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百態
宅生著
1
昏暗的天空似乎不久就要降下雨來。許久沒有吸收過水分的柏油路無比的滾燙,它嚎叫著,呼喚著雨水的到來。其下無數的行人在市區之中不停的穿梭。張洋步伐急促的穿過路人間的縫隙來到站臺之上。這里剛剛進站一輛正在上下乘客的公車。以張洋乘公車的經驗來看,這應該是這條路線的最后一趟公車,當這趟公車駛過之后,再沒有另外的一輛車會駛出市郊。于是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趕到末班車的欣喜感。
『投了錢,往后上。』司機從駕駛室的位置站了起來,向下面準備上車的人說道。這是一輛類似沙丁魚罐頭的公車,里面擠滿了城市中的『沙丁魚』。由于前門已經無法上人,張洋將公車卡遞過去,在乘客的幫忙之下,他刷過了卡,接著從后門上了車。
擁擠,壓抑。這是他對于公車內部最大的感覺。于是趕上公車的那股欣喜之感瞬間煙消云散,轉而是一種埋怨的心理,不僅埋怨那些跟他一樣拼命擠上來的乘客,更加埋怨那個不停喊著『后面還有位置,再往里面擠一擠』的司機。雖然車上站著的乘客都和他有著同樣的心聲,但即使他們在心理喊叫的多么大聲,現實還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張洋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由于上車之時后面不停的還有人向上擠來,再加上張洋刻意穿插的情況之下,他很輕松的被擠到了靠車窗的一邊。這所以這么做,則是因為他在以前擠公車的時候摸索出的一個心得,那就是在擁擠的公車之中,站在靠邊的地方比站在中間要更加好。不僅僅是因為相對于中間而言,靠邊更不擁擠。同時,站在靠邊還有著一項機遇,那就是可以獲得座位的機遇。而張洋又是那種善于把握機遇的人。
最終,『沙丁魚』們已經擠得不能夠再擠了。于是這位『海產品運輸員』在環視一遍之后,將前后的車門給關上,沒有理會沒有上來『罐子』的『沙丁魚』們的喊聲。在吐了兩口老氣之后,開始支支吾吾的走了起來。
『有下。』就在車輛行駛了到了下一個站臺前的時候,張洋面前座位上坐著的男子高聲喊道。同時用前面座位的靠背將身體支撐而起,拉住頭頂上欄桿固定了一會兒身子,向著后車門處走去。張洋則行云流水的走到座位之前,然后以十分優雅的姿勢,一屁股坐在了還溫熱的位置之上。
雖然靠邊站有著等到位置的時候,卻也有一無所獲的時候。像今天公車才行駛不過一個站臺就有人下車,倒是十分的幸運,在往常是絕對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但今天卻并不是往常的隨便一天,而是他發工資的日子。
這是像張洋這種工薪階層最高興的一天,畢竟自己付出的汗水有了收獲。可雖說如此,但一轉念想到等會回到家中,還要將其全部上繳,他就覺得十分的憋屈。自從結婚之后,妻子便掌握了家中的財政大權,所有的一切都要為了房子,以及孩子的將來做準備,以至于每當拿到工資,張洋除了用其繳納電話費和乘車卡的錢以外,竟然沒有一點剩余的錢。
不過好在一點,那就是自己的工資在今年三月份的時候上漲了一些。原本按照他和妻子的約定來說,工資應當全數上繳才對,但是他卻耍了個心眼,將錢藏匿了起來,隱而不報。不顧及周圍陌生人的視線,他從衣服的口袋之中掏出錢包,打開錢包后首先出現的是他與妻子的合照,但這并沒有喚醒他心中的一點惡感,因為他心中的惡感早已死去。沒有看照片之內妻子的眼睛,他從錢包之中抽出幾張紅紙,將其折疊放入襪子后,接著將錢包放回了衣服的口袋之中。
一想到自己可以多出一些零花錢來,張洋不自覺的笑了出來。只要自己回到家繳上錢包,再把藏下的錢夾到妻子所不看的書本之中,這樣一定可以萬無一失。而后自己就可以用這些錢去買些煙抽,或者跟同事們出去瀟灑一回。
2
劉怡的心情不免有些失落,這雖然跟她今天的忙碌工作有關,但最直接的原因卻是剛剛空出的座位被一個上車不久的男人搶去了。她站在這個座位前已經有許多站臺了,由于市內車輛的擁堵,怕是有了十幾分鐘。十幾分鐘看上去并不是很多,但是對于工作了一天,并且穿著高跟鞋的她來說,簡直就是煎熬。而就在上一個車站,上來一個冒著汗臭味的男人,他拼命的向著車窗邊擠來。由于劉怡并不想和這個男人站的過近,于是便向著周邊挪了一些,讓那個男人站到了座位之前。
