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岑靜的夜晚,他守在父親靈柩前。室內幾條白藩附應著風扭動怪異,幾根筆長的蠟燭才消了三分之一,影子投射在地上變幻著位置和的大小。室外傳來葉與葉之間摩挲的聲音,幾條清淡的光線直射到角落里。里外夜蟲的激昂的旋律此起彼伏,像縈繞耳旁又似從別的幽暗的地方御風而抵。
? ? ? ? 他百無聊賴的兩手托腮,兩顆黑眼球在白色空間里四處漫游,微厥的嘴作為空氣交流的媒介。
? ? ? ? 夜里來寒了,單薄的衣服緊貼肋骨突顯的身軀,他還是如一座有氣息的雕像,賴在棺材前的竹席上。
? ? ? ? 熟悉的地方在剛剛一遍遍的“觀賞”中流露出了陌生,可他的心卻沒有生出一絲疑惑,他還是在漫無目的的“觀賞”。
? ? ? 父親,這樣的音節不知不覺喊了30年,可是換來的只是自己對父愛的無限期待。盡管自己從小衣食無憂,然而,孤獨是沒有盡頭的,父親從不與自己親近,而母親早已經變成了掛在天上的星星,這是父親在他3歲的時候告訴他的,自己也一直這樣認為,就算現在已處于而立之年。他開始有點酸楚的回想······
? ? ? 一陣勁風掠過,他嚇的冷顫了一下,雙手交叉并緊縮身子,頭也埋在手臂和胸膛中。遠方傳來的風在空曠的山間凄厲嚎叫,闖入他的耳膜,他把頭埋得更深了,似乎要碰到地面了。
? ? ? ? 為什么呢?他不禁在心里問。
? ? ? ? 是啊,為什么呢,難道自己還不夠努力嗎,還不夠優秀嗎?自己對成功的活躍表現為什么只得到父親的一句“不錯”而已。那種拼了命的極致爭取甚至讓自己都懷疑自己了,成功的意義究竟是什么?記得一次校運會3000米比賽,自己只顧往前跑,最后聽到老師喊停才知道自己已經多跑了一圈。停下來那一刻,很累的感覺爬上心頭,有種恐懼感裹挾著,每一次喘息都那么微弱,每一滴汗水都在洗褪自信,靈魂一遍遍自我拷問,終于,跌落在草地上,接受高溫帶來的難受。沖鼻的青草味雜著泥土的氣息忽濃忽淡,他恍惚在了回憶與現實中。
? ? ? ? 他抬起了頭,兩邊臉頰明顯多了幾道淚痕,慢慢轉過身,看著父親黑白照片上溝壑縱橫的臉,那一雙渾濁的、有白翳的眼睛,到底關著什么,沒有讓它走出來呢。
? ? ? ? 記得每次母親節,家里的飯菜都很隨便,那一天父親與他的交談更少了,甚至有意避開他,有那么幾次一整天都見不到父親,只有悄悄等待從房門的縫隙透來客廳微弱的光,他才安然睡去。啊,這光越來越強烈,在父親和他之間畫了一條分界線。然而這光不是啞巴,它在傳遞什么,它在述說什么,他緩緩站起來走近,他想去傾聽那呢喃。不知不覺中,他走到父親的遺像前,父親臉龐的溝壑,眼神散落的孤獨構建了一個新的異域,那異域似乎就在眼前。
? ? ? ? 其實被撕裂的不是父愛,然而被葬送的是父愛,父親懷著一種對母親的愧疚,害怕自己獨享了這愛的濃烈和香醇,所以保持了與自己的距離。一瞬間電流擊中大腦,液狀的蠟燭陪著他的眼淚一起被催促,然而終于決堤了。
? ? ? ? 驚醒了嗎?這是他的父親啊!他從來沒有怨過父親,他只是覺得母親的離開把父親的心壓小了,小得裝不下自己了。最終,他終究傾盡全力也沒能修復這顆心。他原以為,一切都可以像焰火一樣消殆了,也不用留下什么難以述說的故事。可是他計算到這樣的結局,他的父親怎么會不愛他呢?他只是不愛自己。
? ? ? ? 清脆的公雞報曉聲隱約傳來,喚醒了新的一天。
? ? ? ? 他尋著陽光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