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的時候,有一瞬間你甚至都不知道有那種感受。但是當(dāng)你檢視它,你能觀察到脾氣的出現(xiàn),貪婪、嫉妒、野心和攻擊性的出現(xiàn)。在它出現(xiàn)的時候看著它——不是在它結(jié)束之后——你明白嗎?當(dāng)它出現(xiàn)時,你看著它,它就萎縮消失了。所以頭腦能夠覺察到思想的出現(xiàn),而這樣的覺察就是注意力。不要去熄滅它、破壞它、打消它,而僅僅是覺察那感覺。
在它出現(xiàn)的時候徹底覺察它的存在,而隨著覺察,隨著對“我”的運動的關(guān)注,我的欲望、我的野心、我自我中心的追求,就枯萎了。覺察是絕對必要的,這樣才能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我”,因為“我”具有分裂性。這些我們都探討過了。所以這是你首先要了解的事情——而不是控制身體,采用特別的呼吸法和做瑜伽——完全摒棄那些東西,你就擁有了一個不是部分地而是整體地行動的頭腦。
當(dāng)你用你所有的知覺觀察山脈、樹木、河流、藍天和你愛的人時,那時候沒有自我。沒有一個“我”在感受這一切,這意味著頭腦不是作為一個牙醫(yī)、一個學(xué)者、一個勞工或者一個天文學(xué)家在運作,而是作為一個整體在運作。
當(dāng)頭腦明白了試圖用依賴、知識、信仰來填補自身的空虛是徒勞無益的時候,它才能夠毫無畏懼地看著空虛。頭腦能繼續(xù)看著空虛而不做任何評價嗎?
頭腦徹底覺察到它總是逃避、逃離自身,當(dāng)它意識到逃離是毫無用處的,并且認識到正是這一逃離的過程制造出了恐懼——當(dāng)它意識到這之中的真相時,那么它就能夠直視真實存在了。
我們說“我們直視真實存在”時,我們指的是什么?如果我們總是評價它、解釋它,如果我們總是對它有自己的看法,那么我們是在面對它、看著它嗎?毋庸置疑,看法、評價、解釋只能妨礙頭腦去觀察事實。如果你想理解事實,擁有關(guān)于事實的看法是毫無裨益的。
只有我們的頭腦看清了所有這些都是多么毫無裨益、荒謬可笑的時候,它才有能力觀察自我。這時,我們所恐懼的孤獨、空虛也就不再是空虛了。此時就沒有了心理上的依賴;于是愛也不再是依戀,而是截然不同的東西,關(guān)系也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
正是在對逃避的了解中,逃避才得以停止,然后頭腦才能觀察自身。在觀察自身時,一定不能有任何評價、評判。此時,事實自身才顯得重要,于是才會有全然的關(guān)注,不帶任何尋求分心之物的欲望;因此,頭腦也不再空虛。全然的關(guān)注才是真正有益的。
而只有當(dāng)我們有能力看著它、與它共處、充分理解它時,一種行動——它不會帶來使頭腦局限于某種具體行動的一系列努力——才有可能出現(xiàn)。請聆聽這一點,然后你就會明白。
難道我們不能去看、去覺察我們的孤獨、我們的空虛,不能去理解它而不試圖逃離它嗎?理解它就是不譴責(zé)它,而是被動地覺察它,去聆聽那份孤獨的全部內(nèi)容。這實際上意味著超越自我、超越“我”,并從那里開始行動,因為我們目前的行動都局限在“我”的領(lǐng)域內(nèi)。它可能擴大、延伸,但它總是“我”在認同某個人或某種理想;這種認同賦予我們?nèi)バ袆印⑷プ觥⑷コ蔀槭裁吹木薮罅α浚瑫r也增強了包含無盡沖突和不幸的 “我”、自我的力量;因此,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會帶來沮喪。
我們的頭腦能充分覺察到它是孤獨的、貧乏的、空虛的這個事實嗎?要覺察、要充分認識到這一事實非常困難,因為我們總是試圖逃離它;我們借助聽收音機及其他形式的娛樂活動,借助去教堂、舉行各種宗教儀式、獲取知識、依賴他人和信念等手段,來獲得暫時的逃離。
要想認識你自己的空虛,你就必須看著它;而如果你的頭腦總是在尋找某種分心之物,從而使你不能關(guān)注于你的頭腦是空虛的這一事實,那么,你就無法去看它。這種分心之物通常表現(xiàn)為你對他人、對上帝的觀念、對某種教義或信仰的依附等。
我們的頭腦能停止逃離、逃避,而不只是問如何才能停止逃離嗎?因為詢問頭腦如何停止逃避,恰恰就是另一種形式的逃避。如果我知道某條道路不通,那么我就不會走那條路;這里就不存在如何才能不走那條路的問題。同樣的道理,如果我認識到?jīng)]有任何一種逃避、逃離能解決這種孤獨、這種內(nèi)在的空虛,那么我就會停止逃離,我就會停止尋找使我分心之物。此時,頭腦就能看著“它是孤獨的”這個事實而沒有恐懼。恐懼正是在逃離真實存在的過程中產(chǎn)生的。
所以首先要弄清楚的,不是什么是覺察,而是你是否想用你的整個存在去探究。如果你想要安全和舒適,如果你一直渴望成就、成功和美德,那就全身心地去爭取——而不是帶著一種疲憊的、倦怠的感覺,想要又不想要,從理智上看到了其荒謬性,同時情感上又在追求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