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到達奧克拉荷馬時,他已入睡,他輕輕的翻個身,低聲叫我名字,他哭出來,這才想我真的已離他遠去了,盡管我一次兩次三次試著這么告訴他,他就是不相信,我會真的走開——”
翻舊時日記的時候,看到了這段話。《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2012年看的書,當時很喜歡,老實說,現在都不記得講什么了。雖說不記得,但喜歡這個書名,喜歡這段話的心情,卻沒怎么改變。
“這是言情書?”小菊花一聽書名,立刻如此反應。
詹姆士:“這是朱天心很經典的一本書。”
我:“誒,你看過啊?我都忘記寫什么了。”
詹姆士:“她的書就看過這本,講偷情的。”
小菊花:“偷情?書名很校園青春的感覺。”
“校園青春?嗯……是有點。”詹姆士一邊說,一邊抬頭看了看那個坐在窗邊的姑娘。此刻她正戴著耳機,寫著卷子,像大多數時候那樣,大半天也不和誰說一句話。
“第一名最近麻煩了,有男生寫了情書給她,被她爸媽發現了。”小菊花在一旁向我解釋。由于工作亂七八糟地堆積著,我有兩周沒來面包店了,信息滯后不可避免。
“第一名”是一個昵稱,指的就是坐在窗邊的姑娘。姑娘是一名初中生,妥妥的學霸,考試比賽經常拿第一,漸漸的我們都開玩笑喊她“第一名”。長長的頭發梳成兩條辮子,戴著哈利波特款的眼鏡,皮膚白皙,是不長青春痘的青春期。每次看到她,我內心總溢起一股子艷羨,想起自己當年滿臉的青春痘,又黑又丑,是連加濾鏡也于事無補的青春期。
但青春期總是心思細膩的,對外表、對身體、對情感,都有敏銳的觸感和微妙的獵奇心。想抵抗這個世界,又不大愿意與之溝通,大抵上,都覺得沒人能理解自己吧。這樣的路,我也曾經走過。
因為不想和家里人待在一塊,第一名常常來鄰居哥哥詹姆士的店里,詹姆士了解她的性情,偶爾聊聊天,此外都不怎么去打擾。“她爸媽很擔心,又不敢去惹她,就拜托我找機會教育教育。”詹姆士一臉苦惱,“想到笑笑有一天也要變成這樣,真是麻煩。”笑笑是詹姆士的女兒,才4歲。
但詹姆士會苦惱,大概是青春已經太遙遠,三十來歲的年紀,回憶起中學時代,是挺歲月凋落的了。他啜了口茶,若有所思地搖頭:“初中的時候,我迷迷糊糊都在學習,高中了才談戀愛。那時候大家都成績不錯,都挺有理想的。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午飯,周末去麥當勞寫作業、寫題,放假了去海邊走走。后來,兩個人都不約而同選擇出國留學,為了理想,去了不同的國家。本來約好了,一起努力,一起奮斗,以后給對方講自己的經歷和故事。可是慢慢的,卻發現兩個人好像在各自的道路上,漸行漸遠,到最后,連一開始想說的話,也覺得放在心里就好了……相濡與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說的就是這種了吧。”
“你的人生,還真是文藝和殘酷并存啊!”我不禁感嘆,小菊花也笑著直搖頭,和詹姆士相比,我們的人生實在是沒什么著重點,同樣沒什么著重點的,還有在一旁的第一名——小姑娘不知什么時候也在一旁聽著。
甜美而憂傷,這樣的形容有點俗,但似乎很貼切,以形容早戀的滋味,大抵都有始有終。當然,也有從初中談戀愛到最后結婚的,在這個時代也被謳歌成傳奇了。
我往沙發里縮了縮,想起關于那個年代的一些碎片,有些什么呢?有早操時來自前后左右相隔一米的小道八卦,有課間小賣部的熱狗一根一塊五,有體檢時故意拖到最后才不得不面對的視力表,有流傳于教室后兩排男同學之間的黃色笑話,有窗外風吹過時竹林子發出嘩啦啦聲響的夏天,還有寫不完的小紙條、打不完的瞌睡、跑不完的八百米、背不完的單詞和古文……
第一名坐在沙發上,聽得很認真:“我們現在,也差不多是這樣。”
“都差不多是這樣啊小姑娘!”小菊花一語戳破大家平淡無奇的青春期,想了想又說:“我初中的時候,追一個女生,那叫一個窮追不舍,放學還跟蹤人家,后來圣誕節送了卡片,就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又沒什么,多說幾句話,多走一會路,后來稀里糊涂的,就誰也不理誰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稀里糊涂的,就誰也不理誰了,以為無所謂,其實一直記著。這好像也是那個年紀會干的事情。
看,雖說平淡無奇,但那時候的快樂和悲傷,依舊很清晰。
第一名突然坐直了身子,笑著說:“哥哥你放心,我不喜歡那個男的,所以那封情書不麻煩。”
小菊花一臉壞笑地問:“那你有喜歡的男生嗎?”
第一名又笑:“有啊,可是又能怎樣?”
說完她就回去窗邊戴上耳機,又繼續寫題了。
青春時代的戀愛啊,總是帶有清甜氣味,像初夏傍晚被雨水打濕的白色花瓣,搖搖晃晃的,香氣悠遠而綿長。
這樣美好的事情,我也曾擁有過啊。
但喜歡又能怎樣?太年輕的心常常是承受不住某些重量的,比如愛情。愛情是長久而甜蜜的對決,即使是現在,我們不也還在追尋中不停地張望、煩惱、哭哭也笑笑。
(配圖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