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十月冬生奉子成婚

革命尚未成功，怎能結婚生子，這是十月的第一反應。這個突如其來的小生命讓十月不知所措。

她不想未婚先孕，不想父母知道，不想事業還沒開始就要當一個一孕傻三年的家庭主婦，而且她也沒有做好當媽媽的準備。

十月和冬生商量著，是不是去打胎。冬生矛盾的掙扎，他希望能留下和十月的孩子，但自己目前的確沒有能力養活她們母子。

十月看了看目前租住的出租房，二十來個平方，簡陋無比。冬生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現在的生活開支來源還是自己在深圳工作的存款。

她不敢想象孩子出生在這個環境里會是什么樣的。

那時冬生28歲，十月24歲。冬生也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他驚慌失措，而十月卻被強烈的孕吐折磨得膚黃肌瘦。

十月想，如果這個男人愛自己就不會贊成她打胎，但是如果同意打胎了就能代表冬生不愛自己嗎？如果冬生同意生下這個孩子，那自己又能否心甘情愿。

十月矛盾著，但肚子里的孩子來得太意外，并不在她的計劃內。這也是十月第一次懷孕，她除了嘔吐，并沒有其他的感覺。仿佛和這個孩子還沒有建立起任何的情感。

如果這第一胎打掉了，以后要是懷不上孩子了怎么辦。這也令十月憂心。但如果沒有條件養活這個孩子，不能給她好的生活，生下他也只是對他不負責而已。

最后，十月和冬生達成一致，他們決定拿掉這個孩子。

第二天冬生和十月早早便起床，正準備出門，一陣雷雨轟隆而至。霎時間困住他們的腳步。

十月怕雷，她緊緊的抱著冬生，心想這個孩子是不是不該拿掉，連老天都在為難她。十月一時心軟，哭著對冬生說我們還是別去了吧。

冬生和十月的創業計劃本身受制于各種現實困難，加之目前懷孕的事情攪得他們頭昏腦漲，冬生和十月再也沒有心思折騰創業這事。

過了幾日，十月心里并不踏實，她想著要不要告訴父母，父母會不會因此責怪自己。她不敢多想，再次回到生活上的現實問題，十月再次燃起了打胎的沖動。

十月想起許多電影里的橋段，為什么那些女人為自己不慎流產而心痛不已，孩子那么小，在她們體內還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們為什么會有如此強烈的撕心裂肺。

