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內倆人,干嘛呢?”如墜夢中的葉淺被一聲中年男子的粗糲嗓音喚回現實,抬頭看,發覺已經到了C大東門,此時的葉淺根本沒察覺積水已經摸過了陸晟的腳踝。
“我們回家。”葉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又被陸晟這句“回家”蘇到心坎里去了——還“我們”,到底是你太會撩還是我腦洞太大呢,怎么瞬間就感覺心里暖乎乎,還粉紅粉紅的嘞?
“回不去了,排水堵了,正修著呢,不然你以為我們大半夜在這兒玩兒呢?”修理工大叔已經有點不耐煩了,說完就不再搭理這兩個在他看來莫名其妙的年輕人。瓢潑大雨之中,豈能人人都像趴在陸晟背上懷著少女心做夢的葉淺那般氣定神閑。
陸晟在原地猶疑了一會兒,也試圖往前走了一小段,此時的葉淺才發現,這里的積水竟然還一直在升高,沒一會兒就已經沒過了陸晟的膝蓋,連自己翹起的雙腳都不時落入水中。葉淺終于有點驚慌了,問道陸晟:“我們怎么辦啊?”
陸晟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直接轉身往回走了!葉淺又被震驚了一次,趕忙問道:“我們?我們去哪兒啊?”。
“回家啊,只不過只能回我家了。”陸晟回頭看看,只見葉淺一臉懵逼,不禁暗笑道:“難道你今晚更想住下水道嗎?” 一句話把本來就不知道說什么的葉淺噎得體無完膚。陸晟見葉淺不說話,又繼續道,“你放心,我會跟齊教秘解釋的。”
葉淺心里此時七情八緒難以言喻:所以,終究還是要跟陸晟回家了嗎?電閃雷鳴的暴雨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所以,到底是應該裝傻充愣還是主動出擊呢?純潔的小白還是熾熱的玫瑰嘞?蒼天啊,讓一個初入情場的人第二次約會就遭遇這么棘手的問題真的好嗎?葉淺啊葉淺,你那幾十萬字的言情網文都是怎么寫出來的!紙上談兵果然沒用,被撩到的時候還是一樣完全手足無措。
就在葉淺還陷在自己的糾結之中時,突然聽到陸晟說:“嘿,想什么呢?傘高點,看不到路了。”葉淺這才收了收遠思,把傘舉高點,才發現,這馬上就到陸晟樓下了嗎?
陸晟輕輕地把葉淺放下,葉淺聽到他低低的呼吸的聲音有些心襟動搖,不由自主地伸手幫他揩去他額上的雨滴,陸晟似乎沒料到葉淺的舉動,看著葉淺,面無表情地原地愣了一會兒,嚇得葉淺趕忙把手縮回來。此時陸晟卻說:“穿鞋,上樓。”
“穿什么鞋,光腳方便多了。”葉淺說著便獨自開始上樓了,陸晟就住三樓東門,她又不是不知道。陸晟剛才的神情好奇怪,葉淺真的巴不得趕緊躲開。
進門,葉淺剛想脫陸晟的外套,才發覺其實自己的衣服早就洇濕了,濕了的縐紗失去了遮蔽身體的作用,葉淺只得趕忙又穿上了,此時剛剛平撫一點的小心臟又開始怦怦亂跳。正坐立不安的時候,卻聽陸晟道:“先去洗個熱水澡吧。”說著將手里的毛巾和睡衣遞給葉淺:“湊合穿吧,至少是干的。”想了想又說,“洗手臺下面柜子有新牙刷。”
葉淺畏畏縮縮地接過陸晟的毛巾和睡衣,陸晟沒等她說話就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葉淺就這樣光著腳走進了陸晟的衛生間。雖說是五荒六月的天氣,但終究是淋了一身的冷雨,葉淺被暖暖的流水和蒙蒙的霧氣包裹,簡直舍不得洗完。而且一出去又要面對那么尷尬的場面,想想都糾結。此時沒想到陸晟竟然敲門了!
