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然可以發生在一瞬間。
林軒短短幾句話就讓俞向辰覺得,似乎有些傷痛從來不曾發生過。
俞向辰看著林軒撇嘴低著頭,十分認真地從煎餅果子里挑出裹在面皮上的香菜,突然笑出了聲。
“你不愛吃香菜?”
俞向辰拿過煎餅,從紙袋移到空盤上,攤開煎餅用筷子一個個地把香菜挑出來,“現在我知道了,以后都給你買不加香菜的。”
“你還是不夠細心——”林軒抱臂,靠在很深的沙發上,甩手不管。
“一般給不了解的人買飯是不會加香菜的。”
“我這不是沒經驗嘛。”俞向辰說,“我沒給別人買過早餐…再說了,我也不算不了解你吧?”
“害?”林軒伸出一只胳膊搭在了沙發靠背上,“連我不吃香菜都不知道還敢說了解我?”
說實話,俞向辰十分感謝林軒對于話題的流暢切換,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想深談,只是現在不是時候,或者說…沒有深談的必要。
喜歡一個人都可以沒有緣由,更何況是喜歡的是同性。
林軒咬了一大口被細心剔去了香菜的煎餅果子問俞向辰:“今天不去學校上課?”
“不去了。”俞向辰說,“兩人三足還沒練呢,留下來陪你。”
“是我陪你吧?”林軒指頭敲了敲俞向辰面前的粥碗。
“多吃點兒,一會兒別累著。”
林軒和俞向辰再次被綁在了一起。
林軒解下了家里的窗簾帶,繩帶粗一些,綁在腳踝上沒那么難受。
簾子垂了下來,遮去房間里大半的陽光,被太陽照射的那一半可以看到,空氣中有塵灰上下間沉浮。
林軒和俞向辰兩人勾肩搭背地站在一塊兒,滿屋都是拖鞋啪嘰啪嘰踩在地面的聲音,附著“一二一二”的口號。
“你走路看著點兒,別撞門把手上了…”林軒把人往懷里摟了一摟。
每次過門的時候俞向辰半個身子都往墻上撞,還一臉高興地催著林軒加速。
“我覺得咱倆明天能拿冠軍。”俞向辰昂首驕傲地說。
“你是不是事事都想掙個第一啊?”林軒問。
“也不是……”
俞向辰搭在林軒脖子上的胳膊突然一使勁,林軒只能把耳朵湊過來一些,“第一次和你一起的比賽,怎么著也得留一個好回憶。”
“你和誰都這么油嘴滑舌?”林軒問。
俞向辰聳聳肩,沒回答。
兩人運動細胞都不賴,默契也足夠,兩人三足這種項目對他們來說并無難度,練了一個多小時便收尾。
只是兩人身上不免都出了一層薄汗,林軒搶先一個跨步撲到床上,閉著眼睛念叨,“累死了”。
俞向辰走過來躺在一旁,側起身子支著腦袋看他,問:“要睡午覺嗎?”
“不睡了吧,本來就起得晚,再睡這一天都給睡沒了。”
“那我給你拉琴聽聽?”
林軒看了看放在書桌上一夜的琴盒,想到俞向辰這個已經至少提了三四次的要求,翻了個身:“拉吧。”
俞向辰拿了琴就躲進衛生間,林軒戲謔他怎么還怯場,他說這是候場,得調弦。
琴弦不規律的蹦出幾聲之后,林軒就聽見俞向辰拉著流暢的曲調從衛生間出來。
俞向辰嘴角掛著微笑,走出來的時候側臉正對著他,林軒能看見俞向辰熟練的指法和側面的輪廓,賞心悅目。
他看見俞向辰額角掛著水珠,頭發也微微濕了。林軒暗笑,這人還有心思在衛生間悄摸用水做發型?
俞向辰邁著步子走到床邊便轉過身來對著林軒,他的身體跟著節奏一點一點晃動,這是貝多芬的奏鳴曲,他聽老媽以前拉過。
老媽并不是學琴的料,一首曲子來來回回練了半年才成模樣,所以林軒記得很清楚。
眼前的俞向辰,穿著背心和大褲衩站在面前為他拉琴,這般畫面有種過分的可愛和融洽。
節奏加快時,俞向辰眉毛一跳,嘴角的幅度也隨之增大。
林軒從床上坐起來,盤著腿靠在床頭目不轉睛地看他。
俞向辰在演奏時似有一種能力……讓人目不轉睛的能力。
最后一小段,音符的跳躍變得急促,整個屋子都回蕩著清亮的琴音。
俞向辰拉弦的力度控制的恰到好處,跳音之后是瞬間的弱化,輕輕揉弦,琴弓被緩緩拿起,林軒在他眼中看到自信和得意。
俞向辰鞠了一躬,甩了甩剛才因為投入而晃亂的劉海,笑著問他:“怎么樣?”
“好聽,喜歡。”林軒實話實說,因為音樂一直緊繃著的腳趾松了勁兒。
俞向辰聽到這話,湊身向前,主動縮短和林軒的距離:“喜歡我還是喜歡聽我拉琴?”
林軒嗤笑:“別和我耍流氓——”
“這也叫耍流氓?”
“你好不容易在我這兒攢了點兒好感度,可別都給毀了。”
俞向辰噗嗤一笑,溜到床邊,向林軒伸出手。
林軒抬眼看站著的俞向辰,問他:“干嘛?”
“教你拉琴。”
“不需要。”
“你不是說你喜歡嗎?”
林軒想到老媽,覺得下次見她的時候,要是能拉個一兩句她應該會很高興。
林軒沒拉俞向辰的手,滾到床的另一邊找到了拖鞋,站起來:“教我個簡單點兒的,我們學渣腦子不太好使。”
“行——”俞向辰笑,走過去把琴遞給林軒。
“脖子夾到這兒”,俞向辰幫著林軒調整姿勢。
“右手這樣拿著琴弓。”
俞向辰語氣十分柔和。
“好了——”俞向辰站在林軒身后,突然伸出左手,按在琴弦上,“我幫你按弦,你盡管拉就好。”
音符自林軒手中流瀉,伴著俞向辰帶著體溫的呼吸,和他帶著笑意的鼓勵,“真好聽。”
林軒被俞向辰的臂膀環抱著,拉出了他演奏的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