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我睡的第一個女人會是誰,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洛芳。
此時她坐在床邊的木椅上,翹著二郎腿,手里夾著一根劣質香煙,嘴里不時吐出難聞的煙味。她身上搽了劣質的香水,和劣質香煙味摻和在一起,劣質加倍。
我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及腰的長發被燙成彎曲的大波浪,一邊頭發別在耳后,露出好看的下巴,她畫著濃厚的妝容,口紅的顏色熾烈而妖艷,眼睛因為美瞳而變成了寶藍色,她長得很好看,似一個混血兒,她的穿著野性暴露,一對美胸呼之欲出,飽滿而誘人,纖腰盈盈妖嬈萬分,一雙長腿筆直而纖細,安靜的被黑絲包裹,而那雙十公分的紅色細高跟,隨著她的腳在不停地在地上跳躍,像一簇不安的火苗。
她是小姐,我是嫖客。
她坐在床邊的木椅上,我坐在床角邊。
她抽著煙眼神玩味的打量我,我皺著眉仔細審視著她每一寸肌膚。
“看夠了嗎?我可是按時間收費的!”她說這話時,已經抽掉了半包煙。
我掏出自己的煙遞給她,“抽點好煙吧,最起碼對身體傷害沒那么大。”
她伸手接過,一雙手嫩白而纖長,指尖是仔細涂抹的紅色,襯得手更加白皙,手上的經脈看得清清楚楚。
“你可真有意思,是煙就會對身體有傷害,哪會因為煙貴就傷害小了呢?”她把煙塞進嘴里,點著后又塞到我的嘴里,“還是留著你自己用吧。”
我猛吸了一口,被嗆得咳嗽不止。
她嗤笑了一聲,坐到我身邊,手覆在我的背上,她的手像冰塊一樣,我感覺到身體開始有了反應。
“你不會是從來沒有抽過煙吧?”
我咳的眼淚都出來了,她說的對,我從來不抽煙,身上裝著煙,也只是為了裝樣子。
她的手像兩條不聽話的小蛇一樣在我身上游走,我下意識的想要躲避。
“你是處男?”她的手停了下來,看著我像看一個稀有動物。
我沒有說話,默認了她的判斷。
“有意思。”她再次翹起二郎腿,又點了一根煙,故意將嘴里的煙霧吐在我的臉上。“別告訴我你還是一個gay,那老娘可虧大發了。”
我搖了搖頭。
她把煙掐滅,然后開始脫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她們的行規,她穿得很少,幾乎是眨眼間就已經裸身站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看你年紀不大,是不是不行啊!”
別人都說妓女是沒有羞恥心的,就像她現在赤裸著身子,卻依然不羞不臊,將那還未完全熄滅的半根煙捏起來塞到嘴里,再次點燃。
“你認識我嗎?”我看著她的胸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那么在意她的胸,記得以前看到一句話說,人的注意力常常會落在突出點,比如避雷針,比如女人的胸,還特別指出是大胸女人的胸,這個大,基本定義在D罩杯以上。
我不知道她的罩杯有多大,但我還是沒辦法把視線從她的胸上移開。
她顯然是發現了,咧著嘴笑,不過是不屑的笑。
“我當然認識你。”她說完頓了一下,我的心開始“突突突”的跳。
“你是財神爺嘛,當然得認識你啦!”她說完這話時,那半根煙已經抽完了,她伸手一彈,煙頭完美的降落在煙灰缸里。然后她像一只貓一樣爬到我面前,拿著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胸上。
她像是勝利了一般沖我笑,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扒光了我的衣服。
一個妓女,一個嫖客,兩個人赤裸著身子躺在床上,本應該做該做的事情,可我跟她只是安靜的躺在床上,當然她是不安分的,也許是我打擊到了她引以為傲的美貌,亦或是她自以為無敵的“媚術”。
我雖然是第一次嫖娼,但我見過許多黃色小廣告,她們的廣告語通常簡單直接,都說輕而易舉的就能讓男人欲仙欲死。
只是我不明白,欲仙欲死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態。
以前看島國動作老師的時候,生理和心理都會達到一個亢奮的點,可是我現在完全沒有一點反應,除了剛剛她第一次碰到我的時候,不過那不是性反應,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2
你能想象和你躺在床上的妓女是你以前的朋友嗎?
