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過去了,每每回想起和粉妹在一起的日子里,仍然記憶猶新。
之所以叫“粉妹”,是因為她的母親經(jīng)營了一個米粉攤,她經(jīng)常去幫忙,當下手。
她母親的粉攤在我們小鎮(zhèn)上開了好多年。但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我懂事起,粉攤就已經(jīng)存在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前幾年回去看到粉妹年邁的母親坐在家門口曬太陽,我就知道她的粉攤已不復存在。
我只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去那兒吃的米粉,又是什么時候不去吃的米粉。
1
從小學開始我就認識粉妹了,他們家就在我上小學必經(jīng)的路邊,我們兩家隔的也不遠。
我還有幸成為粉妹二哥的初中同學,一年的同學。她二哥講義氣、夠朋友,和他在一起,開心事不斷。那一年,我和他二哥玩的很嗨,經(jīng)常結伴出游,偶爾身上也帶著幾塊錢、騎著自行車到10多公里以外的縣城去玩,每次一去,無非就是東游西逛,把身上錢花完了才回家。
縱然我與她二哥是好朋友,但粉妹卻遲遲進入不了我的視野。她比他二哥要小好幾歲,當時在我看來,她就是個小孩,根本不在意。
之后由于分班,我和她二哥的來往越來越少,友情也慢慢變淡。尤其是我升了高中以后,他二哥沒能考上高中,走向社會謀生,不同的人生軌跡,使我倆再也無法交集。但原來相聚的往事盛裝在心里,回憶起來,還是讓人很感動的。見了面,我倆還是互相問候,聊聊近況。
就在我和她二哥關系慢慢疏離時,粉妹走進了我的視野。
2
上世紀90年代中期,當時的我已是一名在校大學生。有一次放暑假,我回到小鎮(zhèn)上。
那,放假以后干什么去呢?總不能一天到晚呆在家里看書吧。自從考上了大學,我就沒了升學壓力,學習早就放在一邊。何況心浮氣躁的我,哪能坐的下。那就找一點娛樂活動吧。上個世紀90年代,在偏遠地區(qū)的小鎮(zhèn),物質(zhì)條件貧乏,文化設施簡陋,幾乎沒有什么娛樂可言。
小鎮(zhèn)農(nóng)業(yè)人口占絕大多數(shù),人們每天忙著到田地里干活。小鎮(zhèn)上也有一些機關、團體、事業(yè)單位,但很少組織開展文體活動??措娨?、打牌、喝酒成了一些人消遣的方式,而這些,我都不熱衷。
在大學里,可以踢球,可以到公園閑逛,可以到商業(yè)街看別人購物,還可以到圖書館看書。
可在小鎮(zhèn)上,這些設施都沒有。我就象一個無頭蒼蠅一樣,內(nèi)心遑遑,欲望膨脹,到處亂竄。
還好,我有個發(fā)小在鎮(zhèn)上經(jīng)營了一家電器修理店,我倆投緣,無話不談。正好,如此可以填補我內(nèi)心的空虛!修理店,好比是我個人小小的驛站,每次放假回家,那兒成了我歇腳、尋樂的好去處。況且,我家離他修理店不到兩公里,我隨時可以去,早上、上午、下午,晚上都可以。
3
一天早上,吃過早餐之后,我就早早往朋友的修理店走過去。
遠遠的,看到一個女孩子順著斜坡往下走了過來,她肩上挑著一擔東西。定神一看,哦!原來她挑著兩個水桶。隨著她身體的前移,兩個水桶輕輕地晃動。但距離有點遠,我看不清是誰。
她頭略朝下,右手搭在扁擔上,左手自然隨下,自由擺動。受重力所壓,女孩身體微彎,以碎步徐徐走下坡。
上身著的緊身T恤,把她凹凸有序的上身完全襯托了出來;下身著的短裝牛仔褲,讓潔白、修長的大腿在初升太陽的照射下顯得更加耀眼。
到底是誰啊?我不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不斜視,期待著與潔白、修長的大腿來個正面照應。
越來越近了,哦,原來是粉妹!我初中同學的妹妹!她挑著兩個桶,桶里盛滿了干凈的水。
好久不見,沒想到粉妹已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少女。印象中的她還是個中學生呢,印象中的她還是那一個衣著尋常、略帶嬌羞的農(nóng)家女!