而那個位置的主人則過了一個站臺之后便下了車,這讓劉怡很是不爽。畢竟她將來的站在那個位置前面那么久,卻讓剛剛上車的家伙搶到了便宜。心中抱怨了幾句之后,感覺手臂和腿上的酸脹更加的濃烈了。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她卻也沒有方法可以讓這個男人讓開座位給她,雖然自己姿色卻是不錯,可眼前的這個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憐香惜玉之輩。于是想著這也是生活中難免的事情,這個男人的家中肯定有等著自己的妻兒,之所以這么在乎位置,肯定也是不想在家人面前露出疲憊的姿態吧。就這么想著,漸漸覺得心中有些好受了,畢竟自己也有等待著的人。可就在她這么想著的時候,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把錢包之中的錢放入襪子之中,而錢包的里面夾著一張他和一個女人的結婚照片。怎么看,這個男人似乎都在背對著妻子,偷偷藏著自己的私房錢。
『惡心、』劉怡心想。同時更加強大的怨念從她的心中升起。
由于自己便有一個上班族的男友,所以對于這種偷偷藏匿私房錢的家伙,她是不能夠原諒的。雖然心中希望這不是事實,只是自己在哪部電影中看到而已。但是這件事卻真正的發生了,并且就在她的眼前。
突然,劉怡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現在的男友有沒有欺騙,或者是背叛自己。
念頭就像一副眼鏡。她仿佛在張洋的身上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以及多年后的男友。那時他們兩人的戀愛熱情早已褪去,而剩下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冷冰冰的世界。在那個時候,自己的男友肯定也不會像曾經的海誓山盟一樣對自己無微不至,而是抱著一種敷衍的姿態來應對自己吧。沒準等到自己年齡的增長,皺紋的增多,逐漸擁有社會資源的男友怕是會移情年輕的女孩兒,而會稱呼日夜操勞的自己為『黃臉婆』吧。
越想,劉怡對于未來愈加的恐懼。與此同時,那個男人此刻正在將稍鼓的襪子捋平。而他的臉和幾年后男友的臉一模一樣。男友用一種毫不在意的姿態正在欺騙著她,而她則根本不知情,而是以為愛情將會延續。
劉怡將思緒從男子的臉上抽回,繼而回想起了本該遺忘的事情。幾個月前,她在工作之中接觸到一個對她有著意思的男子。其他的地方都讓劉怡不甚滿意,但是家中卻是比較有錢的一類。雖然自己果斷的拒絕了他,但是他卻有些死皮賴臉的纏著自己。或許自己該對他稍微好一些了。看到男子藏私房錢的劉怡這么想到。
就在劉怡出神的時候,又到了一個站臺,由于這次的減速并不平緩,再加上自己由于出神,手不知不覺中放松了。于是即便抓著吊環,她還是向邊上退了一步。
『好痛。』
后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劉怡才注意到自己的腳下似乎有些軟軟的東西。
『還不快挪開。』
后面那個男人喊道,而劉怡聽到聲音則很快的將腳挪開。她向著身后看去,是一個衣著英文字母T恤的中年男人,臉上有著沒有刮凈的胡渣,讓下巴以及嘴唇周邊染上一層灰青色。這正是劉怡最討厭的那一種類型的男人,但畢竟此刻犯錯的是自己,卻也沒有辦法。
『不好意思。』劉怡低頭認錯道,『腳沒事吧。』
『沒事,沒事。』后面的這個中年男人笑道。黃澄澄的牙齒縫之中散發出一股惡臭,那是細菌在口腔之中大量繁殖的證明。
聽見他說沒事,劉怡放下了心來。畢竟和這種在社會上的老油條起糾紛,是十分不明智的。道歉完之后,勉為其難的又陪了這個男人聊了幾句,便轉過頭去。
于是她心理對于自己沒有搶到座位的這件事情,怨念更加的深沉了。同時,還抱有一絲隱隱的期待。畢竟那個追自己的男人家境十分不錯,跟他在一起,那么以后自己就不必擠公車了。至于男友。沉浸在以后生活之中的她并沒有考慮。
