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愛自己,如同你愛我那樣
1、
大學畢業后,大雪和小鵬回到唐山,我回到太原。
我誤打誤撞進了一家影視制作公司。公司的老總是攝像出身,后來靠挖煤起家,也算有些文藝情懷,開了這家公司。他買了山西影視頻道和少兒頻道部分時段。
公司有一個收視率很高的節目,叫《都市110》,就在山西影視頻道播出。這個欄目組在高級寫字樓辦公。山西少兒頻道則鮮有收視率問津。
我被分在山西少兒頻道,制作一個《超級小記者》的節目,成天待在地下室。我身兼數職,學會了編導、記者、攝像、后期制作。三年后,《超級小記者》幾經改版,我身邊的工作人員換了無數個,而我也終于坐上了導播臺,成了《超級寶貝秀》的制片人。
是老總給的我機會。
他對我說:“我和一幫開鋼鐵廠的朋友吃飯,你要是能拉來贊助,我就讓你當制片人。”
那天晚上,在迎澤大街那個通體中國紅的高級會所里,我和那些土豪喝到半死,最后被老總的司機扛回住所。
老總和第一個老婆生的女兒,年紀跟我一般大,三歲移民加拿大,能聽懂漢語,但基本不會說。老總沒有多少文化,平常總是通過我和女兒交流。
那天剛好是父親節,他女兒發給我一張電子賀卡,上面有她近期照片。臨進會所前,我才把電子賀卡給他看,故意說了一句:“您女兒長得真漂亮,跟我年紀一般大吧。”
或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或許老總的良心并沒有壞,我毫發無損地被扛回來。
那晚口頭約定的二千萬的贊助,最后只兌現了四百萬。
我憑這四百萬起家,終于把《超級寶貝秀》搬到了山西影視頻道,也算有了一點點名堂。我不再是“小艾”,而變成了“偲怡姐”。當我踩著高跟鞋,步履匆匆地去電視臺開會,即使沒有工作牌,保安再不會把我攔在門外。
我供著一套53平米的小房子和一臺小POLO。
再無愛情。
我的名聲有些不大好聽。一個頗有些姿色的女人,進了那家會所,陪那些土豪喝酒,竟然全身而退。任憑誰都不會相信。
有時,午夜夢回,寂寞而醒的時刻,我自己都會懷疑,那天會不會發生了什么,而我因為爛醉,所以全然不知?
或者,我編造了一個自己想要的結局,然后將真相選擇性遺忘。
吳凡曾對我說過,我多希望你能不隱藏自己,累的時候會喊累,想哭的時候,能大聲地哭出來。
他是我前男友,我們大一時在一起。大二時,他出國留學。正好,那時候我處心積慮地想跟他分手。
2、
我和吳凡至今沒有斷了聯系。
應該這么說,吳凡偶爾在QQ上聯系我。我第一時間看到,然后拖很久,才回復他。我發的狀態,總會收到他點贊和留言。他依然記得我的生日,無論身在哪里,總會寄一份禮物給我。
他出國后的第二年,我生日前夕,大雪向我告密:吳凡讓我問你喜歡什么,他想送你生日禮物。
她得意洋洋地對我說:“他一定要我對你保密。”
我瞟了這個叛徒一眼,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然后很爽快地說:“我喜歡包。”又補了一句:“香奈兒不錯。”
我生日那一天,大雪把一個香奈兒小包送到我手上。她一臉艷羨:“你小心輕放,得背十多年,才能背得回本來。”
我盯著包出了一回神,問大雪道:“你喜歡嗎?”
