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囈
我有一個朋友，暫且叫她小A吧。
小A是個美女，從小美到大的那種，在我們的五官還擠在一起開會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出落的眉眼分明，唇紅齒白。很多年后，我第一次看張藝謀的《我的父親母親》，章子怡梳著兩條發(fā)亮的麻花辮，穿著土的要死的大紅襖子立在門框巴巴的等著她心愛的男人，明明那么土卻絲毫掩蓋不了章的美貌時，腦海中浮現(xiàn)的便是小A的臉。只不過她比章更具風情。
風情是個很曖昧的詞，在不同人的解讀中有截然相反的含義，比如我就覺得這是小A獨有的氣質(zhì)，而他爸覺得就是騷。沒錯，這是他爸對她的評價，他爸還說過更多不堪的字眼，每每這時小A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有我知道，她握緊雙手，不讓它顫抖，指甲陷進手心的肉里，傳達著她的憤怒。
我對于美女命途多坎坷這個認知是從小A的媽媽那里開始的，小A的媽媽是我們村遠近聞名的大美人，美到什么程度呢，在她適婚的年齡，十里八鄉(xiāng)的適齡男青年都去他家提過親，有很多自知肯定娶不到佳人的去提親只為了見她一面，以至于后來小A的外公不準她媽媽出門。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小A的爸爸出現(xiàn)了，說實話，小Ａ的爸爸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只是家里窮又自恃過高遲遲沒有結(jié)婚。據(jù)說，當時小Ａ的家人均不同意，小Ａ的外公說“長得好看的男人大多靠不住，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不是找個過眼的人，而是要找過心的。”小A的外婆在旁邊剝著瓜子輕輕的點頭微笑。
認定了自己愛情的女人哪聽得進這些話啊，小A媽媽眼里腦子里全是那個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以及那些熾烈的情話，盡管小Ａ的外公以斷絕父女關系為威脅，小Ａ的媽媽還是毅然決然的嫁給了那個男人。
起初，那個男人對她也真是好，看得出他對她是有愛的，雖然在農(nóng)村，家里又窮，但是男人什么農(nóng)活都不讓女人做，只要她每天做做家務，煮個飯就好了，男人說“我怎么舍得你做這些。”這看在那些整天和男人一樣在地里做事還要煮飯做家務照顧一家老小的婦人眼里，不知產(chǎn)生了多少嫉恨，她們說狐貍精就是不一樣，魅惑人的本事我們這輩子都學不會啊。人對和自己處在同一環(huán)境卻又比自己境遇好得多的人總是厭恨的，她讓她們看到原來即使在同樣的條件下，她也可以過得比她們都好。
小A的爸媽結(jié)婚兩年后，小A出生了，生的粉雕玉琢，煞是可愛，小A的媽媽笑的合不攏嘴，小A的外公也因著孫女，和女兒重新親切了起來。然而，小A的爸爸從她出生后便沒什么好臉色，礙著岳父岳母在，便沒說什么，等小A的媽媽出了月子，外公外婆回去后，小A媽媽便越發(fā)覺得不對，一問，原來是怪她生了個女娃，心結(jié)便自此結(jié)下。此后，小A的爸爸便不像先前殷勤，埋怨妻子什么都不會做，之后還染上了賭癮，并且有了別的女人。小A媽媽的心一點點的涼下去，想起父親曾說過的話，淚流不止。于是在一個很冷的夜晚，她走了，只帶走了小A出生時的胎發(fā)。
那年小A三歲，會說話沒多久，走路一晃一晃的，鼻涕總擦不干凈，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
那時她還不知道，媽媽走了對她意味著什么。
外公想將她帶回去養(yǎng)，但是她父親不同意，說你女兒不知道和哪個野男人跑了，你別想拐走我女兒。
還以為他會好好對小A，沒想到他只不過是想將對小A母親的恨全發(fā)泄在她身上，印象中，小A雖然長得漂亮，但總是有傷，不是臉腫了，就是嘴破了，都說虎毒不食子，其實有些人比畜生毒辣多了，而且全使在親人身上。
小A就這樣艱難的成長著，我曾問她，是否怨恨母親，小小的她眼睛沒有焦點，悠悠的說，恨啊，怎么會不恨，如果不是她我也不用受這么多苦，但說到底，她也是苦命的人，以后哪怕相見，就當作毫無關系吧。那年小A十歲，我在她眼里看到絕望。
小A因著容貌，早早便有男生追求，她和她媽長得越來越像，她爸下手也越發(fā)狠毒，沒有輕重，她常常想，怎么還沒被打死，死了，就可以解脫了。
但當死亡逼近時，她退卻了，一如即往的晚上，她爸喝了酒，回來看到她躺在床上睡覺，她聽到了聲音，沒有起身，良久，她睜開眼，看到她爸拿一種很瘆人的眼神盯著她，好像從地獄爬上來的鬼魂。她從未如此恐懼過，她爸對著她吼"你個臭婊子，老子怎么對不起你了，你一聲不吭就走，還留下個小婊子，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說著便踉踉蹌蹌的走到廚房去，小A知道他把她認成了她媽，意識到他要拿刀，連忙起身，鞋都沒穿，就跑了出去，一路上她不敢停也不敢回頭，生怕一不小心就看到那雙瘆人的眼睛以及明晃晃的刀，她發(fā)現(xiàn)，她一點都不想死，她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那天后，小A沒再回家，跟一個比她大十歲的男人踏上南行的列車，小A發(fā)短信給我說，我曾發(fā)誓不會愛上男人也不會依靠男人，但為了離開一個男人我必須倚靠另一個男人，是不是很諷刺，但是無所謂啦，賤命一條，愛誰誰吧。她說，我一直都很羨慕你，有正常的父母，正常的喜怒哀樂與煩惱，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能和你一樣。
從那后，我再沒見過小A，聽說她換過幾個男人，最后嫁給一個中年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