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告訴大家,我不是來分享怎么成功的經驗的,創業五年到今日,碌碌無為。成了那種圍墻外被人羨慕的某個總,卻也只是創業行業里面的邊緣人物。確實沒成功過,但失敗了好幾次,就以此文來分享我和身邊的創業者的故事。
2014年和朋友設立攝影工作室,忙活了半年退出了,年底加入了同學設立的互聯網公司,我是第二個成員,一無所知的成為了一個創業者。第一年有特別大的渴望,明確想做些什么,想實現自己的價值觀,想創造出不一樣的產品。
公司第一個月是今天來一個人明天走一個人,花了三個月我們才穩定了9個人團隊,尤其珍惜。哪怕我們很節約,然而短短半年還是快花光了靠著PPT融來的錢和創始人比賽贏來的資金。其實不僅僅有福難同享,共患也不易。
你只有一直打勝仗,才能避免公司被小麻煩拖垮。
從15年產品沒有融到下一筆錢,我們只剩一個月的生存資金,困惑之下做了技術外包,當時想著只是一段時間的過渡,找到新方向就轉產品去。然而這個過渡持續了五年,持續到我今年人生三十看過往。老家有個說法三十而立,就是成家立業里面的立。好像從年輕人到青年人是沒有過渡的,轉眼一看你就要考慮人生的方向。
時常因為碌碌無為而痛苦萬分,半夜里醒來,窗簾縫里鉆來月光,爬上陽臺,想從這渾沌而纏繞的現狀跳下去,但回頭妻兒恬靜的睡眠又舍不得打擾。就那么蹲著,向樓下看著,然后合上窗簾,躺回床上。每年都有那么些個時間特別迷茫,血肉之軀來到世間,天賜于我某種改變世界的使命感,但往往自我折騰與陶醉,感覺自己活在自嗨里,還上了癮。狀態就像飄蕩在大海上的竹筏,用用力就會沉下去,了無生息的躺著又覺得不如死了算了,奮力劃兩下卻依舊看不到岸邊,海平線還是在那遠方。
王小波說,人一切的痛苦,都來自于對自己無能的憤怒。也有人講:接受自己的平凡是一種內心的強大。我卻做不到,不想活成人到中年認天命,只待老來憶高潮。
五年來我面對面溝通的創業者該有兩千個了,沉浮里面有肆意盎然也有苦難無邊,說幾個印象深刻的創業者:
S是我朋友,國家運動員出身,拿過全國冠軍,退役之后在健身行業里面做了七八年。16年底的時候Keep還沒吃完市場,資本和創業者都相信里面還有縫隙能吸取養份長成大樹。
當時S擁有5家私教健身會所,3家盈利,1家持平,1家因為道路裝修虧損,是一個不錯的牌面。他發現市面上健身教練的水平參差不齊,想切供應鏈上方做精品教練課程輸出,幫助健身房全面提升教練素養。所以投巨資做了一個健身教練培訓中心,同時開放給C端用戶的超級健身房。
預售收入300百多萬,第一個月除了年卡,私教課程收入20萬。而這時候引入的地產股東H,是他們紛爭的開始。
真的有些人,就是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是你理解能力不夠,他自己也不一定看懂。
S當時受政府邀請作為教練帶隊封閉式訓練,成績達標之后政府承諾會給與一定的體育資源,讓他們平臺帶來很好的躍升。但S對于人的輕信導致裝修公司攜款跳單,裝修工人在施工中途罷工,而健身器材沒法入場,一旦開業時間違約,大量會員退單資金鏈會直接繃斷。
然后呢,傻子S還在封閉訓練,電話不通微信不回,甚至把公章都交付了給H。之后豐富的劇情上演:逼迫教練站隊;財務控制;高價進貨吃資金回扣;門戶LOGO更換;而之前虧損的健身會所想退租拿回押金,切被無良房東告上法庭,連帶公司賬戶被封,員工發不出工資。一出出大戲,公司也折騰沒了。