3
一開始,鄒明還以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暴露了。
昨天晚上,他才最終調試好這個『道具』,今天便迫不及待的用了。在他的推論之中,一般情況之下是無法發現鞋子的怪異之處的,但是這始終是推論,并沒有經過實際的驗證。所以當那個女生一腳踩到自己腳上時,事跡敗露的恐懼感充斥滿了他的心間。
可當他發現被踩著的腳并不是自己安裝『道具』的腳,同時對方一副慌張的樣子時,他便將心給徹底放了下來。為了表現出一個普通人被踩著腳的狀態,他喊了一聲『疼』,并且帶有斥責語調的話語,讓眼前女子將腳挪開。
果不其然,這個女人被他的話語給嚇怕而向他低頭認錯起來。
『不好意思,』由于身高的差距,再加上女子身體有些前傾,可以若隱若現的看見里面粉紅色的肩帶,這讓鄒明十分的興奮,以至于沒有聽清楚后面女子說了些什么,便裂開大嘴說道,『沒事,沒事。』
因為很少能夠跟女性有著接觸,所以鄒明又跟這個女孩聊了些其他的事情,但女孩似乎對于他一直有一些回避。就這么倆人的話語并沒有持續很久,雖然鄒明自以為自己并沒有怎么樣,但是劉怡故意回避著他的態度,讓他感到十分惱怒。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已經將她裙下的風光給拍攝了下來,只待回到家中便可以細細觀賞,心中的怒氣頓時消散了一大半。
『哼,臭娘們。到時候把你放到網上,看你還嬌氣不嬌氣。』
4
公交車又抵達了一個站臺,由于依然還在城內人口聚集的地方,所以都有人在站臺攔車。下去了若干人,又上來了若干人。其中上來了一位拎著個菜籃子老奶奶。自從三個月前這里開了一家大型超市之后,便有許多人為更加新鮮的食材,以及更便宜的價格來到這個超市之中,不乏那些家里離這里比較遠的人家。
這位老奶奶便也是這樣。她每天早上和下午都會來這家超市買新鮮的食材,雖然大多時間都會挑上班族和學生人數少的時候,但今天卻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才到了要擠人群擁擠的公交的地步。
由于手上拎著許多東西,想要拉住吊環或者副手之類的東西根本就不可能,她才始一上車,就向著愛心座位走去。那里坐著的是一個穿著T恤的年輕人,一般而言,年輕人都抱有著敬老的心態,會讓位置給老年人坐。再者,愛心座位原本便是給老年人等弱勢群體準備的,這也是她之所以一上車就往那里擠去的原因。
但是那個年輕人卻一直看向窗外,這讓手拿袋子的老太心理焦急了起來。畢竟這個青年如果一直看著窗外,完全可能不知道自己此刻需要讓座位給一個老人家,也就不需要給老人家讓座了。于是她趁著車輛發動時帶來的加速,借勢往那個青年身上輕碰了一下。只待這個年輕人轉過頭看向自己之后,看到自己手拎東西,然后將座位讓給自己。
青年感覺到肢體的碰觸,將視線從窗外轉向車內,看向了這位老婆婆。
怎么樣,快點把座位讓出來吧。你可要知道你自己坐著的是愛心座位,而這個座位正是為了給那些弱勢群體坐的,而不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坐的。年輕人就是應該好好的站著。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老太的眼中不免有一些得意,畢竟自己正是那樣的弱勢群體。可是那位年輕人卻絲毫沒有要讓座的覺悟,他看了一眼老太,將腳踝附近的褲腳撩了一點起來。老太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什么意思,便順著那里看了過去。
裸露出來的腳踝雖然有著跟旁人一樣的皮膚顏色,但是卻以和旁人不一樣的骨骼形狀扭曲著。直到這時,老太明白了為什么青年不肯讓座與她。因為他本身便是一個殘疾人,而殘疾人和老人是同樣的弱勢群體,是不需要讓座給老人家的。
雖然青年是殘疾人的事實讓老太很是郁悶,但是她并沒有放棄獲得一個座位的想法。她扭頭看向四周的其他座位,但大多都是上班族所占據的。對于上了一整天班的上班族來說,想要他們讓出位置給一個天天休息的老人,怕是比登天還難,不反而在心中責怪這個老人為什么要在高峰期上公車,擠占上班族的空間,就已經是積德了。
