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覺得有些無聊,照例無厘頭地打擾好朋友,想她像往常一樣秒回,然后一起愉快地打發(fā)時間。沒想到,噩耗傳來,她的爺爺剛剛?cè)ナ懒恕A攘葦?shù)字里能感受到她的難過和復(fù)雜,而我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了。
凌晨一點才終于入睡,夢到又是在那個老房子,外婆坐在藤椅上,看著門口經(jīng)過的汽車,自行車,行人,小動物。我跟她在聊天,她跟我說,把門口的她的遺像拿進來一點,別把馬路給占了。我就一邊收拾,一邊問她可以了沒。完成之后,我們又繼續(xù)坐著,或者看門外,或者聊幾句話。她說我上班的地方也許太遠了,跑來跑去會很累。我說沒事啊,不會的,不用擔(dān)心。然后意外發(fā)現(xiàn)一只蟑螂,她敏捷地一腳就給踩扁了,我驚嘆她的身手,還和她還有媽媽一起討論怎么才能迅速有效地把蟑螂那個踩扁。我們超級投入地討論,還時不時起來演示一番。鄰居聽到了都覺得搞笑,我們就一起笑,一邊又在研究。然后我醒來去衛(wèi)生間,還在想著要趕緊回去繼續(xù)討論,看見窗外亮起來的天,突然想起來,外婆已經(jīng)去世三年了,剛才的,原來是夢啊。一瞬間,開心的心情就煙消云散了,躺回床上,悵然若失。
外婆沒有讀過書,聽不懂普通話,日常生活自然不能靠看電視讀書來解悶,于是坐在門口看行人,成為她每天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每天最大的娛樂就是這個,總是樂此不疲地看著這些流動的景物。自從我去了溫州讀高中,去了山西上大學(xué),見她的機會已經(jīng)很少了,像這樣坐在一起看門外,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最后一次和她說話,是她已經(jīng)病得挺重了,二樓的臥房上不去,就在一樓的這個大廳里給她支了一張床。那時她剛睡完午覺,媽媽跟我視頻聊天,她躺在那跟我說,要早點回去看她,讀書別太辛苦了,我說,恩,好的呀。
最后的結(jié)果是,早上五點多媽媽打電話來說外婆走了,我馬上買了機票,等凌晨兩點多再回到這個大廳里,看到外婆安靜地躺在棺材里。還是那張和視頻里一樣的臉,只是眼睛不再睜開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再晚也要做好夜宵等我回來吃了。以前舅舅走的時候,臉上蓋了一塊布,我看不見他的臉。這一次,外婆的臉上沒有那樣一塊布,我隔著玻璃看著她的臉,總覺得她就像睡著了一樣。我站在那,在心里跟她說,我餓了。她仍舊是那樣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
直到火化的那一天,我也沒等到她睜開眼睛。以前可能會想,一個去世的人睜眼會多么嚇人啊。但是,等真的站在她身邊看著她跟熟睡毫無二致的臉的時候,總覺得她只是在睡覺啊,但為什么老也不醒。正想著,大家進來把她抬上靈車了,我留在家里打掃道場,沒能一起上車。等到大家都走了,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大廳,我掃著地,終于哭出來了。五天以來,看著她的臉,我總覺得她沒走,也就從來不曾哭過。現(xiàn)在人去樓空,眼淚突然就止不住地流。
清明節(jié)掃墓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很熱了,但是埋著外公、外婆和舅舅的石板椅子墳仍舊看起來是冰涼冰涼的。我的目光被石板無情地擋住了,看不見里面。我就開始想象,石板下靜靜安放著的三個骨灰盒,可能是豎著的吧,還是橫著的呢。理性告訴我他們不可能會感受到我們年復(fù)一年的祭奠,也不再有任何知覺。但我心里還是忍不住會問,你們還好嗎,日子過得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