S卻想著先完成手里的訓練,然后拿到資源就可以挽回股東,彌補自己的過錯。而結果是,你理解的某種重要,只是因為你需要,這是附加分,不是及格分(10>6+2+1+1)。比如撕逼時強調自己曾經付出了什么,一點意義都沒有。最后皆是糊涂賬,他被出局了,并且負債幾十萬,半年之后做了游泳館的救生員。
我讓他重頭再來,他和我說,我已經快40歲了,帶不了健身課了。這是我第一次做技術入股,創業里面遇到一個能相處的來,且意識一致和利益能平衡的真不容易。
Q是我見過最不靠譜但卻觸底反彈的一個創業者。合作的那兩年,公司之間總有資金往來,我聽到最多的是:
明天給你轉→我已經安排給財務了→我已經轉賬了→不好意思銀行退款→我KEY不在明天再轉你→抱歉、明天收不到我提頭來見→真不是故意的、某位大佬讓我連夜出東西→你要相信我、雖然過程不好但結果還是做到了→明天當面和你解釋。
基本上不管是5千還是5萬都需要催個七八九十次,跟金額沒有關系,跟他碎碎念有關,后來實在吐槽不動了就沒合作。前兩天Q找我談其他事情,又被他放了鴿子,Q說你看我昨天給領導匯報工作到半夜忘了這個事,只能感嘆果然是老配方。但佩服的是他是為數不多我看到從底谷翻身回來的,而大部分人不是泯滅成眾人就是征信黑戶。他困難的時候公司被物業撬鎖,員工被堵在門外,因為沒錢發工資和交房租,他連夜飛機回來一個個員工溝通穩住了局面。
然后從外界再聽聞他的傳說應該是睡了投資人開始吧,后面一路晉升,成為了大眾眼里的成功人士了。你看不懂的人會用你不理解方式超越你,而他人的成功,總有獨到之處,和你講的一定是少部分。
如果你遇到過某些人,你相信自己和他一起,可以創造出某種偉大的事業,X就是這樣的人。勇氣和渴求心,戰略和大局觀,啟動資金等,他算得上大部分屌絲創業者的夢想創業狀態。
當時想做一個結合當地旅游,深度體驗的項目,立項沒多久愛彼迎也推出了體驗模塊。就是你去一個城市,如果你不喜歡泡吧,會給你推薦你喜歡的項目。
比如:參與到當地小酒館的釀造,現場喝了一半,另外帶回去自己釀造的一瓶酒;
比如你來了蘇州,其實我不知道帶你去玩什么,我是常年除了喝酒健身沒有娛樂生活的人,但是產品里面告訴我可以把你帶到太湖邊,我們租一輛漁船,在湖里灑上一網,自己撈些魚蝦就著夕陽黃昏,煮酒憶過往;
又比如你來了,我不想你去園林里人擠人,卻有個通道可以讓你吃著松鶴樓的早茶,聽著蘇州昆曲,獨享園林的花前雨下。
我陷在了自己想象的美麗故事里面。
可能他上一次創業已經財務自由,對成功的迫切沒我們這么高,而我認識的互聯網創業者對于融資真的都是拼了命,也相信一句話,公司老大最大的責任就是找錢讓公司活下去,而創業早期大部分問題都是錢的問題。
大概從什么開始起,我抽身出來。一個就是融資節奏不統一,X確實不是能為了一兩百萬低三下四的人,而資本市場,如果你不是獨角獸項目,哪能干凈舒服的拿錢。加上有天一起吃飯遇到他朋友的小三指著我鼻子罵說你算什么東西,創業幾年了自尊心到也沒那么脆弱,但努力了那么多卻還是一事無成,對自身的絕望吧。
那可能是創業里面第一次崩,在家門外樓梯口,一直坐著,不敢進家門,因為門里是優秀的兒子,丈夫和爸爸。
