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剛進十月,越來越濃的秋意驟然涼了下來,北風卷著枯黃的落葉,沙沙地響著,在有些冷清的馬路上肆意地滾動著,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 ? ? ? 呼吉勒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游蕩在馬路上,任冷風吹拂,他竟然不感覺有絲毫的寒意。現實的冷峻遠比天氣的寒冷更加殘酷而且可怕,更多的壓力和失落使得呼吉勒圖幾乎失去了應有的青春活力。
? ? ? ? 他不能想象,后面的路自己將如何去走,人海茫茫,自己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葉小舟,無論自己如何的努力,卻總是受風向的操控和驅使,顛簸在浪尖風口,迷失了自己前行的方向。幸與不幸,就像一個連體的怪胎,總是在殷勤地眷顧著呼吉勒圖,總會在不經意間,在他行進的道路上,設置一次又一次的陷阱和障礙,所幸的是,每逢遇到艱險,卻總會化險為夷,冥冥中似乎總有貴人幫忙,如老校長額勒登朝魯的堅持原則,岳均書記的正直善良,白宇欣的愛,莫曉宇的情。提起莫曉宇,呼吉勒圖內心里總是充滿了感激之情。真不敢想象,生命中如果沒有了莫曉宇,他恐怕早已經被校方除名,卷鋪蓋回老家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去了。
? ? ? ? 一個人走在空曠的馬路上,聽著落葉沙沙的聲響,遙望工人文化宮門前一級一級的大理石臺階上稀稀落落,上上下下的人影,心中的豪氣突然被涼風喚醒,幾個月前畢業匯報演出前那令人擔心的一幕,猶然而浮現在呼吉勒圖的腦際,令他有一種亢奮的感覺。
? ? ? ? 那天,呼吉勒圖被幾個人逼持著,準備跨上吉普車的剎那,身后的一聲嬌斥,將幾個青年鎮在了當場。
? ? ? ? “站住,你們想干什么?”一個鼻子翹翹的女孩從一株粗壯的掛滿枝條的垂柳后面走出,一臉的怒氣帶著一絲紅暈,還有那雙眼睛,原來世界上真有這樣完美,這樣富有神韻的眼神,既象深藍的天幕中一顆耀眼的星星,又像月光下微風蕩漾著的無數暗涌,雖然怒極,但掩不住一種嫵媚的嬌態帶著些許的溫柔,令人有一種想要親近和追隨的渴求。
? ? ? ? 呼吉勒圖循聲轉身:“曉宇—你走,別過來!”
? ? ? ? “我們走,別理他們,看誰敢阻攔我們。”莫曉宇不由分說,上前推開擋在前邊的刀疤臉,一把扯起呼吉勒圖修長而滿是汗水的手掌,穿過馬路,如飛般奔向工人文化宮的入口。
? ? ? ? “呼吉勒圖,今天放過你,散場后我在青城餐廳等你,是漢子我們不見不散”。身后,莫小青從車窗中探出頭,對著呼吉勒圖的身影高聲地喊著。
? ? ? ? 莫曉宇拉著呼吉勒圖,把呼吉勒圖送入文化宮的演出大廳,一絲淺笑如三月里吐蕊的桃紅,使呼吉勒圖有些還在緊張的心情,如綠葉被和風輕拂,一種極為舒暢輕松的感覺涌動在他的全身。
? ? ? ? 他攥著莫曉宇的雙手,雙眼滿含深情地凝視著莫曉宇如朝霞般嬌艷燦爛的笑臉。
? ? ? ? “曉宇,謝謝你,今天多虧你救了我,否則,我都不敢想象,今后的路我將如何走下去。”
? ? ? ? “好了,別說了,演出馬上要開始了,你快去準備吧。”莫曉宇抽回有點被呼吉勒圖攥疼了的小手,不無留戀地看著呼吉勒圖炯炯有神的那雙大眼睛,一絲甜蜜蕩漾在她稚嫩的心之深處。
? ? ? ? “好的,演出完了我去找你,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呼吉勒圖猶豫著,心里突然有一種酸楚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毅然轉身,大踏步向舞臺的方向走去。
? ? ? ? 演出無疑是成功的。演出結束,觀眾掌聲雷動,經久不息。報幕的烏蘭圖雅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走出大幕,在聚光燈下向臺下不愿離去的熱情觀眾再三鞠躬表示謝意,而后是領導登臺慰問演職人員,寒暄握手照相留念,場面相當的熱烈。可是,呼吉勒圖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總感覺背后有一雙眼睛,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他,令他有一種惶惶不安的感覺,而當他要去捉摸他的時候,卻又總是在一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 ? ? ? 散場后的觀眾如退潮般在喧囂聲中漸漸趨于寂靜。呼吉勒圖把整理好的馬頭琴一把塞給身旁的孟飛,幾步沖出舞臺,也不管臺上正在忙碌的領導和同學,急匆匆地奔向劇院的出口處。
? ? ? ? 站在劇院門口高高的臺階上,迎賓用的鮮花綠樹依舊整齊的排列在艷麗的紅地毯倆旁,放眼廣場上如海的人流熙熙攘攘,呼吉勒圖卻怎么也找不到他急于想要見到的人影,心里不免有一種莫名的緊張,緊張莫曉宇對他的援手會不會遭到青子一幫人的尋釁報復,擔心莫曉宇會不會因此而受到不應該受到的傷害。對呼吉勒圖而言,象莫曉宇這樣一個如此纖弱嬌貴的小女子,竟然有如此的勇氣和膽量,不得不讓呼吉勒圖在感激之余更多了一層敬佩和關心。