大雪點頭如搗蒜。
“送給你。”
大雪忙從我手中奪了過去,緊緊護在懷里,說道:“我替吳凡說一句公道話,你這個壞女人。”
我還嘴硬:“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對我念念不忘。”
“吳凡知道你不愛他,所以一直耿耿于懷。”
“誰說我不……”那個“愛”字如鯁在喉,我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我泄氣了,佯裝承認:“對,我沒那么喜歡他。”
我低了頭,卷著衣角,想起許多往事。
我和吳凡經常在水房里相遇,有一次我摔了手里的暖壺,想引起他的注意。沒想到他直奔到我身旁,關切異常地問我:“同學,你沒事吧?”這句話猶如梅鹿蹚水而過,水花四濺,澄澈激越。他有一雙駿馬一樣的眼睛,泛著晶亮的光澤,睫毛合動,仿佛粘黏著惹人心跳的情話。
我眨了一下眼睛,大顆淚珠掉在我的褲子上,我說道:“而且,我也配不上他。”
大雪覺得我簡直不可理喻:“你到底怎么了?才過了一個暑假,你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吳凡不想和你分手,他讓你等他,他說他一定會回來的。你為什么不能等?”
莫名的恐懼如夜色,悄無聲息地將我籠罩。我抬起頭,大雪看到了我的眼淚。她的神情是急切的渴望,她知道我有話要說,她焦急地等著我的答案落地。
我笑了,說道:“沒什么。失戀也沒那么痛。”
大雪恨到我咬牙切齒。她負氣地坐在我身旁,沉默許久,才問我:“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靠在她的身上,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說道:“大雪,你不要問,我不想說。如果我想說,我第一個說給你聽。”
3
分手五年,我們見過三次面。第一次是他回國探親,來學校找朋友相聚,我借口忙著實習,拖到最后才露面。他已經醉了,倒在KTV的沙發里。
我坐到吳凡身邊,吃著爆米花。他忽然睜開眼睛,看到是我,于是坐起來,揉著臉說道:“你來了。”
“嗯。”我把爆米花遞到他面前,“你要吃嗎?”
他笑著搖頭,很自然地伸過手,摸摸我的頭,然后枕了我的腿躺下來,說道:“我喝多了。”
我的嘴里塞滿了爆米花,淚眼婆娑地盯著電視屏幕,上面是張信哲的《信仰》,朋友不甚好聽的聲音在悲情地唱著:在遙遠的地方,你是否能聽到我的呼喊。愛是一種信仰,把我帶到你的身旁。
吳凡偏了偏臉龐,我感覺到一個吻落在了我的腿上。之后,他便睡著了。我飛快地逃離現場。
第二次是在大雪和小鵬的婚禮上,吳凡帶來了他的女朋友。
當時大雪已有身孕,所有的酒都是我替她喝的。我陪著新人一桌一桌敬過酒之后,回到貴賓席。吳凡就坐在我一旁,見我一點醉意都沒有,說道:“我不知道你這么能喝。”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我看向他身旁的女朋友,我們友好地相視而笑。我借著敬酒,坐到了別的桌子上。
第三次是在太原,他恢復單身。他說他去大連出差,在太原中轉,結果誤了飛機。我開了我的小polo接的他。我帶他去逛了晉祠,拜了蒙山大佛,吃了山西小吃,隨后去了柳巷一家星巴克。
我去取咖啡的功夫,他就不見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來,手里拎著一個鞋盒。
“你買鞋做什么?”
他瞟了一眼我的腳。我穿的是平跟淺口皮鞋,雖然走路輕便,但是一天下來,后跟那里已經磨破了皮。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從來不喊痛。”
我摸著腳腕說道:“習慣了。”
他打開鞋盒。我一看,是阿迪經典白鞋,忍不住笑了,問道:“你還記得?”
他笑道:“當然記得。你說你最喜歡我穿白色球鞋。我家里現在還有十幾雙白色的球鞋。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就是這一款情侶鞋。”
我陷入回憶中,說道:“我的鞋洗了之后,就晾在窗臺上。結果那天刮大風,吹落了一只,我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我們望著對方笑著,忽然都僵在那里。吳凡喝了一口咖啡,說道:“我后來才知道,送禮物不能送鞋。”
“為什么?”
“把人送走了。”
我很想說,當初要走的人是你,可是一直想跟他分手的人卻是我。一時間,氣氛無比悵惘。
我換上鞋,踩在地上試了試,剛剛好。他還記得我的鞋號,于是半開玩笑道:“你又送我一雙鞋,是想把我送回來嗎?”