L之前在我這邊跑過銷售,沒創業之前曾是個靦腆羞澀的工科男,第一次邀請我去他公司是在一個民房里面,當時有不少把三居室改成創業辦公室的。他們當時想做一個物聯網的項目,你能想象一個滿臉痘痘紅著臉卻有飽含憧憬給你介紹他的項目么?怪異的干凈。
后來項目出了問題就去其他公司干了幾年,然后到我這邊做外包單子銷售,變成我理解的江湖老油條。
有幾天沒來公司,我抽查他出勤說見客戶,而實際是十二點的班次到上海跑了個兩點的活動,正好在火車站遇到,他說早上在和客戶打電話,自己找了半天只找到上午一個三分鐘的通話。
后來不合適他就走了,倒也好聚好散。沒想多久,L自己在外面搞了個十來人的團隊,做農業物聯網,有著自己獨立的辦公室,放著茶臺和太師椅,被人前人后的L總喊著。
才明白,每個人并不需要按照你理解的奮斗路徑去做,而世界的包容度在于會給各式各樣的人生長的縫隙,哪怕是你認為正確的對立面。
C是我公司樓下的自媒體大佬,坐擁幾千萬公眾號粉絲。他應該是我所認識的創業者中最沒有特色的人:性格溫和,待人客氣,年少多金。每天上午健身,下午到晚上工作。C也沒什么偉大的志愿,公司現金流比較好,嘗試一些其他項目需要保持增長,不曾聽他講過什么愿景或戰略,但這是我遇到創業者里面唯一沒有吹牛的和夸夸其談的,收入卻超過了90%以上的創業公司。
Y是我老鄉。也是失敗再創業的人,他之前的創業項目是做一個電影行業的需求對接平臺,里面涉及拍攝,演員,制片,攝影,后期等各種團隊,因為之前電視臺導演的背景風聲水起。
崩盤是拿了一輪A輪投資。早期花了一部分,而投資人因為海航事件資金鏈出現問題,就和Y商量把投資款先還他,并且Y還把自己這幾年掙的近一百萬借了他。
再大的老板,承諾都不能作為你的救命稻草,投資協議都可以跳單。何況現在吃幾頓飯,誰不是兄弟朋友。當他和你翻臉時,‘曾經’只是利益談判的工具之一,不要動不動懷疑人生,你會習慣的。
開始Y還僥幸認為只是一段時間,直到他發不起員工工資,公司被解散,被銀行催貸,被拉入失信名單。
再遇見,Y也成了曾經他討厭的人,供認不諱。
他傷害你,和你對錯無關,和你是誰有關。
我還記得Y有句話:到了那一步,我唯一的選擇,就是先對不起哪一個,如果是你,你也一樣。
真希望我們沒有吃那一頓飯。
2019年我遇到最特別的創業者蝌蚪博士老姚和豁者老馬了,他們兩個都靠抖音吃了巨大的流量。
前者現在每個月幾十萬的流水都是抖音做的銷售轉化,是身邊真實的抖音從零開始逐步做到:
話題抓手-流量私有化-銷售套路轉化-引導復購加成立分銷計劃,形成了閉環。
后者是零推廣成本做到五十萬抖音粉絲,雖然懟天懟地積累了不少黑粉,但APP在沒有預算,0推廣做到20萬下載是真實的數據。
真心祝愿他們能在新的一年渡過疫情的波折,找到下一個增長點和形成規模化。
這幾年最厭煩的事情就是催款了,不僅是上面Q的老配方,還記得有個合作的公司,17年做游戲代練工作室的時候花了幾萬在ZQ這邊拿了一個類目,在他工作室那邊待了一個月學習淘寶。
后來正好有個項目給我技術團隊開發,開發好他們驗收之后,ZQ的員工離職了,說安排其他人接手,又過了半個月,說項目不要了,做生意大家都得接受虧損。
ZQ公司還拿了蘇州知名企業的榮譽稱號,但為了賴掉幾千塊,直接說:你不知道我之前混哪里的么,我出去和菇涼玩一趟也不止這個錢,但為什么給你呢。而這個錢卻又夠不上官司成本,所以早不是甲乙方事情,創業不是磨掉你的棱角,而是會把人擊的粉碎。
