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對中國經濟的前景,有不少人感到擔憂。其實,關于中國經濟,一直都有更持久的問題,是我看到很多人在討論的,這個問題就是中國人口的老齡化。
對老齡化的擔憂,總結起來,無非是認為,老年人既沒消費能力,也不創造價值,這在以后一定會成為年輕人的負擔。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邵恒頭條》給你帶來兩條材料,來幫你換個角度看這個問題。
第一條材料,是我在《紐約客》雜志的5月刊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叫做《如何能既能長壽,又能年輕》 。這篇文章告訴我們,老年人并不是沒有消費能力。那問題出在哪了呢?問題出在,那些想打入老年人市場的公司,沒能理解這個群體的需求痛點。
在麻省理工學院,有一個研究所叫做AgeLab,這個地方就是專門研究老年人需求的。他們的目標,是搞清楚怎么能為進入衰老期的人,提供最好的服務。大到怎么能幫老年人規劃退休生活,小到用什么課程幫老年人鍛煉身體。
而且為了干這件事,他們特別努力,特別認真。他們專門設計了一套裝備,這個裝備是一套像施工服一樣的東西,穿上就能體驗一個人70歲的狀態。
比如說,這個裝備在胳膊肘、手腕的地方有束帶,模擬的是上年紀之后關節僵硬的狀態;在靴子底下有泡沫,模擬的是上年紀之后觸覺減弱。這套衣服,最開始穿上只是感覺沉。但是時間久了,就會讓你發現,老年人做每一件小事,真是都需要付出額外的功夫。
這個研究所搞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能設身處地為老年人著想。不過一研究,他們卻發現一件意外的事,那就是“老年人專屬服務”,這件事本身并不成立。
你看,有很多嘗試過提供“老年人專屬服務”的公司,往往都沒啥好下場。
亨氏集團,你一定聽說過,就是那個生產番茄醬的食品集團。他們在1955年的時候,推出了一個系列產品,叫“老年人食品”,Senior Foods。
這類食品,是一種果泥狀的濃湯,其實本質上跟給小嬰兒吃的果泥也差不多。不過為了打開老年人的市場,就命名為,老年人食品。結果一推出,慘敗,根本就沒人買。而且整個這個品類的食品,后來都沒有市場。
另外一個類似的例子,是一種被稱作“個人緊急回應系統”的產品。這是一個能隨身攜帶的小機器,按一下就可以緊急呼叫急救人員。
這個產品廣告做的特別直白,一個老年女性,一邊按設備,一邊瘋狂呼叫說“我跌倒了,我站不起來了。”可結果發現,在美國65歲以上的老年人,只有4%左右的人買了這個產品。而且,買了的人,在真的發生摔倒的時候,絕大部分時間都沒使用這個設備。
為什么會這樣呢?原因其實也很簡單:誰愿意承認,自己老了呢?誰又愿意承認,我老到已經不能自理,我需要幫助呢?
所以,撬動老年群體需求這件事,其實有個內在矛盾。這個矛盾就是,既要精準地抓住老年群體,又不能讓他們覺得,你賣的東西是專門給這個群體設計的。
如果你的產品讓人覺得,我已經老了,我需要特殊對待,那大概率,這會是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產品。
所以老年人對于產品和服務的需求,到底是什么呢?《紐約客》的這篇文章提醒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有兩個常見的誤區:
第一個誤區,是認為老年人只在乎產品的實用性和便利性。
其實并不是,老年人跟年輕人一樣,同樣在意身份認同。一個產品不僅要用起來好,還要讓你有面子。
比如說助聽器吧,最好的助聽器,設計出來就應該像耳機一樣,戴著讓人以為是在聽音樂。同樣的道理,緊急呼叫的功能,也許最好是放在一個蘋果手表里。
另一個誤區,是認為科技產品只適合年輕人,但是不適合老年人。
但我們看問題要看本質。科技產品帶給我們最大的價值,一個是快捷,一個是方便。這些其實正是老年人需要的。那我們有沒有可能用年輕人的產品,來解決老年人的問題呢? 共享經濟類的產品,就特別適合老年人使用。
比如說滴滴、優步可以一鍵呼叫,幾分鐘之內到達,那能不能解決老年人的出行問題呢?又比如說共享衣櫥,每個月租幾件衣服,也不需要自己清洗整理,那能不能滿足老年人的穿衣需求呢?