為什么自己一點也感受不到這種即將要失去這個孩子的心痛？是自己冷血無情，還是電影為了劇情煽動人心而偏離了現實。

十月還沒有下決心和冬生結婚，怎么能先有了孩子。再說了他們一無所有，沒有任何安全感。

十月再次拉著冬生前往醫院墮胎。不知是出門未看黃歷，還是機緣巧合，天公再次用傾盆大雨困住十月。

十月想今天不去也罷，我就不信明天還下雨。

第二天果然晴空萬里，十月非常堅定的拉著冬生的手坐上公交車前往醫院。

十月看著車窗外魚貫往來的人群和車輛，突然心生悲切。

如果自己和冬生現在有著體面的收入，那這個孩子就不會和自己有緣無分。

醫生冷冰冰的問十月以前有沒有墮過胎。十月說第一次懷孕。然后問了十月的月信情況，大概斷定孩子在40天左右。然后讓十月去交錢，準備檢查。

醫生根本沒有問十月為什么選擇不要這個孩子，或許來打胎的年輕人太多，她早已麻木了吧。

十月以為去醫院就可以直接做手術，電影里不都是那么拍的嗎，為什么自己卻要檢查這個檢查那個。

彩超和各種檢查結束后，醫生讓十月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兩腿高高的架著。

這是十月第一次接觸婦科檢查，她有些害怕。那些冰冷的器械和醫生的臉一樣冰冷無情。

醫生面無表情的帶上手套，拿著一個漏斗形的工具塞入十月體內，十月不禁發出啊的聲音。

工具冰冷無比，醫生毫不客氣的強行進入。十月本能的夾緊雙腿，被醫生一頓訓斥：放松，還以為是處女呢。

一陣恥辱和疼痛感占據十月的身體，十月感覺自己像砧板上待宰殺的牲口，毫無尊嚴可言。

拿著這個白帶去化驗，下午出結果再來找我。醫生依舊面若冰霜。

下午兩點半十月和冬生準時等在醫生辦公室。

你有炎癥，先開點消炎的藥內服外用，一個禮拜后再來做手術。

十月想著怎么這么麻煩，一個禮拜后還得再跑一趟接受這個冷若冰霜的手術，十月不禁搖搖頭，不愿再想。

出租房陰冷簡陋，因為在頂樓，所以能擁有一個小小的天臺，視野還算寬廣。十月喜歡把椅子搬到屋外看星星。

她有許多的話無法跟人訴說。她不愿被人取笑和可憐，包括琳達，即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此刻她也不想撥通她的電話。

她極力的掩藏著自己的倔強和驕傲，掩藏那些孤獨和無助。所以只有對著滿天的繁星眨巴眼睛。

等吃完藥拿掉這個孩子我就可以重新獲得自由了。十月靜靜的望著星空，撫摸著小腹。

第二天清晨，十月拿起一片消炎藥丸，盡管這種間接謀殺的方式令十月不安，但她只能安慰自己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有緣再聚。

一杯白水將藥丸送進胃里，十月盡力保持鎮定。十月閉上眼睛摸著小腹內心默默的對孩子說，對不起孩子，你來得太早了，我們有緣再相見

沒過一分鐘，一股強烈的嘔吐欲望迫使十月沖到洗手間。藥片連同整杯白水一股腦兒全部傾瀉而出。

冬生扶著十月躺下，隨即出門買早點。連喝水都會吐，這藥怕是吃不了了。十月想吃完早餐再試一次。

冬生買了小籠包和饅頭，十月連小籠包的味道都不能聞，一聞就惡心。十月吃了幾口饅頭，感覺還算平和。

十分鐘后，十月想這下吃藥應該沒問題了。冬生端來熱水和藥片給十月服下。沒想到同樣不出一分鐘十月全部嘔吐而出，連同還未完全消化的饅頭。

藥吃不了，這炎癥肯定消不了。炎癥消不了這手術也就沒法進行了。冬生看十月如此辛苦，再加上自己還是有留下這個孩子的私欲，索性勸十月留下這個孩子。

十月想到前后幾次為打掉這個孩子頻頻受阻，難道注定了這個孩子和自己的母子緣分。他那么頑強的想要留下來，自己又有什么權利來結束他的生命。

十月想她和冬生犯的錯，憑什么讓一個無辜的生命來承擔。她相信自己有能力養活這個孩子，十月丟掉所有的藥，她決定生下這個孩子。

傍晚冬生買來快餐，十月聞到就想吐。冬生說吐也要吃點，不然會餓壞，孩子也沒有營養。十月勉強吃了一點立馬全吐了出來。

晚上十月的母親來電話，問十月最近如何。十月不知如何開口，別看母親平常大大咧咧的，她還是能從十月聲音的變化感知到一些情況。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條水蛇，總喜歡跟著我，無論我走到哪里都能碰見它。有一天竟然看到你爸爸抱著這條蛇坐在我們家客廳里，嚇壞我了。我跟你爸爸說趕緊把它送走，怪嚇人的。你爸爸說它好乖，又不咬人送走干嘛。然后我看見那條蛇對我笑，頭上居然開出兩朵花。

