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觀望,那團飛流瀉入潭中,水珠飛濺,如云漫霧繞,朦朦朧朧,渾然分辨不出,在開闊的平頂之上,竟是那座滿載氣球的小屋。攤鋪在地,舊物環繞,儼然一副干癟老皺的模樣。
它永不會老,而是靜靜在平頂之上駐步成為了回憶美好的注腳。
1.
“如果說去旅行去冒險是為了遇見不曾見過的美妙景色,經歷不曾想過的充實人生,那么與你的相遇相守就是我能想到的最美麗的冒險。”
幾十年前,Carl與Ellie的那次邂逅,成全了這個美麗的冒險,也在Ellie意外逝世后,成全了Carl后半生中飛屋里的守望。
Carl和Ellie也曾像我們兒時的自己一樣,仰望天空想象著自由的飛翔,目的地是一個叫做天堂之地的神圣地方。但偏抵不過時光消逝匆匆,蒼白了記憶,更無力了當年天地般厚重的夢想。
現在的Carl,似乎已經不能記起何時與Ellie相知邂逅,也漸漸丟失了英俊帥氣的面龐。但他依然記得透過潔白婚紗的她,微微泛紅的臉龐。
現在的Carl,似乎已經不能承認他們旅途的波折與疲勞,但仍然記得他們朝夕眼里映歡笑,靜夜傾談鑒月明的歡愉。
世間上愛情的美麗也許就在于Carl和Ellie這樣,我不記得你已經離開我很久很久,我只記得我對你的愛一往如初;我不記得一個人一生中孤獨的冒險旅途,我只記得你還有一個夢想等著我替你實現。
但也許是無法承受Ellie意外之死的猝不及防,也許是無法想象心靈寄托瞬間崩塌的黯然失措,Carl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將靈魂全部寄托給了回憶,將精神全部貢獻給了那個所謂的遙不可及的夢想。
當回憶禁錮了心靈,當愧疚被無限放大成為了壓垮神經的稻草,毋庸置疑的,Carl對待他人便再無任何溫度可言了。始終陪伴在Carl身邊的Russel,Kevin 和 Dug被回憶與悲涼過濾過后,一度被視為撕碎其記憶的碎片,被無情地隨手拋在一旁。
那時的Carl,世界中僅僅存留著的,便是幾絲平頂之上的幽光。我想他的世界一定是孤獨而又絕望的,日日夜夜翻看著妻子的余愿,帶著內心最深處的渴望,無數次力不從心地鞭撻自己:“快一點,再快一點,何時才能到。”
有人曾經說:別逞強了,在你的世界崩塌的時刻。當Carl親眼看到滿載回憶的飛屋將要被他人奪取時,他的世界天崩地裂,整日無光。是的,Carl想要逃走。他的行動再也無力支撐他與Ellie的夢想。這個表面上可以給Carl帶來些許滿足及安慰的夢想,一次次壓垮他與Ellie承諾好的幸福。這個曾經陽光樂觀而又幽默的老人逐漸變得焦慮狂躁而又冷漠。
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本書的主題恰恰不是文章主線所展現給我們的——拼勁畢生全力追求心中的理想,而是討論一種對愛追逐的正確形式。
2.