當然,這些產品要為老年人所用,肯定需要重新設計。不過,重要的是這個思路本身,給了我們一個理解老年需求新視角:老年人和年輕人的需求,比我們想象得要接近得多。
這件事不僅在美國是這樣,在中國也是一樣。我最近就看到一個報告,是進擊波財經推出的《2019年上半年消費報告》。這里面提到一個細節,說老年女性消費者很喜歡網購,而且在網購的時候,特別喜歡買化妝品、買有美顏功能的相機。而另外一類有同樣需求的人,你猜猜是誰?就是少女。
所以你看,如果要想撬動老年人需求,不如想想,現在有哪些年輕人用的產品,可能老年人也會喜歡。這才是開啟老年人需求的正確姿勢。
這就是我今天帶給你的第一條材料。接下來,說說第二條。
在開頭我們說了,對老齡社會的擔心主要有兩個。一個是老年人不愿意消費,另外一個就是,老年人不創造價值。接下來我們就說說,老年人不創造價值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如此。
我想帶你看的第二個材料,是日本一個叫作蒲公英介護中心的地方。
這個中心,其實是一家養老院。不過,它可不是一般的養老院,它被稱作“老年迪士尼”。這里面總共有250多種給老年人的娛樂設施或者娛樂活動,比如說溫泉、KTV、還有像是插花、跳舞、水上芭蕾這種興趣課程。
但是,假如光是設施好,它還不足以被稱為老年迪士尼。
因為對于養老院來說,設施只是最基本的。有很多養老院都有不錯的硬件,但是老年人去了之后,打不起精神、對生活沒熱情。所以即使有很好的設備,他們也不愿意使用。
這家蒲公英介護中心,也曾經遇到過這樣的問題。直到他們引入了一個特殊的運行機制,就是自己發行了一種代幣,類似于游戲廳代幣。老年人每參與一項康復活動,都能賺一定數量的代幣。
比如說自己刮胡子、洗頭,或者散步走路,能賺上百塊。你要是參與一些挑戰性更大的康復項目,賺得更多。賺錢之后能用來干什么呢?當然是用來花。在養老中心,你不僅可以買東西,像是自己吃的零食,還能買服務,像是外出逛街、購物、掃墓。
這么一來,老年人突然就恢復了生活的動力。有不少人之前就是一種“混吃等死”的消極態度。在這個機制之下,他們開始主動參與康復,精神面貌和身體狀態都提升了很多。
那養老院的院長,是怎么想到這個機制的呢?因為他發現,老年人退休以后,錢都交給子女保管,自己衣食無憂,無事可做,這就導致他們自己的生活失去了價值感。
于是他想幫助這些老年人回歸到他們熟悉的生活模式,來重新找到價值感。那我們都熟悉的模式是什么?就是賺錢,存錢,花錢嘛。
從養老院這件事放大了看,整個社會對待老年人的心態,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問題呢?我們總覺得,老年人退休之后,就是要頤養天年,所以對于社會是個負擔。但其實,老年人自己要創造價值的意愿很強,而社會需要做的,就是給這個群體提供一個合適的機會和環境。
這件事,發達國家其實現在就正在干。
5月份《金融時報》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叫做《不能忽視中老年員工》。這篇文章寫到,為了給高齡員工創造更舒適的工作環境,有些歐洲和美國的大公司已經在主動調整他們的設備和工作要求。
比如說美國的連鎖藥店CVS,他們就允許員工在冬天去比較暖和的州去工作。再比如說,寶馬和保時捷,他們正在從人體工程學的角度重新設計工廠,來滿足老員工的需要。
那老員工,跟年輕員工相比,是不是產出就少呢?其實也不能這么看。斯坦福長壽中心就專門做過這方面的研究,研究結果發現老年員工更少請病假,更擅長化解沖突,他們有更強的職業道德,而且還更忠誠。
好,總結一下,我們聊了老齡化這個話題。
老年人其實并不是沒有消費需求或者是消費能力,但是怎么能找準他們的需求點,需要我們花更多的心思琢磨。老年人也不是不能創造價值,但是怎么能給他們做這件事的環境,才是我們需要思考的問題。
有一個英國的電視劇,叫《Yes Minister》,是一個非常有英式幽默的政治喜劇。這個電視劇里有一集,兩個主角在討論要不要禁煙的問題。男一號說,吸煙每年會讓10萬人喪失生命,所以應該徹底禁掉。男二號說,但是煙草稅每年貢獻了公共衛生資金的1/3。煙民們自愿為挽救同胞,犧牲了自己,他們是我們國家的恩人哪。
所以你看,一件事或者一個群體,你到底把它看成負擔,還是看成資源,這完全取決于視角。如果你把它看成資源,那一定會有創造價值的方式。老齡化人口,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