母親一邊繪聲繪色的說著，十月半開玩笑的說媽你怎么會夢見蛇，居然還是頭上開著兩朵花的蛇，還會笑。

是啊，我半夜驚醒，第二天把這個夢告訴了你奶奶。你奶奶說叫我別在外面聲張。

我很好奇啊，不過是一個夢，為什么不能跟別人說。然后你奶奶告訴我說怕是你或者你弟弟誰有喜了，估計還是個女兒。

母親見十月遲遲未應聲。十月，你不會懷孕了吧。

嗯，十月發不出響亮的聲音。

那你打算怎么辦？

十月把墮胎前后的故事都給母親說了一遍。然后告訴她自己還是想留下這個孩子。

母親說冬生家的條件你不是不知道，不能如此草率的做這個決定。我和你父親先商量一下。

那時十月并不理解父母為什么強力反對她和冬生結婚。即使冬生家境貧寒，自己也能養活孩子。再說冬生一個大男人不可能讓自己和孩子餓肚子。

父母并不同意十月的決定，認為十月對自己的人生大事過于草率，母親希望十月拿掉這個孩子而十月執意反對。

母親有些氣急敗壞，說如果你選擇和冬生在一起，以后只有無盡的苦日子等著你，你可別后悔。

最后母親問十月如果你拿掉這個孩子還會不會和冬生在一起。十月說如果還有感情，兩個人肯定在一起。

母親說，那行，我和你父親的意思是既然孩子是無辜的，即使打掉他你們還是要在一起，那干脆結婚好了。

聽到父母最終同意自己的婚事，冬生把十月緊緊的摟在懷里。

結婚的話冬生能準備多少彩禮？

十月說自己之前和冬生聊過，結婚預計要花十萬吧。

母親并不相信，十萬，我看三萬有沒有。他們家一窮二白的，盡在那里忽悠你個小姑娘。這樣，你讓冬生和家里商量下彩禮和結婚的事情，然后我讓你爸過去和她們談談。

在十月家鄉農村隨便嫁娶至少也得十幾萬，也不怪母親輕視冬生的家境。

十月原本想在酒店舉行婚禮，但那個費用不是冬生家能承擔的，十月想能省的就省，在農村辦婚禮也沒關系，以后有錢了再風風光光的補辦一個也行。

冬生父親過世多年，母親年邁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冬生只能跟哥哥姐姐商量婚事。十萬對冬生家來說是天文數字，縱使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也拿不出。

那時冬生的家人第一反應是娶個媳婦還能這么貴，十月是不是來騙彩禮錢的。冬生家那么窮，十月生得天生麗質能干賢惠，還有那么高的學歷怎么能看上冬生。

當冬生告訴十月家里只能拿出三萬塊錢時，十月的父親和母親極力反對，因為這個費用連在男方家擺結婚酒都不夠，哪里能還能當做彩禮錢作為他們婚后的保障。

十月的父母最終要求冬生家至少準備六萬迎娶十月，他們不想十月結完婚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畢竟十月大著肚子，而冬生又沒有工作。

父母對十月說，如果冬生家沒法準備六萬塊，讓十月暫時離開回到自己家。

十月毫無保留的把這些都告訴了冬生。冬生著急怕十月真的回自己家，便求著媽媽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幫忙想辦法。

