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第三個秋天,出了公寓的門,鳳吹過來,道路兩旁的楊樹沙沙作響,葉子已經(jīng)泛黃,小夏背著雙肩包向地鐵走去,五年過去了,也是回去考試,也是秋風(fēng)黃葉,只是最牽掛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了。
五年前,盛夏,大一暑假,為了出去看看世界,夏弘毅和大學(xué)室友一塊,報了暑假工,輾轉(zhuǎn)千里,到了江蘇蘇州昆山市淀山湖的一家電子廠,辦完簡單的入職手續(xù),拉著箱子,電話撥給外婆,
“喂,誰?。俊?/p>
“婆,弘毅”
“弘毅啊,到那邊了?怎么樣?有沒有事啊?”
“到了,沒事沒事,我給我一群大學(xué)同學(xué)一塊,放心吧”
“照顧好自己啊,你也沒出過遠(yuǎn)門,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沒事兒,我到宿舍了,我一會兒打給你”
婆總是這樣,整天嘮叨,沒完沒了,弘毅笑了笑,搖搖頭,向宿舍走去。
工廠的生活比較枯燥乏味,一上流水線就停不下來,弘毅進(jìn)的是一家鎖具廠,負(fù)責(zé)給類似三環(huán)鎖的鎖具打孔,一臺打孔機(jī),左手放鎖具兼固定,右手拉壓力桿,鉆到指定深度,就取出放到成品盒里,一個兩分五到手,這個主要看速度,剛開始的時候,一天1500個左右,熟悉以后就是3000多個一天,簡單忙碌,同宿舍的三個人也差不多一樣的工作,一天也就是100多塊錢的樣子,大家都是第一次離開家,感覺挺新鮮,剛開始都是干勁十足,晚上回去吃完飯,在一起吹吹牛逼什么的,感覺也沒什么,日子就這樣不咸不淡的過著,轉(zhuǎn)眼一個月過去了。
八月的昆山特別悶熱潮濕,弘毅85公斤的體重有點(diǎn)受不了,這還不算什么,更讓弘毅難受的是工廠工作餐一天三頓都是米飯,吃的胃疼,吃了一個月弘毅只好自己出去找面條吃。
這天,弘毅來到經(jīng)常光顧的小面館,要了一份炒河粉,媽的,連個扁面條都沒有,只好吃河粉了,吃慣了河南扁面條的弘毅一邊心里咒罵,一邊坐了下來,“我國第一艘航母出海海試,這標(biāo)志著……”中央老十三里,航母正在破浪前行,弘毅心里一樂,行啊,我們國家有航母了,雖然是改裝的,可我們國家的模仿能力,那都不是吹的,吃透了自己造不是問題,想到這弘毅嘴角,這是兜里的諾基亞響了起來,“媽,咋啦,有事?”老媽可是輕易不打電話給自己的。“弘毅,你外婆病了”“啊,怎么了?”“左邊身子動不了,可能是癱了,我從天津回來了,醫(yī)生說可能是血栓”弘毅心頭一顫,七十八歲的婆身體一直很好,自己一直在外邊求學(xué),初中,高中在家里,還能一周回去陪陪她,上了大學(xué)陪她的日子就少了,老太太和外公孤單的待在老家,每次回去,第一頓飯肯定是弘毅愛吃的撈面條,隨著季節(jié)不同,蓋菜也不同,夏天的絲瓜雞蛋,秋初的便瓜……身體英朗的外婆竟然病了。
婆的大名的王書榮,源潭河?xùn)|大戶王家的大閨女,幼年喪母,父親再娶,疼她的奶奶,不愿她受繼母的氣,帶著她和同母胞弟一塊生活,逃過國共的炮火亂世,經(jīng)歷了地主清算、大家庭的衰敗沒落,嫁給了同是地主成分的外公,地主余波紛紛擾擾,總共生育了六個孩子,夭折了一個,剩下了五個,大舅二舅大姨小姨,還有我媽,談以前的往事,“發(fā)洪水,奶奶帶我們割兩斤牛肉,做牛肉面片……我把銀元藏到地鍋里,也被搜了出來,以前的老宅,被人把門前的地都刨了一遍。哎……你畏界餓的實(shí)在受不了,偷了一個青玉米棒,站在高臺上被批斗了一下午……哎”
本以為把五個子女養(yǎng)大,就可以享福了,貧困無孝子,老大到27歲自己張羅把婚事辦了,到了老二,就犯了難,家徒四壁,拿什么給老二辦婚事,實(shí)在沒辦法,就和南邊果桃園賣醋的老陳家姐妹換了親,老二取了老陳家兒子的妹妹,大姨嫁給了老陳家的老陳的三兒子。家門不幸由此埋下。
老大精明能干,在鎮(zhèn)里混了個面熟,考做飯廚師出身,后來又孵小雞,賣雞苗。老二老老實(shí)實(shí)種地,也算相安無事。老話說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兩個舅媽都不是省油的燈,老大媳婦猴精,老大也是市井之徒,哄人本領(lǐng)一流,老太太有點(diǎn)好東西都讓老大家順跑了,老二家媳婦也不好惹,兩老不死的太偏心,就三天兩頭跑去炒罵,婆經(jīng)常是流淚忍受,誰讓是自己的兒媳婦呢,到了人老燈枯,剩余價值壓榨的一干二凈,兩家都不愿意養(yǎng)老,你推我我推你,不順心就罵,最后竟然抓鬮決定贍養(yǎng),老二抓了婆的鬮,立馬蹦了了起來,憑什么讓我養(yǎng),你不是整天給老大干嗎?讓老大養(yǎng)。最后兩老人窩到了老大家的正室下的屋檐下,放了一張床,就頭頂有片瓦,弘毅的爸爸實(shí)在看不下去,在老大家邊上選了一塊地,建了一處宅院,老兩口就住了下來,到我上初三的時候,老兩口搬到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