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海棠臉色倏然發(fā)白,手中酒水潑灑而出。君惟明面色一整,劈手奪過酒碗,“舍妹不勝酒力,讓許長老笑話了。”
君海棠直直望著許浩川,“為何六大門派要圍剿逍遙宮?逍遙宮當(dāng)年卻是做了何等大惡不赦的事?”
許浩川冷笑,“當(dāng)年逍遙宮與魔教勾結(jié),屠我中原各派武林人士,幸得君盟主率眾剿滅,否則今時今日,江湖恐已落入逍遙宮和魔教之手……”
君海棠怔然僵住,不知他后面還說了些什么,只覺心窩一陣絞痛,眼前人影模糊,漸漸淡去、遠去……
不知過了多久,待她睜開眼,發(fā)覺自己已躺在房內(nèi),心間仍是萬般絞痛。一側(cè)丫鬟們則大喜:“小姐醒了,快去稟告少主!”
君海棠她強忍住痛,摸出只翠綠小瓶,倒了顆血紅色藥丸吞下肚,隨即雙手捏訣,閉目運氣。自記事起,每逢月圓之夜,她便心痛如絞,仿佛刀割匕刺。有時甚至不必等到月圓,若大受刺激,心痛亦會發(fā)作。幸得翠姨配有獨門丹藥,可減輕發(fā)作時的痛楚。
請來的大夫給君海棠探完脈,卻道:“小姐脈象正常,服幾帖舒心凝神的方子便好?!?/p>
君惟明面沉如水,心道:吐血昏迷半日,還說無事?看來這洛陽第一名醫(yī)恐也是浪得虛名。他冷淡打發(fā)走大夫,望著妹子憂心忡忡。
君海棠故作輕松,“我無事,只是聽了許長老的話……”話未說完,思及此前之言,她臉色驟然轉(zhuǎn)黯。
“當(dāng)年之事,我亦不甚清楚。但爹臨終前曾說,圍剿逍遙宮乃是他生平最大錯事,想必這其中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隱情?!本┟饕娝裆嗳?,又溫言安撫了一番,坐在床邊親眼看她沉沉睡去方肯離開。
此后幾日,君海棠足不出戶,靜心修養(yǎng)。其間她從壁影處得知,君惟明狠斥了君惟馨,林淵亦道出絹畫的來由。君惟馨知曉真相后反而大發(fā)脾氣,將自己反鎖于房內(nèi)數(shù)日,摔碎砸壞不少家具物什,在眾人連番哄勸下,這才漸漸消氣。
君海棠始終想不通為何林淵會突然對自己示好,他平日和君惟馨相處甚歡,洽意融融,二人必是一對愛侶。林淵其人清俊瀟灑,但平日看向她的目光總帶著怪異的探究,令她深感不安。
這一日身子大好,君海棠在堡中閑逛了一圈,又到君惟明書房里看了會書,眼看已近晌午,起身回屋。
前方兩個丫鬟手提食盒,行走間低語不斷。
一人低笑:“林二爺和惟馨小姐本來兩情相悅已久,海棠小姐才來堡里沒多久,便把人家情郎給搶去?!?/p>
“我聽到的卻是林二爺主動向她示好。”
“一個巴掌拍不響,若非海棠小姐有所表示,林二爺能主動去理睬她么?便連少主也……”
一人驚呼:“她和少主可是兄妹!”
“你不知,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聽說當(dāng)年堡主成婚日,她母親強闖喜堂,還將眾多來觀禮的大俠打傷……”
這時蘇婉的貼身丫鬟流云匆匆跑來,“你二人過來,婉小姐有話要問?!?/p>
三人急奔到憐荷居,蘇婉已端坐在花廳,面前跪了七八個下人。
流云厲聲喝問:“那黑珍珠是少主專程給婉小姐尋來的寶物,誰這般大膽敢偷去?”眾人瑟瑟發(fā)抖,都說不知,流云臉色變得難看,“早上還有何人到過此處?”
一名小丫頭顫聲說:“海棠小姐一早曾來過?!碧K婉端茶的手僵在半空。
此刻君海棠亦跟了過來,恰好踏入花廳,眾人一見,氣氛霎時變得古怪。待君海棠行近,蘇婉無意瞥過她襟口,面上驚訝頓現(xiàn)。
“妹妹若缺首飾,盡管來我處拿,可那珠子是你大哥特意尋來送我的,還望妹妹……”
君海棠一愣,蘇婉這是在說自己拿了她的珠子?霎時覺得匪夷所思,“婉姐姐,我可沒拿過你甚么珠子?!鞭D(zhuǎn)身欲走。
此時,君惟明已被請了來,瞧見幾人站在花廳當(dāng)中,氣氛古怪,他不禁皺眉,“何事?”
流云搶著開口,“少主送婉小姐的黑珍珠不見了,如今正在海棠小姐身上……”
君海棠解下頸中串著黑珍珠的烏金鏈,冷聲問:“是這顆么?”蘇婉眼睛一亮,伸手欲接。不料君海棠倏然收回,“此為我娘遺物,原本有一對,只是其中一顆被我押在了岳州岳陽樓?!?/p>
君惟明若有所思,“原來徐掌柜說的抵押珍珠的姑娘便是你?!?/p>
眾人沒料到君海棠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腳下慌亂踢動椅腳,一顆珠子便滴溜溜地滾將出來。那可不正是另一顆黑珍珠么?與君海棠襟口上的毫無二致。
君惟明拾起珠子遞給君海棠,“既是你娘遺物,就該完璧歸趙?!彼詾樗妓?,又扯下腰間一塊牌子塞入她手中,“日后在外若有所需要,持此令牌到君家酒樓商鋪,便如我親臨一般?!?/p>
君海棠伸手接過,令牌上依稀還存有他的體溫,她心角某處不由輕輕陷下。
當(dāng)夜,君海棠在房中思索良久,來堡半月,要探查之事無從下手,而自己壓制心痛的丹藥已告罄,看來是該回谷一趟了,說不準(zhǔn)還能在翠姨處探得些口風(fēng)。于是她留書一封,趁夜色已深,掩門離去。
她不欲為人發(fā)現(xiàn),專揀偏僻的地方行走。暗穹里烏云朵朵,蔽月無光。經(jīng)過西北林邊時,那里數(shù)間小屋隱約傳出細微聲響。忽而哇啦聲一陣,枝葉深處飛出幾只烏鴉,叫聲在暗夜里極為瘆人。君海棠一心離堡不愿多事,此時更是心中發(fā)毛,忙運起家傳輕功,無聲無息絕塵而去。
她萬萬沒料到,方才自己身側(cè)的那間破棄小屋,在靜謐了半晌后,又傳出細碎之聲:“你約我來此,不說正事,卻動什么手腳?”
一個低沉的男聲譏諷道:“才過多久,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他日你那新人,終究是要死在我等手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