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這個人物性格在埃爾熱的腦海中最初出現,啟發來自他自己的親弟弟保羅。保羅比埃爾熱小五歲,在軍中服役,他的性格激發了埃爾熱的創作靈感。
(兄弟倆)
而當談起丁丁的形象,埃爾熱總是溯及童軍中的“冒失鬼巡邏隊長”托托爾。那是埃爾熱的童軍時期創作的,托托爾身上不光有著丁丁的影子,也有著埃爾熱本人的親身感受。然而,當采訪者,關于埃爾熱和丁丁故事的權威記者,努馬.薩杜爾問道更早期的一個丁丁形象的時候,埃爾熱也坦然承認,這個更早版本的丁丁,對于他的創作,也賦予了一定的靈感。然而,這個早期的丁丁,卻并非出自埃爾熱之手,它是法國著名插圖畫家本杰明.拉比耶的作品。同托托爾一樣,這個人物的故事也是文字的,人物形象只是作為插畫出現。這個丁丁形象出現在拉比耶的第一本作品集當中,人物的名字叫做:丁丁.呂丁。
(本杰明.拉比耶)
(丁丁.呂丁,大家看看像丁丁嗎?)
然而,除了形象以外,這個丁丁.呂丁同我們熟悉的埃爾熱筆下的丁丁就沒有什么聯系了。丁丁.呂丁的性格截然相反,是一個調皮搗蛋鬼的角色。
如果說大師拉比耶對埃爾熱的丁丁創作賦予了最初的靈感,那么一系列出現在埃爾熱生命中的人物,將匯聚成丁丁的形象、人格和故事的靈感源泉。
首先是來自老領導,堅毅的保守派,華萊士神父的影響。雖然神父的手腕強硬,經常強迫丁丁前往埃爾熱不那么感冒的地方,但也正是神父為丁丁系列故事打開了局面。在他的主持下,丁丁通過在蘇聯、在剛果和在美洲這“老三篇”,徹底獲得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和認同。神父早在上個世紀初,就已經深諳營銷推廣的手段。他在報紙上提前一個星期打出丁丁系列的新故事預告,制造話題,充分炒熱這個主題IP。為了配合丁丁在蘇聯的連載結尾,他在布魯塞爾火車站搞了一個丁丁凱旋的真人秀,將故事引爆全城。
(丁丁從蘇聯凱旋的真人秀)
他成立自己的出版社,將丁丁的故事結集出版,把一個連載漫畫通過出書徹底定型下來,也讓丁丁脫離了報紙副刊的平臺束縛,徹底成為獨立的主題人物。
就此,埃爾熱在訪談中承認:“當我進入二十世紀報的時候,華萊士神父對我有很大的影響。完全不是從宗教層面,而是讓我對自我有了認識,他幫助我看清了自我。我要再次告訴您,此前是灰蒙蒙的,我的童年,我的少年,童子軍運動,服兵役,一切都是灰暗的,也無快樂,也無憂傷的童年,色彩暗淡的童年。我在家并不可憐,根本就不可憐。相反,我父母都非常好,他們都對我關愛有加。但是從來就沒有火花,沒有書籍,沒有思想的交流,什么也沒有......”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埃爾熱雖然常常回憶托托爾巡邏隊長的童軍時代,然而那一切都無法同進入天主教辦的二十世紀報后的生活相提并論。是老領導華萊士慧眼識英雄,從普通編輯的崗位上將毛頭小伙兒埃爾熱拔掘到插畫師的崗位,并鼓勵他在專為兒童所出版的增刊:《小二十世紀》上開始創作連載連環畫。由此,埃爾熱這位從未進行過一次采訪的報社記者,塑造出了只做過一次采訪(丁丁在蘇聯),卻走遍世界,名揚天下的記者:丁丁。
神父的指引,不僅僅讓丁丁系列得以誕生,而且從一開始,正是他的“政治任務”:對蘇聯、殖民地剛果和美國的探險,為整個系列奠定了寫實主義的風格基調。丁丁歷險記先是在《小二十世紀》報連載,每逢周四更新的時候,報紙的銷量就會翻番。之后結集發行單行本,再后來由卡斯塔曼買斷版權,獨家出版。到今天,在全世界已經累積銷售1.2億冊,平均一年400萬冊。故事如此深受歡迎,在世界歷史上都屬罕見。究其原因,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故事的寫實風格。無論以后是否還在神父的領導下,埃爾熱的寫實風格從未改變。這里的寫實,分為兩個方面:一是器物的寫實,對于所有入畫的器物,無論是飛機輪船還是建筑景物,埃爾熱都試圖盡可能逼真的還原該物體的原型。在大部分故事的創作期間,埃爾熱基本上沒有離開過歐洲,他開始實地去探訪自己畫中的國度時,已經是70年代了。然而雖非親眼所見,埃爾熱通過大量的素材收集,包括國家地理雜志上的資料,建立起自己對一切能搜集到或者認為可能會用到的事物的資料庫,基本上實現了對現實的高度還原。二是對現實社會和歷史的寫實,對于大部分探險故事,人物和事件以及發生的國度、地點和社會背景都有現實
的原型可尋。正如我們在前幾章中看到的,甚至連當時美國的黑社會老大阿爾.卡彭都親自出鏡,被納入畫中。后續的故事如《藍蓮花》,幾乎還原了日本關東軍制造的“皇姑屯事件”,惹得當時日本軍國主義政府的駐比利時大使提出外交抗議。而《月球探險》兩部曲則提前十幾年預見了人類的登月,簡直是神來之筆。說句題外話,丁丁系列的寫實主義風格也給了筆者這樣的業余寫手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可以就丁丁故事的現實背景展開寫作。