這巨大的反差讓我不禁啞言,一時語塞!倒是走到我跟前的粉妹揚起頭,看到了我,燦然一笑。
粉妹的皮膚白極了,白里透紅,也許是長期吃米粉的緣故。
她明眸皓齒,落落大方:“哥,你放假回來了!”
“是,是,你這么早就出來挑水?”
“不早了,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得早做準備,等會客人就來了!”
“今天天氣不錯,估計有不少村民來趕集?!?/p>
“但愿如此,再見!”
“再見!”
粉妹挑著一擔水,向著粉攤走去。
4
在發(fā)小的修理店,我向發(fā)小打聽了粉妹的近況。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名中專生啦,讀的是師范專業(yè)!以后可能就是我們縣的小學老師了!”發(fā)小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人家有女初長成!一年不見,粉妹不僅出落成美女,還實現(xiàn)了命運的逆襲,讓我慨嘆。
“你吃過早餐沒有?”我問發(fā)小。
“沒有!”
“走吧,我請你,我們吃早餐去!”
“去哪里吃?”
“粉妹家的!”
在粉妹母親的粉攤前,我和發(fā)小坐下,點了兩碗鮮肉粉。粉妹母親熱情地招呼著我們,邊動手加工,邊說道:
“小弟,放假回來了?”
“是?。 ?/p>
“大學里有粉吃嗎?”
“有,但很少,而且不好吃!”
……
粉妹站在一邊,幫忙收拾碗筷,打掃衛(wèi)生。在她母親面前,她一言不發(fā)。
“伯母,你做的粉真好吃,我好久沒有吃到家鄉(xiāng)這個味道了!”
“好吃,那就多來唄!”
5
自那以后,我總會揪準時機去粉妹母親的粉攤消費,每次去都拉我的發(fā)小一起去。
每次去,我都借機與她母親說幾句話,讓她母親對我增加好感。
當然,也不放過任何時機,與粉妹套近乎。
“妹,鹽少了,幫我加點鹽?!?/p>
“好的!”
“妹,幫我加點蔥花!”
“好的,就來!”
“妹,幫我加點花生!”
“沒問題!”
每次都是一問一答。
時間長了,粉妹似乎也覺察到了什么!與我對話時,有點詞不搭意,尤其是看到我火辣辣的目光,她的臉頰就泛起一片紅暈,然后把臉轉(zhuǎn)向一邊,惟恐避之不及。
不光是粉妹,粉妹她母親也明白了我來這的目的。但她當面沒表露出來,只會往我的碗里多加一點粉。當年,我可是鎮(zhèn)上的狀元?。钤剿姆蹟偝苑?,難道不是一件體面的事。何況,她的女兒將來也會面臨待字閨中這個現(xiàn)實。
6
直覺告訴我,粉妹對我印象很好,那吃粉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但我倆的關系不能只停留在這一步吧,還得往下走啊!