就在這時,她聞到后面傳來一股食物的味道,順著味道飄來的地方看去,是一個初中生樣子的學生。由于學生常常被教導要給老人讓座,所以在愛心座位無望的情況之下,向學生身邊靠攏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于是劉老太又來到了學生所做位置的前面,這是一個雙人座,學生的旁邊是一個人到中年的婦女。
5
自從剛剛開始,趙勛就發現有一個人正在看著他。是一個雙手拿著塑料袋的老太太,雖然十分的面善,但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讓自己覺得像是個被獵人盯住的獵物一般,十分的不自在。
雖然嘗試將眼睛避開那個老太太看向窗外,但是就如同一根根針一般,老太的眼光不停的刺痛著他的皮膚。原本最該讓座的人是坐在愛心座位上的年輕人,但似乎那人是殘疾人,所以現在這個車上最該讓位置的,就是自己這個祖國未來的『花朵』了。
也有幾次,趙勛打算將座位讓給那個老太,但是自己手中拿著一碗炒面,且背后還有一個沉重的書包,雖然面已經快要吃完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將要在公車上背著書包站著回家,他的念頭就像肥皂泡,頃刻便破碎了。
但趙勛覺得這也不能夠怪他,因為父母覺得要上學校就要上好的中學,所以他并沒有和住同一小區的孩子上附近的學校,而是去離家很遠的重點學校就讀。為了節省來回的時間,他總是將一天要用到的書籍和資料帶上,再加上是重點中學的緣故,他每天大概要負重十幾斤上下學。這還不算完,為了把每天的作業做完,他只得壓縮自己每天消耗在睡眠以及吃早餐的時間。這種種加起來,他這祖國的『花朵』算是比上班族更加的勞累,也承擔了社會上最大的壓力。
不過好在他的學校和家里有著一條公交線,可以每天乘坐公交車上下學,并且家里和學校都離公車來回的發車站十分近,所以基本都可以有位置坐。不然要他每天都站著上下學,那真是不如殺了他來的好一些。
既然有位置坐,那就有讓座的可能。趙勛也不是那種沒有良心的人,他也曾給那些沒有座位的家伙讓出位置,但卻不一定收的到感謝。有些人理所當然的便坐上位置,仿佛別人給他位置是理所當然的,卻不曾想別人會為這個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趙勛就嘗過這樣的代價。給一個老爺爺讓過位置之后,不僅沒有絲毫的感謝,反而還擺出一副你比我小,理所應當的表情。這是第一次,趙勛見識到人心的丑陋。與老師在課堂上所說的,以及課本上所描述的東西完全不同,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關于人的體驗。這讓當時的趙勛十分的困惑,因為他當時所掌握的詞匯并不足以支撐他思考這類問題。
但不需要進行深刻的思考,年幼的他就知道了與其將座位讓給別人,自己背著沉重的書包累死累活還不討好,不如自己留住座位坐著來著更加的好。于是趙勛并沒有過多的在意那個老奶奶,而是厚著臉皮的繼續吃著手中的東西。心中不停的閃過,快走快走這個念頭。但一會兒之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阿姨,你坐。』
聲音就來自身邊。趙勛看著那個中年的女人,她似乎是主動的站了起來,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那個老太。這讓他很是不解,因為像這種年紀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厚臉皮的家伙,實在不像是那種好市民。
但事實和周圍乘客的目光就像耳光一般,狠狠的抽了趙勛一個嘴巴子。他感覺到自己臉上辣辣的,是一種羞愧表情參雜在血液之中,涌向原本還算白皙的臉頰。在這種恥辱之下,他幾次想要站起來,將座位讓給那個中年婦女,但是身上那個沉重的書包,就像當年壓著孫悟空的五指山,將他狠狠的壓住,不得動彈。
過了一會兒,中年大媽站到了人群之中,而趙勛則將眼光投向了窗外。他雖然對那個讓位置的大媽有著好感,但是卻對身邊的這個老太太沒有一絲的好感,反而是充滿了厭惡。因為這個老太太就像以前他遇到過的老頭一樣,并沒有中年的阿姨說聲『謝謝』。
