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曾經有段時間我會循環播放譚晶的《妻子》:這些年的不容易,我怎能告訴你,有過多少汗水,也有多少挺立,長夜的那串淚滴,我怎能留給你,有過多少憔悴,也有多少美麗,真正的男兒,你選擇了軍旅,我是你家中,最平安的消息,世上有那樣的多的人,離不開你,我驕傲,我是軍人的妻。如果當年的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是戀愛時小調,表達著軍人的柔情蜜意細膩心思,那么妻子就成了婚姻的主旋律,傾訴著軍嫂的苦楚和不易。音樂也可以療傷,你可以一邊流淚,一邊告訴自己要堅強。
軍嫂是怎樣的一個群體呢。她們咽下了委屈,背負著壓力,經歷了別離,忍受了失意。她們有過的浪漫的愛情期待,寫滿了家國情懷,她們對男人的依賴終究因聚少離多變成無奈。她們希望的繾綣,癡纏,最終熬成了苦,化成了怨,在情緒低落時,在孩子生病時,在工作勞累時,積攢作萬語千言缺卻要一個人默默吞咽。你需要的是第一時間,可他總不在身邊。
太多的時候,那個結實的肩膀無法隨時為你擔,為你扛,那個寬闊的胸膛也無法包容你所有的悲傷。愛情的旋律感心動耳,婚姻故事蕩氣回腸。所有的經歷書寫的史詩到最后只感動了自己,所有的付出到最后只是詮釋了偉大的含義。一份榮耀,幾枚勛章,成就了他人的夢想,訴說著無限榮光。曾經有多柔弱,以后就有多堅強。走過那么多年,你也只能暗神傷,一直以來你堅持的信仰,也終究不過夢一場。有時候我不能不悲觀的這么想。
身邊的同事抱著出生不久的孩子千里迢迢從西北到南海探視,卻遇到老公出海執行任務不在營地,新婚不久的同事為了見老公到達了海拔四千多米,不懼缺氧,只恨別離。是啊,恨不得每一次相聚都要彌補錯過的點點滴滴,恨不得每一次重逢都能織進你色彩斑斕的夢,恨不得仰起頭看到的是凝視你的眼睛,恨不得有時候我不說你就懂,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永恒。
太多的兩地分居,太多的痛苦別離在軍人感情中司空見慣。那個坐著火車只為看一眼站崗的老公的軍嫂,經過哨卡時她那條結婚時的紅圍巾飄揚在風里,載滿了思念和心酸。牙牙學語的孩子奶聲奶氣的叫著爸爸,卻不記得爸爸的模樣。無法團聚的除夕,你守著全家的生活,他守護著萬家燈火。凌晨抱著生病的孩子掛點滴,你憂心著孩子,他擔心著你不要倒下去。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有太多的缺席。你抱怨著,而你心里,總會給他留著位置,那位置,是他的私人專屬。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有時候,你覺得他離你特別遙遠,可總有一根線把兩個人緊緊牽在一起。把最疏遠的情侶變成最親密的老伴。歡聲笑語悲傷哭泣都與他有關。他是軍人,他不屬于自己,他把思念揉碎在心里。他聽得見你的抱怨,你聽不見他轉身之后的一聲長嘆,他看得見你無助的淚眼,你看不到他低下頭的那一張寫滿憂愁的臉,他理解你的無助和心酸,你理解不了他不能朝夕相伴。軍人和軍嫂之間,有太多的兩難,所以悲劇總是會上演。我記得那個駐守在西藏的軍人因為妻子難產而死絕望無力,長跪不起。我記得大雪封山的邊卡哨所有的戰士八年沒能回家駐守軍營,我記得雪域高原上白天兵對兵,晚上數星星。所有的一切,都太不容易。
薄薄酒,勝茶湯,粗粗衣,勝無裳,丑妻惡妾勝空房。這是蘇軾的樂觀主義。可是對于軍嫂,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衣穿在身卻不暖人,妻在家卻心有牽掛。倒是有些悲觀了。我記得大志在汽車連時每年下半年會有集訓,訓練汽車兵的駕駛技術和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的能力。吃罷早飯,一輛輛大貨車就浩浩蕩蕩的出發了,迎著朝陽,頂著寒風,向著茫茫戈壁,或者昆侖山進發。那轟隆隆的引擎聲像是吹響的號角,激勵著戰士們向前,向前。去往昆侖山的路彎急坡險,需要格外小心。每一次他們出車,不管去拉煤還是接車,我心里總會惴惴不安。想打電話又怕他分神,不打電話又不知是否平安。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只能細數著時間,等待到達的消息。那樣的日子,著實揪心。而每次回來他都告訴我沿途的風景,那被遺棄的牦牛頭,冰封的河流,連綿的雪山,他會撿回來有特色的石頭,孩子似的開心。而我不會說,我有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