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讀「論語」6.26:可欺可逝因仁勇,難罔難陷由明智

「雍也篇第六」26?

【原文】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譯文】?

宰我問道:“假如告訴仁者井中有可行仁之事,仁者會入井中去行仁嗎?”孔子說:“為何要入井里呢?君子會去行仁,但不會自陷絕境;君子可被欺騙,卻不會受人迷惑。”

【注釋】

“宰我”,即“宰予”,字子我,故亦稱“宰我”。小孔子二十九歲。孔子著名弟子,“孔門十哲”言語科之首。宰我能言善辯,曾從孔子周游列國。游歷期間常受孔子派遣,使于齊楚兩國。宰我在前文中已有出現(xiàn)。

“雖”,假令。

“井有仁焉”,意指井里有可行仁之事。

“從”,隨行、跟隨、參與其事。“從之”,意指入井取仁、行仁。

“何為其然”,為何如此。意即孔子不贊成“從之”入井的辦法。

“逝”,往也,行也。意指行仁。

“陷”,此處指陷入井中。井為難以自救的絕境,故引申為“自陷絕境”。

“罔”,迷惑、蒙蔽。

【評析】

孔子時代“天下無道也久矣”。故在本章中,宰我其實是以“井”來比喻亂世,以“井有仁焉”來比喻亂世中有苦難民眾急需救渡。行仁道于亂世難免會有風險,孔子周游列國便曾遭陳蔡之厄。這就如同入火宅救人,難保不危及自身。宰我或欲行仁于亂世,卻又擔心自陷于危厄,不知當效仁者入世渡人,還是應仿隱士出世避禍。心中疑惑難解,故有“井有仁焉,其從之也”一問。此問確實看似令人兩難:“從之”則自陷絕境,不從則有違仁義。但這一問題卻并沒有難倒孔子。

儒家雖然尚仁,是典型的理想主義者,但儒家也尚“智”,講究智慧理性,反對貿(mào)然盲動。故儒家之“仁”一旦形之于外,便成了“義”。子曰:“義者,宜也”。雖然“井有仁焉”,但跳進井里去“行仁”,比如救落井之人,真的是“合宜”之舉嗎?了解水井構造的人都知道,井內(nèi)的水面距離井沿通常都有數(shù)米,且井口上細下粗,井壁濕滑,人一旦落入井內(nèi),幾乎沒有自救的可能。古人靠掘井取水,這種基本的生活經(jīng)驗不可能沒有。因此,要救落井之人,只能于井外設法。若施救者貿(mào)然入井、自陷絕境,則非但于事無補,反而會使后續(xù)的救援工作更加復雜和困難。因此,孔子并不贊成“從之”入井的求仁之法。孔子說:“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所謂“君子可逝也”,是說君子在“井有仁焉”時,一定會努力行仁。比如,雖然身當禮崩樂壞的亂世,但孔子卻并沒有聽之任之、隱居避世,而是積極辦學傳道。為推行仁道主張,孔子不惜舍棄唾手可得的個人富貴,攜眾弟子周游列國,歷盡艱險,屢遭困厄。此即“君子可逝也”。但君子又是智慧理性的,既知當行之義,又識當止之時。是故子曰:“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君子固當行仁,但宜用善巧方便之法,不必作貿(mào)然無謂犧牲,故君子“不可陷也”。

所謂“可欺也,不可罔也”,是說欺誑者若以仁義責于君子,則君子必信而從之。盡管表面上看似乎是欺誑者得逞,但實際上君子乃是從于義,非從于欺誑也。君子之“可欺也”,是由君子之仁也,而非不識欺誑之詐也。若欺誑者以非仁之事責于君子,則以君子之智,必不受其蒙蔽迷惑。是故孟子曰:“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

比如,某人曾以“中國的缺點,一言以蔽之,就是缺乏民主”責于君子。因民主利于仁道,故中國的仁人君子皆甘受其責,為致力于民主的事業(yè),甚至不惜舍生取義。但若有人以“只有專制才能救中國”責于君子,則君子必不受其蒙蔽迷惑。是故君子“可欺也,不可罔也”。

所謂君子者,有仁德者也。德者,得也。仁德者,內(nèi)有仁心而行之于外,行之于外而必有所得,故成仁德。欲有所行,必先擇其方;欲擇其方,必善用其智。故仁德之成,不離于智。其方既定,則需力行;而欲力行,必仗其勇。故仁德之成,亦不離勇。是故,仁智勇俱備,方成仁德;備于仁德,方為君子。故君子者,仁智勇兼?zhèn)湔咭病?/p>

君子以其勇,故“可逝也”;以其仁,故“可欺也”;以其智,故“不可陷也”,亦“不可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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