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2) | 老高賣酒記

國人買紅酒還處于一個比較盲目的階段,不像白酒那樣明碼標價,大家對紅酒的認識還處于迷信“進口”二個字上,其實國外紅酒同樣很便宜,有的酒只需要1、2歐即可買到。

貿易公司這邊進口的紅酒定位就是看準性價比較高的這類酒,每次進來很快就可以消化掉,周轉比較快,而且全是大客戶,三個原因:價格親民、口感不錯,人脈關系好。資金其實是最容易解決的,最難的應該是思維模式和運營模式。

網上代理和下面的經銷商拿貨,一般情況都是先打款后發貨,信用良好的大客戶也可以采取先發貨再催款的形式,貨款回籠一般不會超過一月。

公司那邊我只是小股東角色,不參與經營管理,我也從來沒有刻意推廣過。主要是不想混淆標簽,標簽太多顯得干啥都不專業。

越來越覺得人的精力太有限了,一定要把精力用到刀刃上,一個人只能專注于一個領域,什么都想做得風聲水起那是不可能的,一生只夠磨一劍,想起木心《從前慢》里的一句:一生只夠愛一人。

只有熟悉的幾個圈子才會知道我在做進口紅酒的生意,公司的大倉庫位置偏遠,我平時在畫館呆的時間最長,畫館后面有個小倉庫,為了方便兄弟姐妹們零星取用,就在這邊放了一部分紅酒。

媳婦那邊有個明細流水賬,朋友們取用時,會詳細記錄日期、葡萄酒名稱、單價及數量、付款狀態(未付還是已付),然后備注里會注明付款方式是銀行轉賬還是微信、支付寶、現金。

媳婦是學會計的,在記賬這方面沒出過什么紕漏,小倉庫的出入狀態我會及時告知她記賬。

今年1月16日前(春節前夕),同學大維過來拿了二次酒,并在當天給我微信留言:把你銀行卡發給我,我用工行卡給你打款,有用。

我發過去卡號,沒了動靜,心想快春節了,應該是忙吧,就這么點兒錢,也不好意思催。

因為是老同學,人家說當天給我打款,我只告訴了媳婦一個酒款總數540元,并沒有記錄是拿的哪種價格的酒和數量,應該是最便宜的那種。

春節過后,正月里我動了個小手術,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月,4月份才恢復過來,老陳到店里喝茶時我才向他提起此事,讓他方便時給說一下。

我同大維雖是同學,但并不是那種無話不談的那種,并沒有太多深入的交集,尤其是近些年越走越遠,倒是老陳和他比較熟。

老陳說今年也沒有見過他,如果見著了同他說一聲,很可能是忘了吧。

那天,突然接到大維打來的電話:聽老陳說年前我拿的酒沒給你錢?你是不是忘了,我年前拿的酒當時就給你錢了,你記不記得當時你還送我三個手提袋說不要錢了。

我半天沒回過神來,我說:當時是你取走酒之后,你又來電話來向我要三個手提袋,準備用來裝酒送人用的,你開車過來取,在門前沒下車,我送出去的,對吧?因為幾塊錢一個的那種手提袋,我怎么好意思要錢。我這邊記著賬,而且還有你當天向我要銀行卡要給我轉賬的微信聊天記錄,我一會發過去你看一下。

他說:好,那你發過來我看看。

掛斷電話,我把他1月16日當天的微信記錄截屏給他。

他立馬又打過來說:我記著前后拿過二次酒,你說的這個數也不對呀,我怎么記得都給你了,而且我當時在車里往你要三個手提袋時,你說這個就不要錢了。(又強調了一遍不要錢的手提袋)

我說:你再仔細想想,當天你向我要銀行卡說轉賬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你吧。

他說:那不對,我記得第一次應該給你錢了,第二次是60一瓶的那種,應該是360元,是不是這箱沒給你錢?

我說:第一,我記著賬,是二次加起來的總價未付。第二,你當時是確定要一起給我轉銀行卡的。第三,這么長時間了,我真不記得是幾箱哪種酒了。

他說:那我現在查一下銀行記錄。

我說:對,你查一下,我也把我1月份的銀行流水發給你,你核對一下到底有沒有這筆款項。

掛完電話,我把1月份的銀行流水統統截給了他。

二分鐘不到,又打進來了,有些歇斯底里的情緒在聲音里:我想起來了,我當時給你的是現金。

我平反一下想罵問候他老媽的心情,努力壓下火氣給他梳理:

第一,賬是我記的,微信里有你當天要我銀行卡轉賬的聊天記錄,我的銀行卡沒有你付款的記錄,你自己一查自己的銀行記錄也應該很清楚。微信、支付寶同樣也沒有對吧?

第二,年前拿走酒后,這大半年我一次也沒見過你對吧?你到底什么時候付的現金,又付給了誰現金?

第三,咱誰都不缺這幾百塊錢,別因為這點錢傷了弟兄們多年的感情,不值得,記不起來就算了,真無所謂的。

下午4點半了,因為急著去火車站接從北京回來的父母,我直接掛斷電話就急匆匆地往青島趕,他們5點20到站。

在路上,莫名其妙地氣得渾身發抖,我給老陳撥過去電話把情況說了一通,把聊天及銀行卡記錄都發給老陳看了一下。

老陳說:我都知道,他剛才就是到我辦公室玩,我說起這事兒他才給你打的電話,這會兒應該去你店里了吧?