不過很顯然,我認出了她,而她,并沒有認出我。也許在她眼里所有男人都長一個樣子,也許她從來就不記得有認識過我這么個人。
洛芳小時候就有一個毛病,不愛穿衣服,像個男生一樣,喜歡光著身子亂跑,她奶奶一邊拿著衣服一邊追著她喊:“小賤蹄子,快回來穿衣服!”
她奶奶說她和她媽一樣是個賤人,骨血里是讓人惡心的基因。
一個干巴巴的老太太帶著一個毛糙的小孩,湊湊活活過了七八年,后來老太太死了,洛芳的媽媽回來把她接走了。
洛芳不知道她爸是誰,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她像一根野草無處可依,哪怕有了媽媽在身邊,還是一樣可悲。
整天目睹著自己的媽媽跟各種各樣的男人在床上“打架”,別問我是怎么知道的,因為她媽跟一個長得像豬頭一樣的男人在床上纏綿的時候,我和她正好在她家的后院玩泥巴。
我說:“你媽在跟一個豬頭打架。”
她說:“別說話,這是媽媽的工作。”
我說:“你媽天天跟別人打架嗎?”
她說:“對啊,媽媽說不打架就沒錢買米。”
我不知道當時的她是怎么理解這份工作的,我當時覺得她媽一點也不厲害,被那個豬頭壓在身子底下,只能死命的叫,難聽死了。
但我沒想到她會“女承母業”,此時此刻就躺在我的身邊。
我跟她認識是七八歲的時候,之所以過了十多年還能認出她,是因為她長了一雙狐貍眼,還有長在胸口上的那顆黑痣。
人們說長狐貍眼的女人天生多情,一輩子會跟男人糾纏不清,一輩子為了男人而活。她媽好像也長了一雙狐貍眼,最后被嫖客的正妻拿刀砍死了。
而胸前長痣的女人多薄命,一輩子坎坎坷坷,落不得個善果。
我在長街上碰到她時第一眼就認出了她,當時是凌晨一兩點的樣子,她跟一個瘦的皮包骨的男人在街上糾纏,兩個人像相撲手一樣和對方對峙,然后那個男人伸手撕爛了她的衣服,她的胸就那樣露了出來,在寂靜無人的大街上散發妖媚,最后男人像餓虎一樣撲了上去,兩人纏綿悱惻,顯然根本不在意這是在大街上,我就那樣從他們身邊路過,然后回頭看了一眼。
她臉上的笑容生動極了,仰著頭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我第一次見她有這種表情,是在她吃冰激凌的時候,那年她還是我的玩伴,她說:“冰激凌真好吃。”
我問她:“好吃到什么程度?”
她答:“就算現在死了也可以。”
3
我彎腰去撈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她整個人貼上來,就像是貼燒餅一樣,兩只手在我胸前摩挲,我說:“你別費勁了,我會給你錢的。”
她終于放棄了,將散落的頭發綰了起來,露出好看的脖頸。“你他媽還真是個gay啊!”
我穿好褲子后,點了一支煙遞給她。“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去哪?”
“我養你,你再也不用出來賣了。”
她聞言哈哈大笑,“怎么嫖客愛上妓女了?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她從床上下來,撿起地上我的上衣,然后幫我穿上,“老娘今天真是晦氣,碰見你這么個不男不女的玩意兒。”
作為一個男人被女人這樣說,不生氣是假的,但我現在只想帶她走,想要一睜眼就能看見她。
“我可以養你,我有錢。”我不知道我原本是一個靠口才吃飯的人,面對她時總是顯得笨拙不堪。
她依舊是不屑的笑容,“回家喝奶去吧,小朋友,別有事沒事就學人家嫖娼,妓女也是人,也需要被滿足的。”
她的嘴唇還是那樣熾烈妖艷,像一朵盛開的玫瑰,我伸手按住她的腦袋,閉上眼睛吻上了那張紅艷的嘴唇,我沒想到,她的嘴唇也是那么冰。
我說:“洛芳,跟我走吧,我養你。”
她說:“好,我跟你走。”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同意,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把衣服穿上,我們回家。”
洛芳愣了好久,嘴上的口紅已經被毀掉了,一絲不掛的站在我面前,表情傻傻的,看上去像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她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我再次親吻這張嘴,我發現,它有了溫度。
4
我家在城西的郊區,是一個獨立的兩層小樓,有一個不大的院子,雖然地方比較偏,但是環境舒適,基本沒什么人來打擾。
洛芳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她只是一直在盯著我看。
我倒沒有覺得不自在,平靜的接受她的審視。
“你家里還有其他人嗎?”她并沒有看著我說這話,而是眼睛望向了車窗外面。
“有的,我奶奶在家,不過她平常都在自己房間里,一般不會出來和人說話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她沒有接話,手指不停地玩弄自己的頭發。我在心里默默慶幸,還好她沒有追問我父母的事情。
到家后,我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她。“你先湊活一下吧,因為家里沒有人來,所以房間都沒有被打掃過,你今天先在這里住著,明天我在給你收拾一個大一點的房間出來。”
她站在房間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隨便坐吧,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她皺了皺眉,張口道:“可是,為什么?我想不通你為什么要把我帶回家?”