我們期冀的愛,一定是與快樂相交織著的。因而我們理解的追逐愛的形式,一定是行走在幸福之路上的。而回望Carl探險的旅途,我們似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與期待,只看到一個瘦削如骨的背影和無盡的哀怨與嘆息。
Carl很愛Ellie,以至于Ellie所說過的任何一句話,所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足以將Carl徹底擊垮。甚至在他眼里,牽著飛屋并不斷擦拭撫摸著家中的物品便此生足矣。
很多人會被Carl對Ellie深沉而執著的愛感動到無以言表,認為追求愛情甚至守護愛情是一條不歸路,在他們眼里,或許追求愛情的本身就像是攀登高峰,勇往無前,直達頂峰,絲毫不會考慮個人的精力及耐力是否支撐得住這顆火熱的愛戀的心。
而我認為不然。
追求愛情過了火,便如同被泥沼纏繞的蚯蚓,欲逃離而不達。久而久之,生活便只剩下了回憶,而愛情也僅僅成為了用來回憶的理由。
追求愛的Carl心中,恐怕早已忘卻了依依舊事,忘卻了那種無畏前路余千里,無悔佳人相伴的溫暖,只剩下夢想的禁錮和無味的執拗。
而直到那一刻,翻看Ellie冒險之冊尾頁的一瞬,Carl潸然淚下。原來,Ellie想要的冒險,不過是一場生活之旅的陪伴,愛情之路的攜手前行。她只記得小屋的火爐旁,有他溫暖相依的臂膀;只記得各處風景中,有他深情凝視的目光。剎那間,Carl釋懷了一切。他覺得在這個世上,要去哪里,怎樣去似乎顯得并不重要,因為,不管走到哪里,Ellie都會在自己的身旁。因為,追尋愛的形式,從來都是陪伴與守望,而不是為愛卻讓自己的內心逃之夭夭。
Carl曾繞著Ellie說,我繞著你跑,就像跑遍了全世界一樣。是啊,你走了,我也應該好好生活,這樣,才能幸福地繞著你跑。因為你和我說,幸福,不是長生不老,不是權傾朝野,不是大魚大肉,而是你想吃的時候可以吃,想被愛的時候剛好有一個人愛上你。
如今,你到了天堂,不缺大魚也不缺夢想,而我的任務,一定是替沒有陪在你身邊的自己好好地愛你。
而愛你的形式卻不像從前一樣,愛你,首先就要好好愛自己。
3.
我想,對愛追逐的正確形式這一話題可能更加適合于孤獨的老人,就像Carl一樣。因為對于耳鬢廝磨的情侶或相濡以沫的夫妻來說,有愛及愛人的存在,對愛的追逐便遠不如對愛的保鮮重要。
而對于老人來講卻大不一樣,對愛的追逐形式意味著對愛的守候方式,對回憶的處理態度,以及對自己及他人的態度,它的正確與否,將直接關系到老人今后衡量生活意義的尺度。
值得一提的是,Carl最終的追逐愛的態度恰好與心理學家弗蘭克的意義療法不謀而合。
弗蘭克認為,愛是進入深人格核心的一種方法, 可以讓人體會到強烈的責任感, 能夠激發人們的創造性, 在體驗愛的過程中, 可以發現生活的意義和價值。意義療法引導人們學會并樂于接受愛, 以及伴隨而來的責任。
在弗蘭克幫助過的老人之中,我們可以發現很多這樣的案例。老人在配偶逝世后,始終郁郁寡歡,并不能將自身很好地融入到生活及社會中去,因此苦惱不已,但卻始終難以使這個問題得到解決。
而弗蘭克給出的建議都是一樣,那就是努力發掘生活及愛的意義。生活,不光是一種形式,更是一份責任與價值。愛,不光是一種回憶,更是一種帶著守候的希望。這些人活著的最大價值,不是回憶過往,也不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是,帶著對方未能完成的繼續守護你的責任,好好地守護自己。
當生活被賦予了這樣一份責任,不論是書中的Carl,還是現實中的老人,他們都可以深切地知道,原來,我生活的價值仍然屬于兩個人,我生命的意義仍然在于對你始終不渝的呵護與責任。
4.
當飛屋再一次飄起,當Carl再一次出現在屋子的中央,我們早已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我終究來到了這里,帶著你和我的夢想,可我終于明白,你原來一直都在我的身旁,就在那我可以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原以為
最美的是窗外的瀑布
最棒的是實現了的夢想
而現在才發覺
最美的
原來是和你看過的云朵星辰
只有那才是我現在唯一想要實現的最華麗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