那怎么走?把粉妹約出來?這倒是個好辦法,但我沒這個膽量。我把想法對發(fā)小和盤托出。
“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發(fā)小拍著胸脯說。
一天晚上,吃過飯之后,我和發(fā)小、發(fā)小的女朋友三人商定,由發(fā)小的女朋友去找粉妹。
商定之后,發(fā)小的女朋友就直往粉妹的家里去。
沒過多久,粉妹和發(fā)小的女朋友過來了?;野档穆窡粝?,著一身碎花長裙的粉妹,臉紅撲撲的,顯的局促不安。
人是過來了,那下面的節(jié)目怎么安排。
“我們看錄像去吧?”發(fā)小提議。
“好?。 蔽覒馈P℃?zhèn)實在沒有別的娛樂設施,那只能去看錄像吧。
走到錄像廳一看,當晚上演的是《快樂按摩女》。我們幾個人沒想那么多,買了票就進去了。
進去一看,里面已經(jīng)黑壓壓地坐了幾十個人,我們找了四個位子坐下。
發(fā)小與她女朋友坐在一起,把另兩個位子留給了我和粉妹。坐下后,我倆一言不發(fā),兩眼直直地望著屏幕。倒是發(fā)小與她的女朋友放的開,互相評論劇情。
隨著劇情的發(fā)展,我發(fā)現(xiàn)劇中男女主人公言行舉止越來越輕佻,著裝越來越暴露,尺度也越來越大,這讓我臉紅心跳。
我悄悄地偏過頭,看了看粉妹。只見她正襟危坐,一本正經(jīng)。
但我留意到,粉妹臉上的肌肉在一陣陣抽搐,可想而知,她承受了多大的心里壓力。
對我的第一次邀約,她沒有拒絕,沒有做好心里準備。
好不容易錄像結束,粉妹呼地一下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正猶豫間,發(fā)小女朋友對我說:“快,趕緊的,去送她!”
7
我趕緊追到錄像廳外面,只見粉妹站在大街上,微弱的路燈映出她額頭上豆粒狀的汗珠,也許是太熱(那時候沒有空調(diào),只有吊扇),也許是別的原因。
粉妹一言不發(fā),背對著我。我也不知道說什么,散場的人邊走邊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我倆。
良久,我才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好的!”
剛剛過了立秋的夜晚,天上繁星點點,剛好照亮我倆前行的路。
之前多少次,我心中默想著,能夠與粉妹獨處,是我最大的心愿!可這一時刻真的到來,我又不知怎么辦,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尷尬嗎,那倒不是。我想此刻的粉妹和我一樣,既興奮,興奮的是與心上人在一起;又慌亂,慌亂的是不知從何說起。
我充分地體會到一種愉悅在心中滋長,我喜歡和粉妹走在一起,走在一起的感覺;我喜歡和粉妹分享,分享這寧靜寂遼的夜晚。
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我倆走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粉妹的家門口。
“我回去了!再見!”
“再見!”
我目送著粉妹進了門,然后才轉(zhuǎn)身離去。
8
過了幾天,有一天晚上,我發(fā)小的女朋友再一次把粉妹約出來,但這一次我們沒有去看錄像,而是在小鎮(zhèn)的大街上閑逛了一會,之后,我發(fā)小他們就借故離開了,徒留我倆在大街上。
我倆漫無目地走著,邊走邊聊,竟然不知不覺走出了大街,來到了田間地頭。借著滿天星斗發(fā)出的光,我看到一塊平整的大石頭,我倆順勢坐了下來。
“你二哥現(xiàn)在哪里,好久沒看到他了?”
“他到我們市里去了,和別人合伙做生意?”
“哦,那你大哥呢?還在開中巴車嗎?”
“還在開,他現(xiàn)在跑我們鄰鎮(zhèn)和縣城這一段,好少回家的。你呢?在外省上大學感覺什么樣?”
“學業(yè)比較重,英語四級考試馬上就開始了!”
“那你得認真準備啊!”
“這個你放心?!?/p>
“上大學多好??!我也想上大學!”
“那你為什么去讀中專了呢?”
“我的成績時好時壞,不太穩(wěn)定,擔心上了高中以后考不上大學,所以就報了中專?!?/p>
……
夜已深,絲絲涼意漸漸地襲上心頭,著短裝的粉妹突然打了個噴嚏。
“冷吧?”
“有點!”
