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村的雪~~~~~
往捷里的方向,中途右拐,路上的積雪厚到時不時把車扭起來,因為是熟悉的司機,我們可以安心地歡樂的尖叫。路的兩旁都是高過人頭的雪墻。幾分鐘后到一個村莊,就像所有童話的開頭:在很遠的地方,有個樹林,樹林里有五顏六色的房子,屋頂上鋪著厚厚的積雪。村莊附近有幾個球,就是我們等極光的地方。
如果捷里的海是世界盡頭的孤寂,那么極光村的雪更像溫柔而優雅的女子,讓人輕松和放心。我們繞過厚厚的雪墻,遠遠看見一湖雪,平整溫柔地蔓延到天邊。樹低矮而稀疏,平添為茫茫白雪的點綴。天之藍,自上而下由深藍漸變為淡藍、淺藍、最后是落在雪地的純白。此時開始理解靜謐一詞。這樣的天地是寧靜的,是美好的,是甜蜜的,是寂寞卻不孤獨的。所以老劉讓拍她孤獨的背影,實在不能實現。
放棄所有念頭,我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倒在雪地上,誰也不知道這雪到底多厚,反正我們誰也沒見過這么多的棉花,反正誰也沒睡過這么軟的床,此時此刻除了投入她的懷里打個滾,沒有其他想法。
玩鬧過一陣,我們試圖通過雪地去往更深入的地方,腳下的艱難讓我們又理解溫柔而堅定地拒絕這個概念。
溫柔而堅定地拒絕對方的不合理要求。這對很多面對孩子的媽媽來說大概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當然包括我。幾年前我纏著太極高手王師兄要體驗一把《太極宗師》里的推手,就是手背著手你推我我又推過去跟孩子過家家一樣毫無動感的動作,他于是笑咪咪地推我。我連退幾步大喊你這樣不對,你推我我還得推你呢!他笑得更咪咪了:你推呀。我死命推他,他沒反應,于是我反應了過來:勢均力敵才能你推我推你,如果不敵,我手的背后就是一堵墻,不可逾越。
就像今日份的大雪。她就這么呆著,一動不動,看起來溫柔至極,讓人只想投入她的懷抱。可如果真的想試試深入期間破壞她的靜謐潔白?我只能勸你們都去試試。
我此時大概明白:要溫柔而堅定地拒絕一個人,你首先要有足夠強大的資本,這個資本可能是力量可能是勇氣可能是內心足夠的堅定。
這大自然教會我的東西,我如實記錄,與君同享。
……………極光之夜…………
晚上是等待極光的時間,這里的極光一般都是在凌晨出現,所以我們都穿著薄衣服在溫暖的室內呆著。說是等待,其實我們都不敢抱太大希望,因為這個實在是要靠運氣的。
“反正來到這里已經很值得了。”
“對啊對啊。”
我們嘴上說著這樣的對白,緩解內心期待的壓力。
沒想到八點多突然有住隔壁的小伙子來敲門,喊我們出來看極光。啊?!極光?!
我的天哪!
我們手忙腳亂地穿衣服,跑出來看見亂哄哄的人群正在散開,我走到欄桿處,看見天邊有一抹淡淡的綠色,耳邊有個姑娘在問:“she is gone?”
“Yes.”
頓時眼淚都快下來了。如果是一直沒有也就算了,可她出現了我卻錯過,想想心都要碎了。她還會來的吧?不是說好要一點多才出現呢?我現在原地不想動彈,好歹還剩了一點綠光,聊勝于無。我于這天地間孤寂地站立,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突然想念經,就念起了唯一能背全的心經。老徐在旁邊起哄:把她念出來。我差點笑場:就我這點水平,能念出個極光來?
我們在外面站站,又回房間暖和暖和。零下二三十度的黑夜讓我的羽絨服像是一件單薄的外套,簡直就是來打醬油的。就這么折騰到十點多,聽見人們又開始有了動靜。我們出來看見天邊的綠色變得更寬,淡淡的,星星倒是挺好看,但這極光也就這樣吧。我抬頭看看老徐:這就是極光了么?
應該是吧,我也沒見過啊。她悶悶地回答。有兩個姑娘在不停拍照,我們沒有帶三腳架,于是跑過去請她幫忙,蹭了張照片。
再回房間,衣服也不脫了,凍得太狠暖不過來。郁悶地拿著手機刷百度:怎么人家的極光那么美呢?我們可能是看了一個假極光吧。然后再看看全球最佳看極光的地點:果然沒有一個是在俄羅斯啊。
“我們回去還是要多攢點錢吧,攢幾年去冰島看才行。”我說。老徐也郁悶地應和,一時氣氛有點傷感。算了算了不郁悶了,睡覺吧。
然后迷迷瞪瞪地在夢里聽見有人尖叫?
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來,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親愛的,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看見極光心里會想什么呢?會想到誰?你會說什么?要做什么事情或者動作?……這些問題我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因為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我會真的看見極光。
這么突如其來的,美麗的極光。
我的天哪!我的地藏觀音釋迦摩尼佛啊!我看到極光了!
不不不,我不是看到了,我是被極光包圍的。她再也不是天邊那一抹淡淡的綠色,她在我的頭頂,她在我的身邊,她無處不在。以頭頂為中心,她畫一道美麗的圓弧,綠色為主,其他各種顏色為輔,整個天空都是她的畫板。可她又不僅僅只是畫!那個圓弧只是起點,五顏六色的光有如實質一般照射下來,落在地上、落在屋頂上、落在雪上、落在每個人的身上、落在……我的身上心上,落在我靈魂的每個地方。這是神跡。我唯一的念頭只有這個詞。神跡。
我拿出手機胡亂地拍一張,然后收起來。因為反正也拍不下她的萬分之一美。
極光在頭頂逗留一陣,然后慢慢淡去,一根根的光也跟著慢慢消散。此時沒有人再哀傷和遺憾她的離開,因為我們的心都已經被見過這神跡的幸福和喜悅填滿。直到她徹底消失,我們才歡呼起來,不分國籍和語言地擊掌和擁抱:歐若拉!歐若拉!歐若拉!
—(我們事后開玩笑:這一定是我的老大哥聽到我們的委屈,聽到俄羅斯看不到極光要去冰島這樣的念頭,所以給我們看看:你大哥永遠是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