我心里清楚,這個問題任誰也想不明白,一個嫖客還未跟小姐發生關系,便把她帶回家,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不能說。
或者說,我也根本不清楚。
面對我的沉默,洛芳卻一下放松了起來,她坐在床上,踢掉腳上的高跟鞋,然后躺了下去,肩上的手包被甩到一邊,砸到了擺放的一個陶瓷罐,意外的,罐子沒碎,只是在地上滾了幾圈。
我將罐子撿起,把她的手包放在床頭柜上,對她說:“你先休息一會吧,我還有工作,晚點再來找你。對了,如果餓了,就叫個外賣吧。”
她沒說話,反手撈起被子將自己包裹嚴實。
我開車在馬路上走了很久,我撒謊了,因為我開始害怕跟她單獨在一起,身體里的血液奇異的開始沸騰,這讓我始料未及。
晚上十一點,我開車回了家。
我敲了敲房門,沒人應聲,便自己推開了。房間里沒人,但她的手包還在。
“你回來了。”她突然出現在我身后,我被嚇了一跳,卻沒有表現在面上。
她此刻洗掉了臉上濃厚的妝容,頭發披散著,還有點濕漉漉的,身上穿的是我的襯衫,扣子只扣了幾個,鎖骨凸起,胸前一片春光,下身卻是光著腿,誘惑很大。
她手里端著兩個盤子,放到桌子上,彎腰時露出了她黑色的底褲。
“吃飯了嗎?”
我走過去看,是兩盤面條。“你做的?”
“怎么?不可以嗎?”
“不不不···”
她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玩味的說道:“妓女里會做飯的不多,恰好我是其中一個。”
“只是覺得你長得很漂亮,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女人。”
我這句不像樣的恭維很顯然的沒有任何效果,她拿起筷子開始吃面,“不過說真的,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你把我帶回家難道只是單純的要跟我一起過日子,沒有別的想法?”
“你是說上床?”
“就算你是個gay,總也該有需要吧,你這個人看著挺老實普通的,為什么做事這么讓人摸不著頭腦,你是個變態吧。”
“怎么說?”
“我不信哪個正常男人能對我一點反應也沒有,你卻恰好就是這樣的男人,說你是gay吧,可又不是,而且我現在的打扮,應該十分符合你的口味,可是你還是沒反應。”
我沒有反駁,而是問她:“你相信這個世界有愛情存在嗎?不用做愛的那種。”
她勾勾嘴角,“做愛做愛,不做怎么相愛。”
我不知道該怎么繼續這個話題,只好倉惶逃走,“我先去睡覺了,給你買的衣服我已經放在衣柜里了,你先湊活穿,有需要可以自己出去買。”
她沒說話,只是吃面的聲音變大了。
5
我上樓,在奶奶的房間停了下來,然后敲了敲門。
“門沒關,進來吧。”
我跟奶奶有過約定,敲一下,再敲兩下,最后敲三下,節奏是一二三的是我,如果不是這個節奏,那就是別人,她可以不理。
這個房間里面包括了廚房還有衛生間,所以奶奶可以不出這個房門,我每個星期都會把她的冰箱塞得滿滿的。
她今年七十二了,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不過精神氣很好。
“你把她帶回來了。”
“嗯。”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一定不能放過她,這一家子是怎么被她媽毀掉的,你不會忘了吧!”奶奶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我知道。”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
從我媽坐牢以后,我爸就和她離了婚,然后席卷了家里的所有財產不知所蹤,而我便一直和奶奶生活,她受了刺激不愛拋頭露面,現在歲數大了,更加不愿意動了,我有想過給她請一個保姆,可她說害怕保姆不用心,搞不好哪天會被毒死。
她如此強烈的防備心是在我媽坐牢那年形成的,然后隨著日子,這道墻越來愈高,直到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能翻得過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廚房里的動靜驚醒了,我知道是洛芳。
她像一個普通的妻子一樣圍著圍裙在廚房里做飯,嫻熟的手法很迷人。這樣說來,她昨天做的面條我還未來得及吃一口,著實可惜。
“醒了。”
“嗯,需要幫忙嗎?”
