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她開門進來，當(dāng)著丈夫的面在單身公寓的木地板上又重新摔了一次。她說:“反正什么都沒用了，只能聽得到聲音。干脆把聲音也摔了。”
丈夫擰開門鎖走出去，順便把歪嘴咧棗的電風(fēng)扇拎回家門。畢竟是讀書人家，出丑在家里可以，門外的風(fēng)實在大，一張大樹葉都能在半空中被吹到一里遠，更別說比灰塵還要身輕幾百倍的“人言”了，雖說在家里沒什么使用價值，但在街上能賣出好價錢。
出去又回轉(zhuǎn)，肯定還有什么必須該辦的事。她找到了一個旅行袋，打開柜門，胡亂地把秋冬衣服裝了進去。離開之前，不忘拿走在桌上攤涼的兩盅紅棗赤豆粥，這是用一個晚上“噗噗”蒸煮的，說是養(yǎng)生餐。然后把薏米、黑豆、小米、芝麻以及白瓷罐子甚至插座也裝進了袋子。想想橢圓形的塑料蓋子剛剛被自己摔碎了，雖有重量級食材卻燒不成飯，她倚在墻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不知多少年了，每天早上喉嚨倒灌養(yǎng)生餐，晚上雙腳泡艾草湯，因為除濕，自我感覺特好且用不著花大價錢，十分接地氣，慢慢變成了她的習(xí)慣，變成了一個家庭里誰也不可隨意將就的大事，而且想方設(shè)法讓丈夫和女兒也參與其中，變成兩個人三個人共同的事業(yè)，可見一個人的執(zhí)拗秉性能夠到達何種程度，拿樓屋周圍的雜樹那般奇高作比方，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黑貓，安分得一點動靜都沒有。因為早上的動靜也實在太大了，嚇得已經(jīng)成人的貓，這位深患憂郁癥的第四位家庭成員，都不敢用眼睛直視男女家長了。周六下午放學(xué)回家的女兒在飽食一頓之前，會給黑貓洗澡，然后玩上一兩個小時，她想從它身上分析父母這兩個人這輩子還有多少個恩恩怨怨，如果沒有自己或者自己不在這個家出現(xiàn)，這樣沒完沒了的吵架會不會得以終結(jié)。
寵物貓來到這個家，單就原因分析，有N個版本，丈夫說是為了自己帶的學(xué)生畫動物。狗也是動物，有的品種還列入寵物之列，但寵物狗會無緣無故地發(fā)出叫聲，而貓平常不會。更何況，貓是個無比靈性的物種，它會與狗一樣，早早來到門后等家長回家，會在地上打滾表達它興高采烈的樣子，它還會嫉妒，當(dāng)家長過多關(guān)注花草的時候，它會趁人不在的時候，用尖牙利齒把墨嫩的草尖撕開個口子，如果還覺得不解氣，可以把整個花卉搞得滿地都是。
人也是動物，自然有獸性。但人會偽裝，把獸性用美麗的軀殼甚至用血肉裹得緊緊的，千方百計不能讓它跑出來。如果人這個獸性一旦爆發(fā)出來，說不準(zhǔn)會像豁嘴的石榴那樣因為雨季水體深重，暴牙也切齒，讓人喚不會春天里美好的記憶，又像是久藏在地下的定時炸彈那樣自己四分五裂，卻一定要展現(xiàn)風(fēng)云激蕩、虎嘯龍吟的樣子，讓人不得安生，也像每年六七月的山洪，把河岸邊的莊稼視作草芥，就潭入淵、落井下石，讓人沒有食物可吃，只好向自然界舉雙手投降。
陳水河原創(chuàng)于2019.10.7上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