他一只手扶著腦袋,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得趕快談戀愛才行。”
我的心隱隱作痛,咳嗽了一聲,才說出話來:“對啊。你也要幸福。”
他微微一怔,點頭道:“對。我們都要幸福。”
我想趕快離開吳凡,要不然,我害怕我會有什么瘋狂的舉動。他值得與好的姑娘在一起。至于我……無論如何,我都配不上他。
正好我接了一個不重要的電話,卻騙他說:“工作上出了點事情,一定要我回去。”
他也沒有挽留。我們在路口的分手。我發動車子之后,才想起問他一件事情,要下玻璃窗問他:“你發給我的那些音頻,滴滴答答的下雨聲,是什么意思?”
他的眉間掛著欲說還休,嘴角卻是單薄的笑意,揮手道別:“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
4
大學時期乒乓球協會會長結婚,婚禮在三亞舉行。我竟然也收到了請帖。小鵬和吳凡都是他的好朋友,要提前兩天去。大雪放心不下,特意跑到太原,拉了我一道提前去三亞監督小鵬。
果然,婚前聚會,沒什么好事。大雪一晚上在我房間里嘮叨:“什么提前來幫忙。這群臭男人,原來想開單人party。要不是我機靈,提前跟著來,王小鵬出什么亂子,我都不知道。我還聽說,這只是大學同學,明天還有一幫同事要來,到時更有鬧得了。”
我把眼罩拉下來,翻了個身子,說道:“快睡吧。”
“你能睡得著?吳凡不能喝酒,被他們一個勁地灌呢。”
“關我什么事。”
“你就嘴硬吧。你干嘛老跟自己過不去。”
正說著,門鈴響了,大雪踢了我一腳:“你去開門,我剛躺下。”我沒動,大雪只好悻悻地去開門,然后我就聽到她異常激動的聲音:“來找偲怡啊,她沒睡!你們聊——”
大雪溜了出去,不知道穿著睡衣飄蕩到哪里。
我爬起來,看到玄關里的感應燈滅了,樓道里的光卻很柔暖。一個頎長的身影倚著門框,聲音像揉碎的湖影:“你睡了嗎?”
“睡了。”
“那你睡吧。”他從口袋里掏了半天東西,然后舉著房卡,說道:“我走錯房間了。”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動身,又問道:“有沒有打擾你?”
我想說“有”,可是這個字在我嘴里兜兜轉轉了半天,卻始終不忍心蹦出來。我卻忘記了,有時候,沉默比語言更讓人心傷。
吳凡走了。玄關里的燈又亮了,寂寞了片刻,然后又滅了。
我下了床,站在他剛剛站過的地方,那里有他身上的味道。悲傷遲疑地敲打著我的胸膛,漸漸地,越來越洶涌,我咬緊牙關,握緊拳頭,生生把眼淚逼回去。
大雪回來后,我已經躺在床上,佯裝睡著了。
她輾轉反側,忍不住對我說:“我看吳凡在門口站了半天。”
我沒有回應。她嘆了口氣,警告我:“新娘今天說要介紹她的同事給你,好像是你的老鄉。你可不能對不起吳凡,”
第二天,我和大雪幫忙布置會場,新娘子開心地領著一個人進來,笑道:“偲怡他叫李俊成,你們不僅是老鄉,還是高中校友,我覺得你們挺合適的……”
我像被劇烈地劈了一斧子,頭頂裂了一條縫隙,將我的身軀一寸、一寸,緩慢地、緩慢地、撕裂。
李俊成尷尬地站在原地,茫然說道:“原來是你,我沒想到是你……”
5
我沖出酒店,沒有穿鞋,光著腳一路奔跑。路上偶遇吳凡,他見我臉色不同尋常,攔下我,問道:“發生什么事?”
我掙脫了他的雙手,后退了幾步,警告道:“你別碰我。”
他上前一步,我幾欲崩潰,哀求道:“你別過來。”
他心急如焚:“你怎么了?”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就要走,吳凡想拉我的手,我卻像觸電了一樣躲開。
他見我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想走過來抱我,我抻了手臂擋在前面,說道:“你別過來。我求你,不要過來。”
正在這時,大雪趕了過來。吳凡問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大雪正欲解釋,但得了我的示意,只說到:“你先回去。我來安慰她。”
吳凡雖然百般不放心,但是見我對他一臉抗拒,也只得先行離開。他一走,我雙腳一軟,跌倒在大雪身上。我強忍著淚說道:“大雪,帶我回房間。”
大雪連忙帶我回到了房間。她給我倒了一杯熱水。我接過水杯,手“嘩嘩”地抖,大雪忙奪過水杯,捧了我的冰涼的手,焦急地問道:“你還好嗎?”