“不用,等一會就好了。”
我懷疑洛芳已經認出了我,不然她怎么會這么心甘情愿的待在我家里。
“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吧?”
“這話應該我跟你說吧?我昨天看見你的畢業證書了,沒想到你還是個高材生。”
“那你叫什么呢?”
“洛芳。”說完后她轉回身來補了一句,“真名字。”
她應該認出我來了吧?
“你也是鳴市人?”
我點點頭。
“哦,真巧,我也是鳴市人,咱們倆原來還是老鄉。”她手腳麻利的端出飯菜,“你奶奶呢?不是說她也在家里嗎?怎么一直沒見到?”
“不用擔心她,她自己的房間里有廚房。”
她沒再說話,幫我盛了一碗粥。
“你真的會跟我一起生活嗎?”臨上班前我這樣問她。
“誰知道呢?”她笑得很開心,像個吃到糖果的孩子。
等紅燈的時候,我在想我那還在牢里的媽媽,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因為她總是不愿意見我。
正當我愁悶至極的時候,手機響了。
“你好,哪位?”
“我是你爸!”
我趕緊掛掉電話,踩了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發出難聽的聲音。
惡魔,惡魔,他為什么又要出現!
一整天我工作都心不在焉的,那個電話就像開啟一場噩夢的鑰匙一樣,讓我心存不安。
午飯的時候我給洛芳打了一個電話,她沒接。
我感覺我快瘋了,我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晚上跟同事聚餐結束后,我才回家。想起兩年前我曾有過一個女朋友,是大學同學,談了幾年時間,感情不溫不火,平淡的像一碗白開水一樣,最后她懷孕了,不是我的。
生活像一碗沸騰的狗血,把我搞得像個傻白甜。
我記得她孩子滿月時,我還給她包了一個大紅包。
洛芳還在,出乎我的意料。房子的被重新布置了一遍,讓我有一種走錯家門的感覺。她已經睡了,就像一個洋娃娃一樣窩在床上。
悄悄關上門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有一股薰衣草的味道,沁人心脾,讓我感覺身體舒服了許多。
迷迷糊糊之間感覺有人滑進了我的被窩,她把頭枕在我的手臂上,然后再無其他動作。
6
很難相信我們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相處了大半年的時間,她成了居家小女人,有條不紊的打理著家里,每當我回到家時總有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有她甜美的微笑。
晚上她總是會躺在我的懷里,像一只小貓一樣安睡,我們從未聊起各自的家人,聊天的話題永遠是吃什么。
她也有問過我是否愛她,只是我沒回答,從那以后她再也沒提這件事。
奶奶曾經催促過我,要我趕緊想個法子懲罰她,我說:“報復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捧到高位,然后重重的摔下,只要輕輕一推就會粉身碎骨,遠比肉體上的折磨痛苦多了。”
奶奶滿意的點頭,我心里一片涼寒,出去的時候發現洛芳的背影,她聽到了嗎?
