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感覺肚子越來越餓，手腳都不怎么聽使喚了，時不時地打顫發抖，嘴巴也有些渴。他拿一片瓜，就咬了起來，感覺很甜；然后，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他還想吃，可也想多賣錢，就忍住不再多吃。

在他丟掉瓜皮的時候，一個戴著眼鏡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來到奇特妝扮的手推車前，掃視了一眼那些隨風舞動的竹子，再看看瓜，問道，大爺，這瓜怎么賣啊？

老李想了想，說，三斤五塊錢吧？——他已經賣出去那個價了，不好意思再多要價。

年輕人感到奇怪，說，別人都賣二斤五塊錢，怎么你賣那么便宜？不好吃嗎？

老李聽言，立即拿起一片瓜，遞給那個年輕人，實話實說，自己家種的，你先嘗嘗。

那個年輕人也沒拒絕，可能覺得也有這個必要，或者也想，不好吃的話，大不了多少買點。老李繼續說，我也知道行情，可剛才有個女人已經開過價了，我再賣別人另外一個價，感覺有點過意不去。

那個年輕人吃著瓜，說，自己家種的，也挺好吃，是可以便宜點，但也不要像你說的那樣想，做生意就圖個賺錢，也不能讓自己虧大呀？你頂多比別人便宜一點就可以了。

老李覺得此話有理，但還是有一個難題，——該便宜多少才合理呢？

年輕人似乎看出他的顧慮，給他開個價，說，一斤頂多便宜五毛錢，你就這樣做，雷打不動。

老李點頭同意，說，你真是個很有道德修養的年輕人！

年輕人說，可別這么說，人本來就不能只為自己而損人利己。

老李給年輕人挑一個又圓又大的瓜，說，這個肯定又沙又甜，怎么樣？

年輕人點頭同意，既然要買，就不差那一斤兩斤的。

老李稱完，說有十二斤，一斤二塊錢，一共二十四，你給二十得了！

年輕人正吃著瓜，噗哧一聲，笑得嘴巴咧開，滿是紅色的瓜汁，說，你這大爺，真不會做生意，剛給你開好價，你又自己少算錢，那跟別人砍你價有什么區別？

老李說，我感激你，算答謝你！

那年輕人說，不用答謝，我這叫正義的化身，不求回報，不然就不正義了；況且，我這不還吃你的瓜嗎？吃的這塊也沒稱沒算錢啊！

老李心頭一陣溫暖，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么，就笑著點點頭，說，那好吧！我今天真是出門凈遇見貴人了。

年輕人吃完了那片瓜，丟了瓜皮，從口袋里抽出幾張紙巾，擦了嘴巴和手，說我可不是什么貴人神人，頂多是雷鋒！

說著，又從口袋里掏錢包。

老李一聽?雷鋒?二字，兩眼放光，相當驚訝，問說，你就是電視里宣傳的那個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那我可不要你的錢！

年輕人說，是比喻，比喻懂嗎？

老李恍然大悟，說，我就說嘛，雷鋒哪有那么年輕，歲數應該比我還大才對，從小我就聽到過學習雷鋒好榜樣了！

年輕人掏出二十五元錢，遞給老李，說，我也是。不用找了！——說完，抱起瓜就走！

讓老李在后面一個勁喊，還沒找你錢呢？

哎！兩個?雷鋒?碰在一起，那叫一個溫馨，那叫一個客氣。

老李也沒感覺餓了，只顧著感慨，現在的年輕人，素質就是高！——其實，這只是片面，并不是全部；當然，任何年齡階段的人都只是個體，無法代表整體，但當你遇到某個有個性的人時，難免會籠統地去武斷和概括，由一及三，由三及萬。

但時來運轉也不是事事如意。到飯點了，別人都有人帶飯菜來，一個個地在攤位前吃。老李什么都沒帶，也沒叮囑老伴提前帶飯菜，離家又那么遠，導致這又是一件愁煞人的難題。

可老李也不表現得很慌張，他蹲在車旁的陰影里，抽著煙；等抽完煙就索性不動了，發懵。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沒人來光顧，有的只是匆匆而過的看幾眼那些竹子，略微評價和訕笑幾句。

老李漸漸感覺到又餓又累，干脆坐在地上打起了盹，不管車上的瓜了。

等他迷迷糊糊之時，好像也快要死了，既希望有神兵出現，又相信不會有。等到老伴突然出現，用手掌拍醒他時，他才清醒過來，對老伴說，你可來了，真是我的神兵貴人啊！

老伴說，餓壞了吧？早知道這樣子就不讓你來賣瓜了。我也是走了很長的路，又是找你找了半天，問了很多人，現在才到。

老李簡直要熱淚盈眶了，說，你能來就好！不遲！我這條老命不死，是你多次救的，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老伴打趣他，說，這輩子不行嗎？

老李點頭，行！

老伴說，行什么啊？快吃，餓得凈說胡話了！

老李接過飯菜就狼吞虎咽，的確餓壞他了。

等老李吃飽喝足，打了個飽嗝，老伴才問，生意怎么樣？

老李想了想，說，還好！

老伴看他猶豫的樣子就知道不好，安慰他說，反正是自己種的，多少賣點，別太上心。

老李看一下瓜，喃喃地說，正因為是我種的，全是用我的汗水澆灌出來的，才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