我目光呆滯,說道:“大雪,我有一個秘密。”
“我知道。”
一想起那個秘密,我的氣息不斷抽搐,眼眶里的淚珠不斷抖落,我幾欲張口,卻又羞恥地捂上了嘴巴。
大雪撫著我的背,哭道:“如果太痛苦的話,就不要說了。”
我倒在大雪肩頭,“嗚嗚”哭了,終于說出口:“我被人強奸了。就是那個叫李俊成的人。”
大雪震驚不已,她心疼地抱住了我,陪著我痛哭流涕。
那一刻她終于懂了,我為什么會對吳凡態度突變。她終于懂了,當初我說那句“我配不上他”的含義。她終于懂了,這些年我是如何羞恥而痛苦地活著。
“他是我高中同學,假期我們一幫同學聚會。我喝了一些酒,他說送我回家……”
“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參加聚會,如果我沒有喝酒,如果我沒有答應他送我回家……這些年,一直有一個聲音不停告訴我:你不配被人愛。這句話像鞭子一樣,不停地抽打著我的靈魂。”
“吳凡對我都有多好,我就感覺自己有多罪惡。他不斷地提醒我,我不配,我不配。”
我涕淚橫流,抓了抱枕狠狠地撕扯著,歇斯底里:“我恨我自己。”
6
我哭到筋疲力盡,昏昏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已是天黑。大雪在一旁睡得很香。我悄悄起身。
剛剛下過一陣雨,有清涼潮濕的風吹過來。我一直走到了海邊。夜空的邊際,烏云依稀可見,偶爾有一道閃電劃過,雷聲隱隱傳來。
海邊依然有很多人。
我沿著浪花而走,溫熱的海水漫過我的腳背,又輕輕退下。
秘密大白天日,我依然活著,并沒有想象中的油煎火炙,生不如死。不用再費盡心思地隱瞞,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平靜,像被悶在水底多時,終于可以自由地呼吸。雖然我依然有著被扒光的羞恥。
不知什么時候,大雪跟在我身后。她告訴我,李俊成來找過我,希望找時間跟我好好談一談。
我一聽那個名字,頭皮一顫,戰栗閃電一樣傳遍全身。我握緊了大雪的手,她扶著我坐下來。
“你愛逞強,痛了不會喊痛,害怕了也不會承認。其實你是個特別脆弱的人。我一直希望有個人能保護你。”
我眼角濕潤,抱著大雪說道:“謝謝你一直陪著我,一直懂我……”
大雪輕輕撫著我的背,說道:“我最心痛的,不是你發生了那件事情。而是你怎么可以懲罰自己?”
“你是多好的姑娘,你值得很好的人愛你。”
我流著淚,再一次否認:“我不配。”
大雪幫我擦掉眼淚,忽然笑了,說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當跟他睡了一覺。現在睡七個八個男人的姑娘多了去了。為什么你就不可以?我看那人長得還算周正,你沒吃虧。”
我哭著笑出聲來,也許,事情并沒有我認為的那么嚴重。
大雪拉了我的手,說道:“沒有人會懲罰你,沒有人會看不起你。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把你打敗,就是你自己。”
“我真的可以幸福嗎?”
大雪眼睛含淚,堅定地說道:“一定可以。”
“我值得別人對我好嗎?”