? ? ? ? 艷陽如火,微風撲面,一股淡淡的花草味夾著一絲湖水的潮腥味從馬路對面的青城公園吹來,竟惹的幾只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蝴蝶,撲棱著美麗的翅膀,在呼吉勒圖的身邊繞了一圈,然后嬉戲著向公園的一角飛去。呼吉勒圖目送漸行漸遠,隨風翩舞遠去的蝶影,目光猛然落在右手不遠處青城餐廳的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 — 莫小青手下的刀疤臉正一眼不眨地望著他,見呼吉勒圖轉身看他,便抽出插在褲兜里的手,向呼吉勒圖招了招。他猛然記起了莫小青的約會,回頭望了眼文化宮劇院的入口,轉身向青城餐廳走去。
? ? ? ? 青城餐廳,清一色新建的連體二層樓房,寬大的餐廳由于沒有很好的內裝修而顯得有些凌亂而空曠,服務員很少,就餐者通常是在一個窗口買好飯票,然后去下一個窗口排隊取飯,自己端著取上的飯菜找一個沒人的位子就坐。每當就餐時間,嘈雜的人聲和著挨肩擦膀的人流,中間不時竄出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叫花子,伸著臟兮兮的一雙手,乞求得到幾分錢的硬幣,碰上好心的顧客,或許還可以得到一個熱乎乎白胖胖的白面饅頭。
? ? ? ? 呼吉勒圖來到青城餐廳門口,刀疤臉確定呼吉勒圖就一個人,轉身向門里走去。
? ? ? ? 還沒到就餐時間。偌大的一個餐廳零零星星地坐著幾個等待買飯的食客。灶間里的幾個大廚正叮叮當當地忙碌著,不時傳出一倆聲的吆喝,隨著聲響,一盆熱氣騰騰的飯菜,通過門上掛著的白布簾,整齊地放在了前臺柜臺的一角,坐著的人便也呼啦啦一起擠著到窗口前,伸著脖子往里面觀察著。
? ? ? ? 呼吉勒圖隨在刀疤臉的身后,上二樓穿過大廳,在靠里一間無任何標記的屋門前停足,刀疤臉伸出右手在房門上輕輕的敲了倆下。門開了,一顆溜光錚亮的光頭從門縫中探了出來,刀疤臉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光頭縮了回去。一會兒的功夫,房門大開,莫小青笑呵呵地站在呼吉勒圖的面前,伸出一雙略顯消瘦的手掌。身后,莫曉宇笑靨如花,一雙杏花眼直勾勾的盯著呼吉勒圖,一絲嬌羞掛著甜甜的笑容,如早晨黏在鮮花嫩葉上的一顆璀璨的露珠,晶瑩剔透搖曳著絲絲的醉意。
? ? ? ? “好!是條漢子,小妹眼光不錯,沒有看錯人。”莫小青握著呼吉勒圖的手,一邊和呼吉勒圖打著哈哈,一邊回頭看著莫曉宇滿是紅暈的臉頰。
? ? ? ? “曉宇,你---沒事吧?”呼吉勒圖滿臉迷茫,傻愣愣地望著莫曉宇。
? ? ? ? “哈哈---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忘了給你們介紹了,曉宇,我的親妹子,如假包換,剛才的事兒是我魯莽了,我不知你是曉宇的朋友。”莫小青哈哈大笑著,邊寒暄邊仇調侃著莫曉宇:“請進,請進,讓曉宇看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沒有?”
? ? ? ? “哥,你再要胡說八道,小心我不理你。”莫曉宇一聲嬌嗔,不管不顧,一把拉著呼吉勒圖的左手來到餐桌邊。諾大的一個包廂就一張餐桌擺放在正中央,金黃色的臺布,上面一瓶色澤鮮艷的紅葡萄酒,還有幾樣精致的小菜。
? ? ? ? 三個人在餐桌邊依次坐好,莫小青向房門倆邊站著的刀疤臉和光頭揮了揮手,二人關上門出去了。莫小青站起身端起酒杯:
? ? ? ? “來來來,我們干一杯,為我們的不打不相識,也為我們從今以后能夠愉快的合作,我先干為敬”。莫小青將杯酒一飲而盡:“曉宇,今天破例,你也可以喝一點,從今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 ? ? ? 莫小青今天似乎特別的激動,幾杯酒下肚,也不管呼吉勒圖能否接受,莫曉宇是否喜歡,竟喋喋不休地講了起來:
? ? ? ? “他媽的,去年讓東北的‘二王’這倆個王八蛋鬧騰的,全國都在開展‘嚴打’,而且‘嚴打’風暴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嚴厲,鬧的老子沒有一天不提心吊膽得,這樣打打殺殺的日子老子算是過到頭了,一天也不想再混下去了。”莫曉青說到傷心之處,或許是受酒精的作用,竟當著呼吉勒圖和莫曉宇的面,像個孩子般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 ? ? ? 呼吉勒圖有點不知所措,莫曉宇晃著莫小青的胳膊,充滿著關切:“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 ? ? ? “哥沒有喝多,哥清醒的很,哥是擔心,哥是后怕。這些日子哥想了很多,哥該出去走走了,打打殺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哥也要成立個什么公司的,全國都在學習南方的步鑫生,中國的城市經濟體制改革不是要‘摸著石頭過河’嗎?這就是一個啟示,公司熱一定會帶來好的商機,好的商機------”看起來,莫小青真的是有點喝多了,話沒有說完就趴在桌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