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當遇到煩心事時,會說當個傻子多么好,沒有任何觸感,也就無謂那些痛苦與煩惱。

看劉同的新書《向著光亮那方》,描寫了他的傻瓜表叔福田的故事。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換錢的情景。劉同用五張一塊的錢換來了福田的一張十塊,福田不知道錢數目的大小,反而以為自己多賺了。過年時,福田又把大人們發的幾百塊壓歲錢主動拿出來去與鄰村的小伙伴們交換,回來時還樂呵呵的。不過,卻被小爺爺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他還是不知道為什么。他說,我換回更多的錢了啊。福田真傻。

后來,劉同深刻的反省了自己。他認為是自己誤導了福田關于錢的認識。他說,以后再也不會欺負福田了。我想,即使沒有劉同的誤導,福田還是照樣會吃虧的。因為他智力發育慢,他注定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思考與生活。

劉同的筆下,福田是一個透明的人。與之交往毫不費力。他從不掩飾自己,喜怒哀樂都展現在臉上,讓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思。

其實,福田是幸運的。我的表弟,比他還糟糕。

媽媽說,我的表弟,剛出生的時候,與正常嬰孩毫無異樣??墒?,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遲遲不會走路,不會說話。讓家人開始心焦。終于用繩索拉著的笨拙方法教會了他走路,而說話的能力卻無計可施。

四五歲,才會咿咿呀呀喊媽媽爸爸,以及其他人的稱呼。只是稱呼,一些平常的對話根本不可能進行。

早就在醫院檢查過,醫院鑒定為智障。最好的醫治方式,是慢慢的教導。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日子慢慢熬成了灰暗的顏色。表弟的變化,微乎其微。有時候,我會觀察他。喜歡熱鬧,人多,他便會開心的跳起來,雙手鼓掌,拍手叫好。喜歡吃,尤其是菜,每次吃飯,只顧著夾菜。喜歡看電視,盡管看不懂,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坐在那里看上一整天。喜歡模仿,看過他爸爸騎車,自己也整天推著自行車到處跑。還有一次,學大人點打火機抽煙,把屋里柴禾點燃了,火勢極旺,火警來了,才平息了這一場災事。辛辛苦苦從山上背下來燒火做飯的柴禾,就這樣化為了灰燼。

當然,他惹的災事,不止這一件。只是點火這一件,極其嚴重,差點把整棟房子給燒了,讓家人差點死在了他的手上。當然會討厭他的這種行徑,但只能選擇原諒。誰叫他沒有任何思考能力,是個傻子呢?誰會和一個傻子過不去呢?

上次他媽媽給我打來電話,表弟搶著要和我說電話,可是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楚,語無倫次,答非所問。我知道,他想表達的是什么。他想說的是,你好久回來和我一起玩。我知道,他雖然很傻,卻念及著許多的人。我曾是他最好的玩伴。

那時候,我和姐姐從不會因為他是一個傻子而不和他玩耍,反而覺得他很可愛。喜歡對我們笑,打乒乓球時,幫我們撿球的好手。不是不讓他打,他的智力根本不可能學會的。只能幫我們撿球,他也樂在其中。

現在,長大了。他依然渴望一個可以與他玩耍的人。但我不行,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玩著游戲,也不覺膩煩。他的所有思想都在那無憂無慮的童年里,而我的思想卻越加獨立與豐盛,慢慢成熟。一個世界,天各一方。

一個傻子,注定只能生活在自己構筑的美好世界里,不管現實如何分崩離析,顛沛流離。

有時候想著,一個人若是經歷了許多磨難,心靈遭受了許多創傷,體會了人間許多痛苦,是一個可憐的人。但一個傻子,連傷害與痛苦都體會不到,是不是更可憐呢?

還愿意當個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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