事實證明我多慮了,她還是像往常一樣,我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偶爾開車出去兜風,一起逛街看電影,她會讓我幫她選衣服,也會時不時拉著我去游樂園,她就像一個小姑娘,單純美好,讓我時常會望著她出神。
她似乎很喜歡孩子,上街的時候總是喜歡盯著別人家的孩子看,眼巴巴的,讓人覺得心疼。
“我以后也會有孩子嗎?”她這樣問我。
“一定會的。”
她笑,“那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給她滿滿的愛,讓她快樂的長大,不會受一點委屈。”
她的眼睛明亮動人,我幫她把額前的頭發別到耳后,“你會是個好母親的。”
日子就這樣吧,多好。
可是上天似乎為了證明我這個想法有多么愚蠢,所以才會下那么狠的手來碾碎這一切。
那天下午,我推掉了一個業務,早早的回到了家,卻發現房門沒有關上,走到房間里卻發現奶奶躺在了樓梯旁,周遭是亂糟糟的一片,她已經失去了意識,而洛芳的房間里卻傳來動靜,我連忙去看,卻發現她手腳被綁著,嘴里塞上了毛巾,而壓在她身上的那個人,就是那個惡魔。
我順手撈起手旁的花瓶砸在他的腦袋上,他背對著我根本沒有注意到,腦袋瞬時開了花,血一下子流出來,像小蛇在他臉上蜿蜒攀爬。
奶奶從鬼門關闖了回來,一恢復意識就大叫惡魔的名字,她顯然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那個人還沒有死!”
一個母親希望自己的孩子死掉,那她是得有多絕望才會這樣說。
“都是罪孽啊···罪孽···那個混賬東西當年被她媽迷惑,現在又爬上她女兒的床···造孽啊···”奶奶眼睛望著天花板,喃喃道。
報仇嗎?我問自己,接近她真的只是為了報仇嗎?
她媽破壞了我的家庭,讓我媽成了殺人犯,我成了父母健在的孤兒,生活上受盡苦難,這一切是該有個說法。
我只顧著照顧奶奶,卻忽略了洛芳,不知道什么時候她離開了醫院,而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
至于惡魔,原本就是在黑夜里行走見不得光,捂著腦袋逃跑后也下落不明了,我實在沒心思管他,只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現。
7
一個月后,奶奶出院了,只是身體大不如以前,醫生跟我說老人家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讓我好好照顧。
于是我辭了職,安心在家里照顧她。
這一天,我走在路上,發現有人跟蹤我。還未等我回頭,便見一道白光從我臉上劃過,然后脖子被人緊緊的勒著,“別說話,只要錢,把錢交出來!”
一共有三個人,
我不敢掙扎了,眼見這條巷子又長又黑,我不敢保證如果我惹惱了他們,那把刀子會不會直接劃向我的脖子。
“只有這么多。”我把口袋里所有的東西都遞給他,可是他們顯然是不滿足。
“你就這點錢?怎么可能?”
“真的,我只有這么多了。”
其中一個人在我身上搜索,希望能從我身上榨取更多的錢財,可我真的一點錢也沒有了。
聽他們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看來是流竄作案的亡命之徒。
“算了算了,咱們走吧,等會碰見人就不好了。”其中一個人提議道。
“不行,這小子看著這么有錢,怎么可能就這樣算了,實在不行綁了他,讓他家里人過來贖!”
一聽到這里我開始慌了,絕對不能落到他們手里,于是趁著他們放松警惕的時候,撒腿往大街上跑。
三個人都是個高體寬的人,使勁在后面追著我不放,我慌不擇路,再次被逼到死角。
“你丫跑啊,跑啊!”
我已經沒有力氣了,看來這次是在劫難逃了,可想起奶奶一個人在家里,我就不能坐以待斃。“你們想要錢,可以,要多少我都給,只是你們得讓我回家一趟,我可以把所有在銀行里的錢都取出來給你們!”
“你當我們傻啊!讓你回家還有我們好果子嗎?”
“可是我現在身上也沒有錢,就算你們把我綁了也不會有人來贖我的,我保證不會耍花樣的。”
“不行,不能相信他!”
眼見著他們不依不饒,心里焦急萬分,就在這時,有人大喊:“警察來了!”
“快跑啊!”
三個人慌亂做一團熱鍋上的螞蟻,我心中欣喜,連忙逃跑,可卻被人攔下了。“咱們帶著他一起跑,不能就這樣浪費這次機會!”
“你們放開他!”