(丁丁的火箭“X_FLR6” 與真實的登月火箭“土星五號”)
特別是從《法老的雪茄》開始,故事脫離了最初三部的連載畫風。故事情節開始全面構思,有了完整架構以后,再徐徐展開。有了這樣完備的架構,埃爾熱就有了充足的時間去勾勒細節。例如在創作《月球探險》過程中,他甚至專門請人制作了一個火箭的模型,用來臨摹細節。總之,華萊士神父給埃爾熱開啟了丁丁之門,說他是對埃爾熱與丁丁影響最大的人毫不為過。
在丁丁全系列當中,《藍蓮花》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其故事結構之嚴謹,人物形象之鮮明,細節描繪之精準,包括其中所表達的反侵略和人道主義關懷,跨越兩大洲的偉大友誼等主題,也讓這一集故事得以升華。是舉世公認的優秀作品。這集中出現了大量民國時期上海的風貌,包括當時中國人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和街頭的招牌布告,一切都細節備至,惟妙惟肖。
對于遠在比利時的埃爾熱來說,在完成了丁丁遠東之行的第一站:中東與印度之后,對于丁丁的下一站:中國,充滿了誤解、迷茫、偏見與莫名的恐慌。之前埃爾熱并不是沒有畫過中國人的形象,比如在丁丁在蘇聯的時候,就出現過兩個不知道什么宇宙來的中國人(好像也不知道為什么中國人會出現在蘇聯),其形象之詭異,足以吸引林正英道長來收服!
(這二位放在今天做游戲人物形象都不落伍)
而當時在年輕的埃爾熱心中,這恰恰是典型的中國人形象。這也不能怪他,當時的歐洲和整個西方對于遙遠的中國,恐怕都是這種印象。比如美國銀幕上的“傅滿洲”。
此時,有關丁丁將前往中國的宣傳已經投放出去了。這時的丁丁已經是萬眾矚目,于是埃爾熱收到了另一位神父,魯汶大學中國學生導師,哥塞神父發來的一封信。這信如此及時,又如此尖銳:“我是魯汶大學中國學生的指導神父。而丁丁剛好要去中國。如果您想采用西方人表現中國人的傳統路數;如果您想給他們添上一條清朝時期對辮子,一條代表奴性的辮子;如果您把他們刻畫得狡詐和兇殘;如果您要展現‘中國的’酷刑,那您將殘酷地傷害我的學生們。”
(埃爾熱最初心目中的中國人形象)
哥塞神父不光提出問題,還給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向即將開始落筆畫中國故事的埃爾熱推薦了他的一位中國學生,這位學生不但幫助埃爾熱了解了中國,還讓他明白了友誼、詩歌與自然之美,而這位學生本人日后也成為了中國著名的雕塑家、圖畫家和油畫家。他,就是張充仁!張幫助埃爾熱描繪了《藍蓮花》中的大部分中國場景,他們成為了莫逆之交。即使在因為戰亂與政治的阻隔,暌違長達半個世紀之后,他們彼此仍然保有著偉大的友誼。在《藍蓮花》之后的丁丁,也因為張充仁的啟發,而更加的真實自然,成為我們今天所熟悉的丁丁形象。關于張充仁和埃爾熱的故事,我們今后會在《藍蓮花》和《丁丁與中國》的章節中詳加描述。
丁丁歷險記系列故事中人物眾多,他們很多是貫穿整個丁丁系列的重要角色,有和丁丁一起出生入死的阿道克船長、科技擔當卡爾庫魯斯教授、麻煩不斷的杜幫和杜邦,以及和丁丁纏斗始終的大反派拉斯泰波波羅斯和阿蘭,還有時不時出現的老朋友阿爾卡扎將軍等等。這些人物多多少少都來自埃爾熱的生活中的原型。比如杜邦和杜幫就是他自己父親和叔叔的形象,而他們的穿著打扮也是當時警探的標準裝束。
(時人的裝束)
而故事中的著名歌唱家卡斯塔菲果的形象來自埃爾熱的艾姨妮妮,她有著和“米蘭的夜鶯”一樣美妙的歌聲。再加上最初給他啟發的弟弟,這些家人的形象一起構成了丁丁系列的核心形象來源。
在前幾章中,我們已經回顧了“老三篇”的內容,而丁丁的故事將在后面一集《法老的雪茄》中發生重大的轉折(或者有人認為這個重大轉折應該發生在《法老的雪茄》姊妹篇《藍蓮花》這一集),其間眾多前述的新人物將出場:拉斯泰波波羅斯、杜邦和杜幫、奧利維拉等等。而故事本身也將更加情節復雜,結構嚴謹,時空跨度加大。埃爾熱本人于1929年進入二十世紀報工作,當時他23歲。在他開始《法老的雪茄》,也就是丁丁遠東之行的創作時,歐洲已經是戰云密布,風雨欲來。埃爾熱將在報社一直工作到1940年,在此期間,他完成了丁丁故事的戰前系列,同時也將經歷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在后面的章節中,我們會在繼續講述丁丁旅程的間隙,進一步向大家介紹埃爾熱的創作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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