什么鬼,說好的謙謙君子呢,葉淺的心情陡然又緊張起來,下意識說道:“我馬上出來。”然后悄沒聲兒地跑到門口把門反鎖了。陸晟似乎聽到鎖內機活轉動的聲音,道:“也別洗太慢啊,外面還有一個不僅淋雨還蹚水的人呢。”
葉淺聞得此言,也覺心下不忍,今晚確實還是人家陸晟更慘,本來就洗得差不多的葉淺幾乎收拾收拾就出來了。出來卻看見陸晟已經換了身衣服,有點不解,“你也洗完啦?”
陸晟已經對這個眼前的這個姑娘完全無語了:“難道你讓我穿一身濕衣服等你這么半天嗎?我可能已經廢了現在。客廳左邊第三個抽屜里面有感冒藥,自己去吃。”說著就進去洗澡了,也許陸晟還未覺察,自己之所以不由自主對葉淺“頤指氣使”,擺出一副不可違逆的臉色;實際上是因為在內心深處早已將葉淺認作自家人,所以毫無顧忌。
葉淺看著陸晟走進去,長舒一口氣,心想穿著衣服確實比較有安全感。然后想給表姐打電話報個平安,沒想到找來找去都沒找到自己的手拿包,坐在沙發上想了又想,才發覺,一定是落在陸晟車上了,想去拿吧,陸晟洗澡呢,誰給自己開車鎖啊。
正在坐立不安的時候,陸晟已經出來了,看她還坐在沙發上愣神:“干嘛呢?你吃藥了嗎?”
“那個,我包兒落車上了,能不能跟我去取一下。”葉淺小心翼翼地問到。
“你確定要現在去嗎?你是不是沒生病不甘心啊?”
面對陸晟有一次冷嘲熱諷,葉淺終于忍不住了:“你好兇啊,我總得給我姐打個電話吧。”
陸晟這才知覺自己現在的行為其實是在他倆關系沒有明確時自己在宣示對葉淺的“主權占領”,不禁笑自己果然已經愛上眼前這個小姑娘。
“你笑什么?”葉淺疑惑地問。
“沒有,我已經告訴齊教秘你今晚不回去了。如果你還需要跟她講什么的話,自己拿我手機打,鎖屏密碼是0527。”說著,就去廚房里取杯子,沖了兩杯感冒靈。
此時的葉淺正坐在陸晟的床上拿著他的手機,等著表姐接電話:“姐,那個,我手機落車里了,水太大了我今晚回不去了。我在陸晟這里。”電話這頭兒的葉淺語言遲鈍,不知所謂,畢竟自己說什么陸晟都聽得到啊。
那頭兒的齊蓓可是像打了雞血一樣:“剛剛陸晟有給我打電話,隔著聽筒都聽得出那一臉的故作正義;反正今晚不管發生什么,姐都支持你。我也送你八個字,把握機會,抓緊時間。”然后沒等葉淺說話,她就掛了!留葉淺一個人在床邊凌亂……
其實此時的葉淺已經比剛上樓的時候鎮定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齊蓓的“鼓勵”。但葉淺知道,不管齊蓓怎么煽風點火,自己終究做不出投懷送抱的姿態。葉淺回想陸晟把手機密碼告訴自己時的那種自然而然,也不禁臉頰一紅——果然跟這種高段位選手博弈,自己既無招架之功,也無反手之力,只能坐等被撩。
正捧著陸晟的手機出神,陸晟就走進來了,把一杯感冒靈放在床頭,道:“你早點休息吧,我就在外面。”轉身就走了,似乎在刻意回避葉淺的眼睛。葉淺看著他出去,把門帶上,竟然有點失望。一個人又愣了好一陣,才站起身來拉上窗簾。
誰知,剛走到窗邊,一道閃電似銀蛇在葉淺眼前蜿蜒而過,緊接著便是陣陣驚雷。葉淺素來怕雨,今晚若非全付心力都放在陸晟身上,早就像往常一樣嚇得心驚肉跳了。此時陸晟不在身邊,自然又恢復本性,不禁尖叫一聲。
然后就聽到陸晟敲門和詢問的聲音:“怎么了?”葉淺看他這樣紳士,也只得道“沒事”。門外的敲門聲就停了,過了一會兒,又聽到:“床頭柜子里有新的耳塞。”
葉淺并沒有戴耳塞,坐在陸晟的臥室里簡直恍惚,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可是,這次只有她一個人,陸晟怎么放心把自己的臥室交給一個沒認識多久的陌生人。真是搞不懂,即便他光風霽月,也不見得別人也一樣吧。