前面站著一個嬌小的身影,黑漆漆的,看不清面貌。
“別過來,你快走!”我沖著她大聲的喊,可是她還是一步一步的走過來了。我沒想到,洛芳竟然會打架,身手不錯。
我抄起垃圾箱里的酒瓶,加入戰斗。
以二敵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洛芳還是個女人,眼看著她體力不支,我卻抽不開身去幫她。
忽然那個人打紅了眼,手里的刀子瘋狂的刺向洛芳,這種毫無招式可言的打法,讓她躲避不及,最終刀子扎在了她的身上,可那人卻還沒有停手,就像失控的禽獸一般,又往她身上扎了幾刀。
另外兩個人見狀,嚇得呆愣在原地,不過幾秒后就撒腿逃跑了,我趕緊沖過去一腳踹開那個人,抱住洛芳,他似乎回了神,扔下刀子逃跑了。
“我不是說不要過來嗎,你為什么還要過來···”
“擔心你···擔心你受傷···我已經好久沒見到你了···我不敢在你面前出現···怕你嫌棄我···”
我想打120,卻發現手機在那群劫匪手里,我大聲呼喊,可得不到半點回應。“洛芳你堅持住,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別···別動···”洛芳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我有話對你說···”
我用手捂住她的傷口,可這樣根本無濟于事,我發現我的手在顫抖,嘴巴在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我心里害怕,我似乎能聽到死神的腳步聲。
“其實,那天···我認出你了,你問我認不是認識你···我想說認識,可我不敢···你說要我跟你回家···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要給你媽報仇···畢竟是我媽毀了你們一家···可是你對我很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
“別說了···別說了···我們去醫院好不好···”我的眼睛被淚水模糊,我幾乎看不清她的臉了。
“別···一定要···聽我把話說完···”她吃力的擠出一個笑容,“我記得小時候你也是對我這么好,我真的很感謝你···其實,我···很喜歡你···只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我正想回答,卻發現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后面!”
身體突然傳來刺疼感,一下比一下痛苦,我聽見有人說:“把你殺了,就沒人知道我是兇手了吧!”然后是人奮力奔跑的聲音,越來越遠。
洛芳叫我,“小凡···小凡···”
我沖她笑,“沒事···我們去醫院···”
我用力抱起她,朝著有路燈的地方走,洛芳的手緊緊攥著我的衣服袖子,她在我懷里輕的像一片羽毛,我感覺自己也像踩在云端似的,一切都像夢一樣。
對不起啊,洛芳,我好像堅持不下去了。
我感覺胸口一悶,吐出一口鮮血,嘴里滿是血腥味,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上,我無力的望著洛芳,我說:“其實,我也很喜歡你啊···”
她臉上依舊是苦澀的笑容,“你不愿碰我,又怎么說是喜歡我呢···你應該嫌棄我是個妓女吧···而且你帶我回家原本不也是···打算報復我嗎?其實沒關系···我不···怪···你···”忽然她臉上的笑容消失,然后攥著我袖子的手就那么松掉了。
我捧著她的臉用力親吻,“我是真的喜歡你啊,你為什么不肯相信我!”
是啊,為什么不相信我,為什么沒有一個人愿意相信我是真的喜歡洛芳呢,性和愛怎么可以相提并論呢?
我想起那段時間,惡魔總是趁老媽不在的時候帶著我去洛芳家里玩,我和洛芳會在房子后面玩泥巴,跳房子,她總是穿著一條白裙子蹦來蹦去的像一朵蒲公英,我無論如何也抓不到。
回到家,惡魔就說是帶著我出去玩了,我當時覺得他說的沒錯,我和洛芳玩得很愉快,她總是有千奇百怪的小游戲,我問她為什么知道這么多游戲,她說:“因為我經常要自己玩啊,沒人陪我玩,我就要自己跟自己玩,不然我會很孤獨的!”
“你很怕孤獨嗎?”
“是啊,孤獨是個小怪獸,一個人沒法打敗它。”
所以我常常會自己跑去她家找她玩,因為我不想讓她孤獨,我要和她一起打敗孤獨。
“洛芳啊,別怕,我來陪你。”可是我再也得不到她半點回應,腦袋越來越痛,眼皮越來越沉,這樣似乎也不錯,就讓我下輩子向你證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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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芳,我愛你,是真的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