我說:我已經出來了,去青島接老人。

老陳說:那他一會肯定會給你電話。

過了二十多分鐘,大維沒打電話,卻發來一微信:我沒給你現金嗎?我記得是拿了一箱酒。

我沒理他。

過了一會,他又發過信息:也可能是我真忘了,我現在給你轉紅包。

既然轉過來,我就收下,要不倒顯得我好像理虧,我又不是二百五,我的錢為什么不收?

過了一會兒,他又發過來微信:你完全可以直接提醒我。

我開著車堵在路上,直接發語音過去:就這么點兒錢,你要了我銀行卡卡號說轉賬,而且又是春節前,你忙我也忙,過完節后,我怎么好意思直接開口,只好通過老陳提醒你一下了。

想不到,一分鐘不到又微信過來:我拿你兩次酒,我記起來了,第一次三箱轉的賬,第二次一箱我付的現錢。

我語音回復:我大概記著是二次一共三箱,都是最便宜的酒,我這邊明細賬上只記了個總數,因為你當天說付款,所以就沒記明細。你說你第一次轉賬了,你把你轉賬記錄給我看看,反正就是那二天發生的賬,也好查,第二次如果給的現金為什么又要給我銀行匯款?

我手機沒電了,回到家充上電,一打開。

又一條語音發過來:高運達,這都是小事哈,我記得非常清楚,第一次是一箱38的和一箱60的,第二次是一箱60的,我都給你錢了,你現在又往我要錢,我覺得這是我人生的一個恥辱。

我氣得牙根疼,咋這會兒又記得非常清楚了?我打個二個字母“SB”,沒發出去,又默默地刪了,有這樣的同學于我又何嘗不是一種恥辱呢!

算了,再不想跟這種人打交道了,拉入黑名單,我的微信黑名單里唯一的一位,而且還是這么多年的同學,心下凄凄然。

第二天一早,老陳打來電話:大維說你最近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比較缺錢,如果缺錢,這幾百塊錢就算了,再給你點兒錢。

我感覺那家伙太搞笑了,我說:你等一下,我截個銀行卡的余額給你,你轉告他,就說我老高就靠他這500塊錢救命呢。

剛好銀行卡上廣告公司走過來一筆結算款,比較可觀,就截圖過去。

平時別人叫我一起吃飯,我都會拎上幾瓶好酒或者直接抱箱酒過去,說句吹牛B的話,也許是酒太多,我對酒沒啥概念,一千二千的酒錢我從來沒有感覺過,光送小姑娘的紅酒其實都沒法計算,還差你這點兒屁錢?

我說:我把他拉黑名單了,再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了,和這種神經質的人打交道太累,扯不清道不明。500塊錢就看透一個人,忒劃算了。

老陳說:你不知道,昨晚上他又打了一通電話,非說當時給你錢了,而且你說的這種酒的價格也不對,今天在家里把酒翻出來給我拍照了,你看看。

我說:暈倒,好吧,去年的酒還在家里沒喝呀,他這是顧左右而言他,什么酒不是重點,重點是有沒有給我酒錢。現在既便我能查店里當天的監控顯示當天他沒有給我現金,他也會說是在店外或者車里給的,和這種人永遠拎不清,他一會兒說轉賬,一會兒說給的現金。可是你把轉賬記錄發給我看看呀,你給我的現金是什么時候給我的現金?

老陳說:我也搞不清他咋這樣,這家伙比較容易激動、一根筋,別理他就行了。

我說:他現在是成功地把自己給說服了,讓自己相信自己是付過酒錢了。唉,我都沒好意思向老婆說這事兒,太丟人呀,不想讓她覺得我這大學同學堆兒里咋出了這么多奇葩。

身邊的每一個人對于我們來講都是一面鏡子,讓我們可以參照、自省,也會讓自己有更深層次的自我認知。

通過這事我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第一,生意歸生意,交情歸交情,不可混為一談,沒有什么不好意思,欠賬還錢天經地義,要及時催賬。

第二,不管任何人拿貨都要詳細記錄明細,不可只籠統記錄一個錢數,和公司那邊一樣開單并要求簽字確認。

一上午我把紅酒零售的明細賬翻出來,挨個在微信上把酒款及未付的字樣發了一遍,雙方好有個共同的記錄可以查看,我是真怕了,吃翔的感覺。

然后逐個說明了一下情況,并表示并不是催這點酒錢,只是讓大伙兒確認一下,時間長了別忘了。但一上午還是陸陸續續地收到幾萬塊錢,弄得我倒不好意思了。

陳健前幾天剛拉走四十箱酒,一看我的確認信息馬上打來電話解釋:哥,怎么了,急用錢?這幾天手頭有些緊,月底這邊工程一結算,我立馬給你轉。

我忙說:沒事,沒事,不急,不急,只是確認一下,最近吃蒼蠅了……。

孫總在微信上連聲道歉,說最近太忙,一會讓會計給轉賬,弄得我很是尷尬,連忙解釋。

……

人生有很多的不快樂,不是嗎?但人生也有這樣的時刻——喬治·麥克唐納說:被人信任,是比被人喜愛還要更大的贊許。

記得劉克亞講過,你寧可去賺一個人的10萬,也不要賺100個人的1千,因為二者的心智模式不同、悟性不同,自然結果就不同,前者是資源,后者是累贅。

金錢會讓深刻的人更深刻,讓淺薄的人更淺薄。同樣,人也可以改變金錢的顏色。

這世上有很多事,很多人,是需要時間去沉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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