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帆齊微課）

成年人看不到孩子的內心。

在成年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在孩子的心里，就是過不去的坎。

文|每天努力一丁點兒

01

我家老房子前面有一棵老梅樹，很高很大，爸爸說那顆梅樹在他小的時候就已經有啦。

到了每年的端午節左右，梅子就成熟了。

說來也奇怪，那顆梅樹上結的果實特別甜，可謂是聲名遠播。十里八鄉的人們打聽到我家這棵梅樹，都稱贊它品種多么優良，不乏人老遠來求梅樹苗。

媽媽用梅核培育了一些小苗，送給來求種的人，大家都心滿意足的。

能送的都送了，剩下一株品相不好、又長的很細很小，媽媽就把它種在老梅樹旁邊——那株老梅樹太老了，一半的枝丫已經死亡，需要有新的接班人。

其實從小我就不喜歡父母這些作為，他們一直都教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們把好的東西都送給別人，剩下給自己的，都是些歪瓜裂棗。

除了收獲點好名聲，其他什么也沒有，可是爸爸媽媽卻樂此不疲，真是無語。

媽媽吩咐我要好好照顧小梅樹：“一個星期要澆兩次水。”“長蟲子了，你要把蟲子抓下來。”

媽媽又跟我說，“小孩子也像一棵樹，需要好好照顧，才能開出好看的花，結出好吃的果。”

那時候，我是同齡人中個子最小的一個，我覺得我跟這株小梅樹同病相連，一樣的沒有出類拔萃，卻想頑強不屈地長大。

沒過幾年，那株小梅樹長大了，冬天里還開了花，爸爸預估再過一年就能長梅子。

我心里樂滋滋的，覺得自己功不可沒，沒想到這時候又有一個遠房的伯伯來求梅樹。

可是已經沒有了呀，媽媽挺為難，想了半天，她決定把那棵小梅樹送給他。

那個伯伯對媽媽自然是千恩萬謝的，我心里很不樂意，那是我照顧長大的樹呀。但是我人小言微，我再不同意也沒法更改媽媽的決定。

好在那個伯伯跟我說，他會把梅樹種在他們家門前，讓我經常可以去看看它。

02

是呀，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種而已，我也想開了。

所以我有空，就會去伯伯家看看我喜歡的那株梅樹。果然，到了第二年，它開了花之后就結了果，有二、三十個果子。

摘新果后，伯伯笑嘻嘻地送了幾個給我們家嘗鮮：梅子的個頭很大，酸甜可口，爸爸表示很意外。

因為這株樹的表現很好，伯伯對它很看重，來年可以賣錢啊。

又一年冬天來了，小梅樹開花了。我去看小梅樹的時候，它樹壯花盛，我斷言今年肯定有一個好的收成。

漂亮的梅花吸引了好多小朋友，其中有不少調皮的男孩子，就把主意打到了梅花頭上。

他們折下梅枝，拿來追逐打鬧，把它當成武器，用來攻擊對方。

我覺得挺受傷呢，我最心愛的小梅樹，好不容易開了這么多花，結果卻被人拿來糟蹋，看著落的滿地都是的梅花，我的心情掉到了谷底。

我還是那同齡人中個子最小的女孩子，要阻止他們施暴，真不容易做到。

很多時候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柔聲細氣地阻止著，卻被別人譏笑，他們覺得我是多管閑事。何況這棵梅樹的主人，本身品德有虧，欺負不了人，還欺負不了樹嗎？

那一年這株小梅樹結的果實，也只有二、三十個，比預期的少了很多。

03

第三年的梅花又開了。

那時候我已經成為一名光榮的少先隊員了，看著胸前的紅領巾，總覺得有一種守護情節在心里。

我守護的目標就是離開我們家好幾年的小梅樹。

它長得更高，更茂盛了，枝頭一簇簇的花朵，迎著寒風，綻開笑臉。

村里的孩子們也長得更加健壯了，他們照樣喜歡把梅樹的枝丫折下來，我覺得如果梅樹會說話，它會說，“很痛”。

恰好前幾天下過一場雪，地上薄薄的泥漿，薄薄的積雪，還有薄薄的冰攪和在一塊兒。

十幾個孩子湊到一塊兒，掰彎樹枝，瞅準哪兒花最茂盛，就往哪兒破壞，我雙手難敵眾人，又一次被他們得逞，折下很多的枝條。

突然聽見有孩子叫了一聲，“梅樹的主人來了！”孩子們就一哄而散。

我趁機撿起他們丟在地上的那些花枝，這些，等再過幾個月全部都是果實啊，現在就這么破壞了，真是太可惜啦。

梅樹的主人——伯伯看到一地的落花，還有散落在不遠處的枝丫、花朵，也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我張了張嘴，想跟他說一些安慰的話語，他卻臉色不善的看著我，“你看看，把這些花折掉，多么可惜呀！”

