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怪(中)
疲乏的太陽,燃燒了早晨與中午后,落到了地平線邊,靜靜的、憂愁著、茫茫然放著紅光,投在被風吹過的海平面,撒下一大片閃亮的,血紅色的鱗片。
巨長而圓滑的身軀如死物一般靜止在湖面,浮浮沉沉若隱若現。太陽已經完全消失,海水成了一片暗綠,毫無光澤凝固了一般。一股無名的無力感伴隨著黑夜一起向它席卷而來。
水怪也曾和那群大馬哈魚一樣,是與伙伴們一起從大海來到這片湖泊的,幾十年過去了,它從沒有忘記,自己曾經只是一條普通的鰻魚。與其他鰻魚一起共同在此經歷生活了近十年后,它們早已全部離去。那一天陽光穿過湖面,仿佛帶著某種詛咒,所有的鰻魚锃亮了雙眼,寬大的胸鰭維持著方向奮不顧身地朝著太陽和大海的方向而去,成百上千銀白色的身軀閃耀在陽光下。
不可思議,只有水怪愣在那里,它不屬于這份壯麗。這一楞就是幾十年,它不能明白這一切,更不明白自己終將要到哪里去。水怪內心仿佛在抗拒著某種迷人的綺夢,老處女一般,因此疲憊不堪。
年復一年,魚兒來了又去,湖泊終究不是它們旅行的意義。沒有比水怪更年長的鰻魚了,它真的算是鰻魚嗎?千愁萬緒,堆上心來,一種死的感覺使他心冷。自那天起,水怪把身子撂在湖里,一天天糟蹋起來。沒有任何一場捕獵能使他感到驕傲,也沒有一條魚鼓勵它叫它活下去,教他總有一天看到活著的意義。
它就這樣被水流推到湖岸邊擱淺在暗礁上,大峽谷里,兩岸陡峭,樹林茂密。它不會忘記,湖的北端有河流與北海相通。
“米狼,快過來,看那是什么?”
水怪彌留之際,只看見一身白衣從岸上而來,那白色就像那遠去同伴的銀白身軀一樣,在陽光下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