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谷穗風致
大學畢業了好多年,同學們分散到各地工作。
其中同城有四、五個同學,但平時也并不常來往。總要等到有外地的同學來省城出差或學習,在同學群里說聲:“我來省城了!”城里的同學才會借此見上一面,吃頓飯。所以,每隔一年半載,就會有人把同學們召集在一起吃個飯,唱個K什么的。
同城的同學中,除了蔣萍和曉梅是女同學,并會不時來往之外,與其他男同學見面的場合,基本上就在招待外地來的同學的飯桌上。
他們每次都不會忘記叫蔣萍和曉梅赴約,飯桌上沒有女同學,是一件很掃興的事。特別是談論當年學校里風花雪月浪漫事,沒有女同學在場,怎么會有氣氛呢?而這個話題,是每次同學聚會的必談話題。所以,蔣萍和曉梅也就顯得相當重要了,盡管平時,在這一群非富即貴的同學中,作為都市小白領的她們倆是那么的渺小。
蔣萍和曉梅呢,也樂得去蹭頓飯。每次他們在談論省市某官近況,或某位同學即將晉升處級或某位廳級同學即將到某市上任這類話題時,她們倆都聽得似懂非懂、一楞一楞的,也就不便插話,于是埋頭喝魚翅湯,或夾塊金槍魚刺身,優雅地蘸著介辣,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他們的談論。喝的都是高級洋酒或茅臺。酒足飯飽,還會有同學的專車順帶送上一段。
今天也是這樣的一場同學聚會,不過出了點狀況。蔣萍到場時,他們已齊齊上坐了,打過招呼后,在坐一位“陌生人”對蔣萍說:“老同學呀,畢業后就沒見面了,你還叫得出我名字不?”蔣萍一時語塞,這個人一定不是他們的同學,一點印象也沒有。同學以前也試過故意指著和他們一起來的,不是同學的人讓某位久未謀面的同學玩“猜猜我是誰”。這時,曉梅在旁邊提示:“記得當年我們晚自習肚子餓時,經常跑到飯堂去找燒餅吃的呀....”蔣萍似有所醒悟:莫非他就是當年飯堂做燒餅的那位廚子,這許多年來發狠發力,混個人模人樣出來了?她立即臉上裝著記起來的樣子,嘴上說著你好你好,但心里還是覺得一絲不對:“當年那個廚子年紀比我們大很多呀。”看來曉梅也被蒙騙過去了。
“來來來,開酒!”班長張弛取出他帶來的茅臺。
坐他旁邊的來自貴州的同學羅志超眼尖,拿過班長手中的茅臺:“哎呀!班長怎么請我們喝假酒呢!”
如果是別人這么說,人家還以為是故意調侃。但是羅志超是貴州遵義人。他說這話可不像是開玩笑。這一下把張弛弄得很尷尬,恨恨自語:“媽的,這賣酒的小雜種,竟然連我都敢蒙,回去找他算帳!”他指的是他經常光顧的那家煙酒公司老板。
既然是假酒,那就不便再開了,幸好同學林峰帶著洋酒來,而據他說是在出入境免稅店買的,不可能會是假酒,大家才放心喝起來。
酒過三巡,大家話開始多起來了,又到了回憶校園緋聞的環節。
首先自然是拿班長張弛開涮。因當年他是第一個高調追求女同學的男生。他在入學時就看中了同班的陳妮同學。他對陳妮又是寫信,又是送花。還教陳妮彈吉他,結果順帶連全宿舍的姐妹也一起教了。哄到姐妹們都開始叫他姐夫了。
陳妮開始和張馳好了一段時間,但是后來他們倆的事卻不了了之。不了了之的意思是,雙方當事人都沒對其他人說過他們之間是因為什么原因沒有走在一起。多年以后,傳聞說是在張馳追求陳妮的同時,陳妮一外校的高中同學也正在追求她,而陳妮經過比較之后,選擇了后者。
從此,經過陳妮宿舍姐妹們的添油加醋,再經過多年的沉淀,張弛就變成感情專一的長情男子的形像代言,此形像一直保留到今。
張弛很郁悶,實際的情況并不是這樣的,當年陳妮拒絕他以后,他很快就把目光傳到了另一名女生的身上。
這時,他喝了一口酒,清清嗓子,站起來,說,“其實,我當年喜歡的人,她是.....”
“哎哎,今兒是3.15不是?我有要事要向大家宣布!”蔣萍突然用提高八度的聲音和大家說話。平時低調的她今兒突然形象大變,大家吃了一驚,進而都饒有興趣的把注意力轉向了她,不再理會張弛。
“我說,今兒是3.15,3.15是什么日子?是打假日!”蔣萍指著剛才讓她猜名字的那位陌生人:“他—是—假—的!”
全桌同學轟然大笑:“哪里假?是雙眼皮、鼻子,還是胸部?”男生們起哄。
“他不是我們的同學,更不是我們的校友。我喝了酒之后,才清醒地認識到他根本不是我們校的,也不是飯堂的燒餅師傅。”她又說,“這位假校友,說謊要罰,自罰三杯吧!”
假校友見被蔣萍識破了,也就自甘受罰,嘻嘻哈哈連喝了三杯。
嘻笑一陣后,時間也不早了,同學聚會在歡笑聲中徐徐降下帷幕。
出了飯店門,張弛對蔣萍說,“我倆順路,我叫了滴滴,一起走吧。”
在車上,張弛對蔣萍說,“剛才,你為什么要故意打斷我的話?為什么不讓我把真相公之于眾?”
真相其實是,當年張馳又愛上了蔣萍,但蔣萍與陳妮就在同一個宿舍。她雖然也喜歡張弛,但之前蔣萍也一直以為張馳對陳妮一往情深,而陳妮和蔣萍是不同個性的人,她實在接受不了張弛這么快就改變口味。所以,她也一直沒有答應張馳,同時也沒告訴任何人張弛追她這件事。她不想破壞張弛在眾姐妹中的“癡男”形象。這樣的結果導致在以后的幾年,張弛沒有在校園再談過戀愛。
畢業后,事隔十幾年,現在大家都已成家立室,各安天命。
“張弛,你愛你太太嗎?”
張弛被蔣萍沒頭沒腦地問這么一句,想了想,說:“愛。”
“我愛我的先生嗎?”蔣萍又說了句。
張弛道:“我怎么知道呢?”
“傻瓜,我在問我自己呢!”蔣萍自問自答,“愛!”
“噢”張弛的酒醒了一半。
“張弛,你知道美國在韓國安裝薩德為什么那么令人討厭嗎?”
“呃,這個......”張弛實在搞不清楚,這個女人為什么一下子把話題轉到政治上來。
“就是因為他們這樣做,打破了各國之間的軍事力量的平衡,所以就討人嫌!”
“我知道,但是,這,跟我們以前的事兒有什么關系呢?”張弛更摸不著頭腦了。
“怎么沒關系!你想想,你剛才如果把當年的真相公布出來,大家對你保持了多年的良好形象就毀于一旦了;還有,你有沒有考慮過陳妮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我宿舍其他姐妹們的感受?你可是她們心目中碩果僅存的癡情好男人啊,把這個事情說出來,不就等于像裝了個'薩德'一樣,打破了我們各方之間的平衡了嘛!”
“你可別做打翻同學們友誼小船的罪人哦!”她又小聲補了一句。
是這樣啊,張弛額頭已開始冒汗,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想,這女人有時候分析事情,也挺有道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