最后冬生的大姐夫挑頭，兄弟姐妹以及冬生的母親坐在一起商量后決定拿出六萬塊。頭三萬作為彩禮結婚時用，后三萬等十月回娘家辦酒席時作為男方承辦酒席的費用。

頭三萬不需要還，但后三萬是需要冬生和十月還的。

冬生把這些一五一十的告訴十月，十月又是善解人意的孩子。她不想讓冬生進退兩難，反正都要還錢，就不回娘家逼冬生想辦法了。

十月對父母撒了謊，說冬生會準備好六萬塊錢結婚。她并沒有告訴父母另外三萬是需要償還的。

隨后大姐夫先和十月談論了此事，十月也知道冬生家境貧窮，并沒有任何異議。只是大姐夫仍然疑慮十月是來騙婚騙彩禮的，所以丑話說上前，對十月直截了當的表明了心跡。

十月不曾想到冬生的家人竟然如此看待自己。十月也不示弱笑著說誰騙誰到最后才能知道，我可不想看到最后回娘家擺酒看不見另外三萬塊錢。

十月想著父親馬上要過來和冬生的家人談論婚事，不能讓父親看見自己和冬生擠在一個才二十平米的出租房里。

十月重新換了個80平米的出租房，兩房一廳至少讓父親覺得自己沒那么委屈。

父母也都理解冬生，并沒有為難冬生要買房買車的娶十月。父母總想著只要冬生對十月好，兩個學歷都不低的人在社會上也能討生活。

盡管父母表面上同意了這樁婚事，但想打十月以后要吃的苦，父親心如刀割。

除了這三萬的彩禮錢，在農村辦酒席的錢并沒有著落，冬生瞞著十月去借了兩萬的高利貸。

要結婚了，十月卻沒法邀請自己的好朋友們來參加。她的驕傲沒法讓自己邀請琳達來參加這場不完美的婚禮。沒有伴娘，沒有朋友，她只能默默承受這份孤單。

婚禮如期舉行，十月只能抱著心中的遺憾走進這場婚禮。她曾經幻想過的西式婚禮也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十月連像樣的首飾都沒有。一個新娘最起碼也要穿金戴銀的。但她有的只是一枚廉價的銅錢改造而成的戒指和一條價值兩千元的鉑金項鏈。

而這條項鏈陪伴十月也不過短短數月，因為交不起房租最終被當掉付了一個月的房租。

那時十月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委屈，因為如果她覺得委屈便是對冬生的不體諒。即使沒有金銀首飾，十月也覺得自己是最美的新娘。

婚禮結束后，父親見冬生的家人遲遲沒有拿出彩禮錢交給十月。父親問十月這里給彩禮錢還有什么規矩嗎？

父親只是想安心的看著這三萬彩禮錢在十月手上，這樣至少也能讓十月度過眼前懷孕不能工作的難關，孩子出生后也不止于過于貧瘠。

十月問冬生彩禮的錢怎么回事。最后竟然是因為還差四千塊所以遲遲未拿出來。

在父親看到十月穿著新娘裝卻沒有任何像樣首飾的時候，他眼里便開始閃爍淚花。后來父親發現這個村真的窮得像自己家鄉三十年前一樣。

母親生十月時，那時農村就送面、肉、雞蛋和三十塊錢作為賀禮。而21世紀的今天，在冬生的村里居然還有大部分人送二十、三十塊錢的人情。

父親想這場酒席的開支絕對超出收入，十月身上得背負多少債。

此刻再見到彩禮錢都湊不齊的場景，父親想十月這日子怎么過。冬生家里怎么如此窮苦。

其實十月早已感覺到父親并不高興。婚禮當天父親沒有笑容，就連攝影師說一起拍張全家福父親也堅定的拒絕了。

或許在父親心里，他不愿承認女兒就這樣嫁了，他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心肝寶貝女兒就這樣嫁了。他不愿承認冬生，這個不能給女兒幸福的女婿。

父親哭了。

父親竟然哭了。

這是24年來十月第一次看見父親掉眼淚。父親一刻也呆不下去，他想早點離開這個傷心地，他恨不得立馬帶著女兒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是十月愛著冬生，還懷著他的骨肉。

父親沒有對冬生的家人發脾氣，他拿出陪嫁給十月的兩萬塊錢，抹了抹眼淚說爸爸對不起你，只有這個能力陪嫁兩萬塊。

當父親拿出這兩萬陪嫁時，冬生的家人都睜大了眼睛。

十月知道家里蓋了新房子，還欠了不少外債，自己結婚太突然，恐怕這陪嫁的錢也是父親借來的。

十月哭著跪在父親面前挽留說自己不孝，冬生也跪下，冬生的家人不知十月父親為何突然要離去。

拉不住父親，十月看著父親匆匆離去悲傷的身影，她脫掉高跟鞋抱起婚紗追著父親。冬生也跟著出來。

十月知道父親內心難過極了，她不想父親呆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替自己難過。父親背著行李包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十月緊緊跟隨，父親沒有停下的意思。

冬生看出了岳父離開的決心，叫了一輛婚車跟在后面。十月幾度勸父親上車一起離開，最后父親終于坐上了車，但父親一直在抽泣。

.7.十月離鄉背井掙奶粉錢，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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