我認真的告訴他，“不是我做的，我也是在這里守護著它呢。”沒想到，伯伯根本不相信，他說，“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在樹底下，你還想否認么？”

被冤枉的痛苦、解釋了也不被理解，一下子把我的心弄的鈍鈍的，我口瞪目呆的望著他，伯伯為什么不聽我的解釋呢？

當初，他低聲下氣跟媽媽求梅樹的時候，是多么通情達理啊，還一臉的笑意盈盈！

伯伯還作勢要來抓我，說把我帶到我的爸爸面前，讓我爸爸教育我。我很生氣：“不是我干的，你為什么要冤枉我？”

慌忙避讓之中，我忘了手上還拿著一根枝丫，不小心抽到了他。

伯伯就惱羞成怒，一把把我推在雪水地里，我渾身濕透，比身上的濕冷更甚的是心里的難受，我丟了魂一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被誤解，被欺負，伯伯怎么突然這么兇，變了個人一樣呢？

行尸走肉的回到家，媽媽問我怎么了？我還是說不出話來。媽媽以為我只是在雪地里摔倒了，她給我熬了生姜紅糖茶，又燒了熱水替我洗澡。

剛才的抗爭，用盡我全身的力氣，大喊大叫撕裂了我的喉嚨，滾燙的紅糖茶喝進肚，滾燙的熱水泡著身，我還是沒能感覺到一點點的溫暖。

我心里生起了一把怒火，恨不得拿把刀把他殺了，再一把火燒光他家里的一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會一年年長大，而他會一天一天變老，看誰熬的過誰？

04

接下來的幾年，我都很少去關注我的那顆小梅樹。

偶爾路過的時候，扭頭看一眼，它越長越高大了。

因為殺雞儆猴，我被伯伯狠狠收拾的事，小朋友躲在角落里，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后來，沒人敢去折梅花了。

每一年，伯伯拿梅子去賣錢，產量越來越高。

發生在梅樹底下，關于我受辱的那件事，成為我心里一條鴻溝，越不過去的坎。

我還是當初那個小女孩，性格大方，對人有禮貌，可那只是針對我愿意尊敬的人。

比如那個伯伯，我看到他，就扭頭轉身、不理不睬，我對他不屑一顧，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在冰天雪地里對我那一推，我小小的身體跌到雪水里，然后他揚長而去。

這幾年時間，媽媽又種了兩株小梅樹，生機勃勃的，很快就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了。

而伯伯家的那顆小梅樹，已長變成大梅樹了。因為長得太大了，它的根都扎到房子底下，把伯伯家的水泥地都弄裂開了。

幾個懂行的人一合計，這顆樹就算是把它挖出來，移植到別的地方也沒法存活，只能把它砍掉。

挖機開過來，電鋸用起來，小梅樹結束了它的生命。

伯伯，又腆著臉，滿面笑容來我家里求梅樹。“不給！不給！不給！”我卸下一貫的溫柔懂事，變得猙獰可怖。

那一刻，我就像神經病發作了一樣，變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媽媽抱住我，哄我平靜下來，用了各種辦法都沒有成功。

伯伯懷著期待而來，帶著不解而去。

我流著淚，把我當初所受的恥辱告訴了媽媽。媽媽沉吟片刻，答應了我，“行，不給就不給。媽媽不會讓人再欺負你第二次。”

我心里燃燒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像泄閘的洪水一樣淌下，還是媽媽好，永遠站在我身邊。

可是媽媽食言了。

那個伯伯求到爸爸頭上，爸爸是一貫的老好人，他有求必應。當天，趁著我去學校里讀書不在家，就把小梅樹挖了一株給他。

你知不知道天塌下來是什么感覺？那種被至親欺騙的感覺，你體會過嗎？

我由此怨恨了父親好久好久。

05

如今又到了梅花開的時候，看著梅花，我又想起了這段往事。

我想到伯伯那張臉，一下微笑，一下猙獰，一下不聽我解釋，把我推倒在雪地里……

現在他去世有十多年了，人死燈滅，我才有勇氣寫下這個故事。

這么多年，我再不吃梅子了。

齊帆齊微課 第2期28天（19）篇2943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