6
車行到一段時間,又到了一個站臺,由于已經快要走出人口稠密的市中心,所以人也漸漸的少了起來。就在這么一個當頭,上來了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黑色背心,脖子上掛著一串金項鏈,頭上染著一撮小黃毛。女的倒是比較正常,只不過挺了一個大肚子。
這個時候一個孕婦上公交車,擺明了是要人讓一個位置出來。原本是應該讓坐在愛心位置上的人讓出位置,但是坐在愛心座位上面的人卻是一個殘疾人,所以讓座位的事情只能夠淪落到那些上班族的身上。
劉斌感覺十分的郁悶,因為這個孕婦和混混找到了他的頭上。自己雖然腳骨扭曲,但是在外表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殘疾人。所以前面才會有那個老婆婆跑到他的面前,向他要座位起來。
由于自己的腿腳不方便,自然是不可能給她,于是在將自己的腳踝露出來給那個老太看了之后,她也識趣的走開了。但是現在的這個卻不像是能夠輕易打發的家伙。劉斌看著眼前這個頸戴金鏈的家伙,以及在他身邊的那個孕婦,不知道如何才好。
但不給他考慮的時間,那個混混一手就把他從座位之上拎了起來,然后讓他身邊的孕婦坐了下去。這突然的變化,不僅讓劉斌感到驚愕,車內的其他乘客也被這蠻不講理的行為所震驚。但也只是在心底稍稍抱怨一下社會而已,并沒有一個人想要上前來幫他,即使車上的乘客大多知道他是殘疾人。
可不說別人,連他自己都沒有勇氣為自己承受的不公做出反抗,只要想想對面的體形和自己孱弱的身體,就可以得出結論,那就是一旦起沖突,自己只能夠倒霉。沒辦法的情況之下,劉斌決定還是將座位讓給這兩個人好了。即使自己是一個殘疾人。
他悶悶不樂的走了開來,想找一個把手拉住,好穩住身形。但是把手卻都有人了。于是他只有找一個竿子抓住。可就在他向著竿子走去的時候,事情發生了,他沒注意到腳下,以至于踩住了鄒明的腳。
并不像踩到普通的人腳有著柔軟的觸感,而是一種硬硬的感覺,讓他感到十分的奇怪。可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那個男人便將腳抽了回去,并且怒目瞪了他一眼。但劉斌并沒有想要道歉的意思。自己本來就是該坐在位置之上的殘疾人,而不是站在車廂之中。他認為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這個車廂的人給害的,自己并沒有一點責任。
劉斌撇了撇嘴,伸手拉住了竿子。而那個男人看到他這幅事不關己的樣子,簡直就可以從他的眼睛之中看出火氣,但卻始終沒有動彈,而是保持原本的姿勢站著,而在他的面前則是一個穿著及膝裙,腳踩高跟鞋的美麗女性。
之后又過了一些站臺,在車輛駛出市立醫院所屬站臺的時候,他由于背后不知為何被人撞了一下,站不穩的劉斌便往剛剛的那個男人身上撞了過去。而這一撞,卻是把一個固定在鞋子上的那個黑色小點撞了出來。而此刻劉斌也知道了剛剛踩到的是什么東西。
7
從這個學生上車不久,王春蘭的身邊就彌漫著一股食物的異味。她說不上這是一股什么樣的味道,但反正讓她感覺到十分的氣悶以及惡心。雖然想要調換一個位置好躲開這股味道,但是車上的空位卻大多有人,再加上她的目的地離這里路途遙遠,也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王春蘭很顯然就快要抵達這個限度了。當她實在無法忍受,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在車上吃東西的小鬼的時候,一個老太太走到了她的面前。由于自己跟這個老太是一丘之貉,所以很快就知道她想要干一些什么。
『你坐吧。』王春蘭在附近人驚愕的表情之下,站起來說道,而那個老太也欣然的接受了下來。
由于本身只是想要逃脫這股食物的異味,所以王春蘭并不是很在乎那個老人沒有對她說謝謝的事情。再將老太讓進去之后,她走到了中前部分的車廂,剛剛那股熏人的異味總算是沒了。雖然現在正是夏天,車內開了空調并且不通風,按理來說在哪里都能夠聞得到才對,但是這卻是沒有考慮到人的因素。因為車內的人多,他們的呼吸就像是空氣凈化器一般,將那股異味給過濾掉,所以在隔了許多人之后,異味倒是沒了。