“絕對值得。”
我不禁抽泣,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也這樣覺得。大雪,我也這樣覺得。”
我親吻了自己的手背,暗暗發誓:艾偲怡,不管你發生什么事情,我都愿意陪著你,我都愿意愛你。
天上落下稀疏的雨,“啪嗒,啪嗒”兩顆打落在我額頭、下巴,我握緊了拳頭,對大雪說:“這么放過那個混蛋,真是不甘心。公司里的人背地里都叫我女魔頭,我要是不踩上他兩腳,都對不起我冷酷無情的名號。”
雨下得密了些,沙灘上的人尖叫著,卻并不躲避。
我迎著風甩了甩頭發,心中無比暢快:“媽的,就當姐睡了他。不過,他也得付出點代價才行。”
可惜我們去晚了,李俊成已經被人打了。
7
吳凡狠狠揍了他一頓。
酒吧里一片狼藉,經理要報警,新郎和幾個人上去協調。王小鵬和一幫朋友守著怒氣沖沖的吳凡。李俊成被送到醫院。
原來他們喝酒無聊,玩真心話大冒險。李俊成被問到第一次,他酒后無德,把和我的事情講了出來。不過在他嘴里,變成了兩心相悅,你情我愿。而且,他還無比驕傲地說出我的名字:“艾偲怡,我們當初的校花。我追了她好多年,終于被我得到了。”
吳凡一秒鐘沒有猶豫,掄起酒瓶子揮他腦袋上,然后撲上去一頓狂揍。
我和大雪去了吳凡的房間,他一臉冷漠地看著我,眼睛里壓抑著憤恨。大雪朝王小鵬使眼色,將他們叫了出去。
我靜默的半晌,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他臉上有傷,我很想撫慰他的傷痛,卻無論如何伸不出手。我想哭,可是卻害怕讓他看到我的眼淚。
我理不出任何頭緒,于是轉身要走,吳凡問我:“是因為他嗎?”
“你腳踏兩只船,然后因為那個爛人,所以一直拒絕我。你的眼光可真高。”
他的聲音如刀鋒,劃破冰凍的空氣,“咔擦”而碎的,還有我的心。
他的劇烈起伏的呼吸聲,如緊急追及的鼓聲,分明期待我的解釋。他需要解釋,可是我如何解釋給他聽。
我沒有說話,往門口走。吳凡追上來,擋在門前,說道:“你別走。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劈腿?”
“沒有。”
“那你為什么跟他在一起?”
“我沒有跟他在一起。”
吳凡冷笑道:“你還在騙我。”
我低了頭,小聲地說道:“我,我……”
他沒有等我把我說完,讓到一旁,打開門,說道:“你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見到你。”
我剛一踏出房間,身后的門就重重地關上了。劇烈的聲響像炸開在我的身體里,我的血肉以摧古拉朽之勢轟轟然而模糊。我的神思漂游虛無,身體順著門軟綿綿地倒下。
我的意志幾無殘存,靈魂深處有個聲音傳來:你說好要愛自己的。
我一下哭出聲來,我摸著自己的頭,安慰自己:沒事的,你很好。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沒事的,吳凡會原諒你。沒事的,你們會很好。
我掙扎著站起來,按響了門鈴。幾乎同時,吳凡拉開了門。他早已哭紅了雙眼。
“我有一個秘密,一定要告訴你。可是在這之前,我有更重要的話告訴你:我一直愛你,很愛很愛你。”
我走上前一步,靠近他更近一些,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一定要做……”我哭到聲音顫抖,“我想抱你,像以前你抱我那樣,我想抱著你。”
吳凡哭著張開雙臂,我踮起腳尖,摟住了他的脖子,他將我深深擁抱。
8
大雪和小鵬的婚姻生活有著各種嚙人的小煩惱:婆婆愛插手管家務,小孩子得肺炎,鄰居家漏水毀了剛貼的壁紙,單位福利越發越少,雞蛋又漲價了,車厘子快吃不起了……
就像身上被蚊子叮了包,雖然惱人,但是遇到了好的事情,不影響我們開心地笑出聲來。
吃飯時,小鵬總記得給大雪夾菜。出門時,兩人還是會牽手。聚會時,小鵬會下意識地握了大雪的手,自己都不知道。
我和吳凡遲早有一天會變成大雪和小鵬。過往的風與月,化作塵世的火與煙,爭吵比浪漫多,相親比相怨少,但是,真情比生命長。
有些傷痛,不要撫平,就讓它停留在生命的那一刻,時間過去,終會風化為成長的豐碑。此時,此刻,我愛你,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