮》、《甲方乙方》、《頑主》,但是當時并不知道。提起這些作品,想到的可能是江珊、王志文、葛優、馮小剛,可就是不會想到王朔。最近這兩年,慢慢的開始讀王朔的作品,才開始將小時候看到的電影和王朔聯系起來,因而對王朔也越來越感興趣。
前幾個月我開始讀王朔的《動物兇猛》,還沒讀到結尾的時候,只覺得小說講了一個簡單的青春萌動的故事,等看到了結尾,才知道所有的故事全是來自于“我”的想象。看到這,覺得這小說真是不虛此名,用想象與事實寫了這么一個半真半假的青春故事。
如果褪去想象的色彩,“我”的青春可能很簡單,無非是跟著哥幾個瞎混,是跟著大哥后面的小嘍啰,覬覦朋友的女友,而自己又不敢“拍”。用后來高曉松形容王朔的話“誰敢欺負咱倆”。
看完原著小說,接著又看了一遍姜文拍的電影。姜文想拍這部電影時,因為小說體量不夠拍成一個電影,所以姜文想找王朔作為電影編劇,寫一個電影的劇本,但是王朔拒絕了。所以姜文一個人在6平米的房間里,完成了9萬字的劇本創作。
說到改編劇本這個事,我在看完電影后,又讀了姜文和王朔兩人寫的關于電影的一些文章,關于寫電影劇本這事,兩人在各自的文章中都有提到。
王朔在他的一篇文章中寫道“姜文東問西問,打聽這小說的背景、原型,為什么一定要這么處理某些事件。我拒絕做編劇,我剛剛寫完大量小說和電視劇本,寫作能力陷于癱瘓。尤其痛恨給有追求的導演做編劇,慘痛經歷不堪回首,我無法幫助姜文把小說變成一個電影的思路,那些東西只能產生于他的頭腦。”
姜文則在《一部電影的誕生》這本書里,猜測了王朔為什么不愿意寫劇本。姜文猜想王朔想寫《殘酷青春》,所以不愿意把更多的資料和想法跟他談。
這兩段信息的對比,我覺得還挺有意思。
王朔是之前寫了大量的文字,已累成葛優癱,所以不愿意幫姜文寫劇本,同時也覺得姜文自己寫劇本更合適。
而姜文覺得王朔有很多的小秘密,就不告訴我,就不告訴我。
不過事實證明,存在于姜文頭腦中的劇本,拍成電影后,效果已經超乎了姜文的想象。
電影公映后,大家對于電影的議論越來越多,評價越來越高,這個關注度已經超越了電影本身的創造者,這讓姜文覺得這個電影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生命,越走越快,自己已經追不上他了。
姜文在電影中增加了很多情節,傻子的情節、馬猴父母的情節、爬煙筒、以及馮小剛作為老師被捉弄的情節。
這些情節增加的不突兀,沒破壞原著的味道,同時也讓大家印象深刻。
關于傻子的情節,他常說“古倫木,歐巴”,這兩個詞出自電影《奇襲白虎團》。
意思是“云,雹子”,換成有中國特色的暗號,應該是“地瓜,土豆”
這樣,馬猴這群孩子與傻子的對話就更好理解了,就好像我們小時候常說的,
“地瓜,地瓜”,對方接“我是土豆。”
還有傻子這個形象應該是馬小軍青春回憶的一個畫外音,在回憶中,馬小軍的青春時光就像個傻子,干了很多傻事。
而在電影結尾,畫面變成黑白色,馬小軍長大后,在車里喊“古倫木”,而傻子說了一句“傻逼”,我覺得這一段,像是我們在回憶青春時,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冒著傻氣,也會對自己說一句“那時候,真是個傻逼。”
還有關于電影情節中的疑問。馮小剛帽子里的煤球是誰放的?馬小軍怎么突然跑到那么高的煙筒上,還有馬小軍在房頂上一直轉悠等米蘭,為什么等不到米蘭?我覺得這些情節,都是馬小軍記憶出現了偏差,也就是這些事件都摻雜了馬小軍的想象。
其實電影的畫外音已經給出了答案“記憶總是被我的情感改頭換面,并隨之追弄背叛,把我搞的頭腦混亂,真偽難辨。”
王朔的青春是動物兇猛,特殊的歷史時期,人們生活單一,衣服的布料顏色簡單,住房也都是灰磚矮樓,因此在記憶中,“我”猶如在荒漠中行走的動物,暗藏在空氣中的是蠢蠢欲動的欲望。
而姜文,給自己的青春起名叫陽光燦爛的日子,故事總是發生在夏天,記憶也伴隨著陣陣的燒荒草的味道。
我們的青春是動物兇猛,還是陽光燦爛呢?
對于我來說是陽光燦爛,同時好像還伴隨著微微的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