雖說少了異味這項煩心的事情,但是卻還有另一件事掛在她的心頭,那就是關于等會兒分遺產的事情。住在市立醫院將死去的那個人并不是王春蘭的近親,而是一個與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遠親。按理來說就算是分遺產,再怎么樣也跟她沒有一點關系,但那個人卻是一個孤寡老人,并沒有其他更近的親戚,于是作為遠親的她便成為了可能的遺產繼承人。
當然不止她一個人,許多遠方親戚聽聞這個消息都紛紛趕來,聚集在孤寡老人所在的醫院之中,每天關于遺產歸屬的爭吵就從未間斷過。由于今天自己有著要事不得不出來一趟,所以錯過了老人病危的緊要關頭,也就是爭奪遺產到白熱化的時候。
『該死,』王春蘭在心中暗罵自己一聲,如果這個時候她并不在場,那么很可能在分配遺產的時候,根本就不會有自己的份,即使有也可能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而這是她不可忍受的。由于家中有一個正在讀大學的兒子,現在正值花錢的時候,所以她是怎么也不會相讓的。
剛剛之所以又要事出去,也是因為這個孩子。在大學生活之中,社交是不可避免的,而社交是要花錢的。而王春蘭出去也就是為了給這個孩子打錢,因為他們明天要出去郊游,雖然自己孩子其他的都不缺,但錢卻是一個問題。
從開學伊始,錢就像水一樣往外流著。先是學費,雜費之類的東西,再是跟別的同學一樣的蘋果三件套,再加上怕他在外面吃苦給他打去的錢,還有不時聚會的花銷。一生節儉的王春蘭就從沒見過如此快的花錢速度。就這么著,家中的積蓄開始迅速的減少,而她賺錢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孩子花錢的速度。就在她為了錢的事情煩惱的時候,那個遠親瀕死的消息傳到了她的耳朵之中。
將思緒從回憶之中臭回來,她發現車輛已經駛過了市立醫院。
『有下。』王春蘭一邊喊道一邊向著后車門靠近。由于車內比較擠,所以碰撞到別人在所難免,她也就沒有在意。但是當她抵達后車門的時候,卻發現公車根本沒有要停車的樣子,這讓她十分的不解。
接著王春蘭又喊了幾次,讓司機停車,但是聲音卻是被車內其他乘客所發出的抱怨,以及兩名男子推搡,對罵的聲音所掩蓋了。迫不得已之下,她決定走到司機邊上讓司機停車。但由于后面那兩個人所造成的騷亂仍在繼續,所以車內的人大多往前后車廂擠去,于是前車廂車廂變得更加的擁堵。王春蘭好不容易擠到公車前面,對著公車司機說道。
『司機,把車停一下,我要下車。』
『已經過了停車點了,現在沒有辦法停車了。』
『我有急事要下車,快停一下。』
『現在真的沒法停車。』
『快把車停下來。』
『現在我怎么停。』
『你到底停不停。』
『不停。』
一句話不對頭,王春蘭似乎變得極度惱怒。她就像一條毒蛇一般,向著司機所在的地方撲了過去,不僅手抓住方向盤使命的向右邊轉動,并且腳還伸進了踏板所在的地方,怕是想要踩向剎車。但似乎并沒踩到剎車的踏板,而是踩住了加速的踏板。車子突然的加速,以及這個大媽的舉動讓車內的乘客不無尖聲大叫了起來,甚至有些乘客想要上來拉住她,但無奈于公車的左右搖擺,他們行進的速度十分的慢。
就在司機與王春蘭爭奪駕駛權的時候,車子沖出原本的車道,向著反向行駛的一輛貨車撞去。就像是碰碰球一般,公交車和貨車分別向著相反的彈開。而王春蘭此刻顯然被事情的進展給嚇蒙了。由于車輛的不規則運動,簡直要將人給甩出去,于是她牢牢抓緊著那個方向盤,想要固定自己的身形。可這又導致了車輛急劇向著右邊轉向,而右邊的下面正是湍急的河水。
雖然司機很快死死的把牢方向盤,想要將其拉回正軌來,但卻始終沒有成功。車輛失控了。在左右搖擺了一下之后,一頭向著橋邊的護欄撞去,然后側著車身向河水之中落下。一時間之內,車內由驚叫聲變成了嘶啞的吼聲,最后,則是不斷從口中滲出的水泡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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