我向她挪了過去,緊挨著與她并排坐下來,然后伸出右手摟住她的肩膀,好讓她體會到我的體溫。而她也順勢把頭倚在我肩上。就這樣,我倆互相依偎著,竊竊私語。
突然,我聽到一陣呼喊聲,好象是有人在叫粉妹的名字。
“你聽一下,是不是有人在叫你?”我提醒粉妹。
“是嗎?”
聲音再次響起,是的,是有人在呼喊粉妹的名字。
“是我媽,剛才我出來的時候沒有和她打招呼,她現(xiàn)在找不到我,著急了?!?/p>
“那好吧,我們回去吧!”
“好的!”
伴著星光,我和粉妹走在回家的鄉(xiāng)間小路上,手牽著手,一直到離她家五十米遠的地方,我們才松了手。
9
不消幾日,我開學了,走之前,我特意來到粉攤前,再一次吃了她母親親手做的米粉。趁人不注意,我悄悄地塞給粉妹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我開學回校了,你保重,等寒假回來看你!”上面還留了我的通信地址。
開學后,我回到母校,回到熟悉的校園,上課,踢球,看錄像,每天時間都安排的很滿。
但是,稍微靜坐一會,粉妹就從腦海中蹦出來,在我眼前浮現(xiàn),牽引我的思緒。我多想粉妹和我一起徜徉在校園里,我們一起上圖書館,靜靜地坐著看書,盡情穿行在知識長廊里;一起去足球場,粉妹靜靜地坐在場邊,看著我在場上左沖右突,共同享受足球的樂趣;一起去商業(yè)街、步行街,感受大城市的繁華。
可是,這一切都是癡心妄想!粉妹遠在千里之外。
如何打消對粉妹的思念,打電話行嗎?那時候粉妹家還沒裝電話呢,而且電話費好貴的,不是一個學生哥消費的起。那只能寫信,用信寄托我對她的思念,我在信中詳細地描繪了我的大學生活,尤其是在踢球這個內(nèi)容上著墨很多。隨信,我附去我的一張照片。
沒過多久,我收到了粉妹的信,她也在信里附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粉妹,留著兩根長辮子,依在一個大型建筑物柱子上,樣貌特別清純。
從她的字里行間中,我由衷地體會到,粉妹對我的大學生活無比向往,真心地祝福我珍惜美好時光。但在信的末尾,她卻這樣寫道:“我倆之間的關系只能是朋友關系,純潔的、沒有一點雜質(zhì)的朋友關系,讓我倆彼此尊重好嗎?”看到這,讓我很迷惑,我不知道在粉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們的故事才剛開始啊,為什么?為什么早早的就結束了。就在一個多月前的暑假,我倆相處的不是很開心嗎?她為什么退縮了呢?
10
撫摸著粉妹的照片,我思緒萬千,百思不得其解。
后來,通過其他一些渠道,我才了解到,其實粉妹在學校里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只不過是,兩人的感情還不是很穩(wěn)定,時好時壞??赡芫褪窃谒麄z關系最僵的時候,我遇見了粉妹,并趁虛而入(當時我并不知道緣由),而處于感情空白期的粉妹也就順理成章地接納了我,成就了一段短暫的戀情。但開學過后,那個男的又向粉妹發(fā)起了進攻,兩個人的關系又恢復正常,并且升溫了。
“近水樓臺先得月!”遠在天邊的我,還被蒙在鼓里。
也許,粉妹覺得,我倆相隔的太遠,縱然望穿秋水,也無法填補內(nèi)心的思念,長痛不如短痛;也許,她認為,三年后才畢業(yè)的我,存在很大的變數(shù),她無法把控我倆的明天;也許,她認為,一個是天之嬌子,一個是普普通通的中專生,兩人之間有不可跨越的鴻溝,等等。所以,她斷然放手,重新回到了前男友的懷抱。
也許,這就是人生,不知道心中的那個她何時出現(xiàn);也不知道,心中的那個她出現(xiàn)以后,兩個人會牽手走多長時間,也許,走著走著,一個轉(zhuǎn)角過去,兩個人就分道揚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