“算了算了,不想這些了,既然今晚什么都不會發生,那還是睡覺吧。”想到這里,葉淺才躺倒在床上,剛想閉眼,怎么就黑了呢!等到葉淺意識到是停電了,自然又不可避免地有一聲尖叫。
此時門外的陸晟終于坐不住了,用手機照著亮兒來到葉淺門前,敲敲門,道:“葉淺,你過來把門開開。”葉淺不喜歡吃蔬菜,從小就是個夜盲,如今剛剛從明燈蠟燭到伸手不見五指,眼前簡直一片漆黑,她簡直是摸到門口的,等她走到門口,陸晟感覺有一輩子那么久。
而葉淺,看到陸晟和光亮的時候,簡直要感動哭了好么,陸晟也感覺到眼前的小人兒在發抖,他輕輕地抱住葉淺,又摸摸頭,道:“別怕,我在啊。”要知道,他本來是想提醒葉淺青教公寓隔音差,不要亂叫的。
葉淺聽到這句話更想哭了,抱著陸晟不愿撒手,不過陸晟不僅沒有生氣,好像還很滿意葉淺的表現。過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機遞給葉淺,道:“拿著,我去廚房找找上次買紅酒送的蠟燭。”葉淺才發覺自己一直抱著陸晟不放,這才松開,接過手機,還是不想放陸晟走,拖著一條胳膊不松手,陸晟只得拖著葉淺一起到廚房。
點亮蠟燭,陸把葉淺送回臥室,蠟燭放在床頭,正想放下葉淺出門:“那個,我們,能不能聊會兒天啊?”陸晟只道葉淺還是怕黑,就在床邊坐下:“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聊什么啊?”
葉淺此時想的卻是,反正在光暗,不用當面鑼對面鼓的尷尬,不如把想問的都問一遍:“你看哈,你這么優秀,又這么照顧人,一定換過不少女友吧?要不說說為啥給前任分手?”
陸晟沒料到葉淺要問這個,但倒也答得真誠自然:“我比你大將近十歲,沒有幾段戀愛才奇怪吧。至于前任,你想聽詳細版的還是簡略版的。”葉淺才不想聽自己喜歡的人跟別人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就說:“簡略版的,直接說為什么分開。”
那就這么說吧,別人一直以為我們很合適,我們也一度這么認為,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們才發現,其實并不是這樣。我們的關系,就像鯨魚,只是名字里有魚,但實際上卻是另外一回事。我們明白得很晚,而且,我明白的比她還要晚。”陸晟繼續道。
葉淺沒想到陸晟答的這云淡風輕,打個哈欠,繼續問道:“那你那天喝醉是因為那個她嗎?”
“跟她關的,只不過是因為父母逼我把她追回來,而我早已明白我們真的不合適。”此時看看旁邊的葉淺,早已昏昏睡去。他把葉淺的頭放在自己肩上,等過了一會兒葉淺睡熟之后,才把她平放在床上。然后輕輕地躺在她旁邊,陸晟看著溫暖的燭光映著葉淺睡顏,忍不住摸摸她的嘟嘟的臉頰,心里想:“這個小姑娘,迷糊起來簡直智商歸零;可又時又尖牙利爪活像一只小野貓。”
然后陸晟也慢慢睡著啦,一夜無話。
早上葉淺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她一個人,揉一揉惺忪的睡眼,走出臥室,看到陸晟正在工作的背影。看看墻上的時間,也才九點不到啊。陸晟聽到腳步聲,料到葉淺終于醒了,道:“洗漱完過來喝牛奶。”
然后葉淺就乖去了,剛剛睡醒,根本不具備思維能力。等她洗漱完再走出來,陸晟把一杯牛奶遞到她面前,她才恍然覺得,天哪,這么自然而然,感覺像老夫老妻……
葉淺暗自偷笑,接過牛奶,剛喝一口,見陸晟又拿三明治過來:“隨便吃點吧,只有這個。”葉淺接過來,咬一口,對著陸晟做一個心滿意足的瞇眼笑臉。陸晟仔細端詳這張不改天真的臉,心中柔情與憐惜頓起,他右手輕輕拂去葉淺上唇的牛奶跡,然后自然地落在她肩上,溫柔地說到:“做我女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