有著太多人,因為開始了一個事情,就變成了解決過程產生的問題而陷進去,至死無終。
像老黃,從金螳螂項目經理成了黑戶還被債主朋友圈大肆宣傳,只能接些小包工的活,連孩子的醫藥費負擔都成問題,曾感嘆:別質疑人為什么可以這樣壞,只是你還不夠成功,也許他就是這樣,只是你錯想成你需要的樣子;
像老吳幾百萬投資款用完了,不得不開始給上下游講道法講哲學講發展,每天朋友圈國家大事,儼然一副成功人士歷練人生的觀后感,他要別人相信他還能翻身,要不然追債人起訴,他連基本工作收入都沒有;
像老葛每天穿著筆挺的西裝,張嘴閉嘴我們是全球合作加盟,服務千萬家企業,直接向董事長匯報工作,實際忽悠了一個應屆生,兩個人在各大不要錢的孵化器工位上流動著,賣著偏遠地區的程序代理,天天刷著朋友圈創造了多少財富神話。
創業里面的黑話就是:
合作共贏代表不給錢;
全員創業代表沒有底薪和合同;
合伙人模式代表全是兼職;
長遠規劃代表明天不知道做啥。
我聽過創業者B因為做不下去想放棄一切,說:恨不得死了算了,然后自嘲自己只敢想想而已,想和做其實有蠻長的距離。成功和絕境一起才能組成一部好電影的高潮迭起,一直爽也不是個事。
雖然希望大部分創業者達己愿,但現實是反面,至少別放棄人生吧。
放棄人生和放棄事業其實不是等號。
那些真的走不下去的,大多是前路無望,但身在空中樓臺。
放棄是有成本的。如果只是開個小店,了不起三兩個員工,當店鋪開不下去,和他們說下也罷,最多給些賠償。他們也習慣,市場也習慣。因為他們來就是為了這一畝三分地的工資收入,你沒有描繪什么宏大的夢想,也沒有讓他放棄其他好的機會。你不會心理上虧欠他,你們是老板和員工,也是最基本的生意合作。
但現在有些創業不同,你需要一個高尖人才,他們是稀缺的,你需要描述一個藍圖才能吸引到他,你是他想象中的雷軍馬云,他也是你描述中的蔡崇信黎萬強;他一定是投入時間,精力,甚至工資打折來你這,期待和你一起改變世界和創造神話。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絕對的冷酷和自私,而愧疚里面的量變也會形成質變。
當起朱樓,宴賓客,卻不知怎么告訴他們樓塌了。
因為樓之后是幾百個幾千個家庭,是幾百次上千次你辜負的承諾,是已經揮霍掉的巨量的資金。
你能收獲到這些是因為信任,感情,夢想,而背負上這些的你早不再是孑然一身。你以為在喧鬧中是尋找自我,卻在自我中丟失了自由,那沉重后面的萬千延續才壓得你絕望。
創業者不是先知,很多時候走的路別人已經走過了,并且驗證走不通,但又需要各種外力,就必須得說服他們去相信一個不確定的未來,而很多時候真實是沒法描述一個穩定性,只能編和騙,多么相近的字。
當你需要資本的助力,而他們本質是逐利,所以你只能一直在講:
我有一個夢想,就差一個程序員;
我有一個夢想,A輪找了IDG,B輪找了紅衫,就差你們的天使輪;
希望找到一個傻子,卻不曾留意背后的鏡子。
有些成果來自于荒誕,但在踩平荊棘的過程中,得熬得過遍體鱗傷。
不管這個目標是不是一個狗屎,創業者得也想盡一切辦法圍繞它來做計劃,描述成本和收益,想象下一堆狗屎堆切成的大樓。
我說了這么多,不是我做得好,人要不吃屎,還得痛定思痛。
還有種尷尬的常態是,活著的大部分創業者做成了不大不小的生意,懷揣的夢想變成了口中曾經的風光,互相之間恭敬客氣,背地里無限的吐槽。
用頭頂稀疏的植發和油膩的蘭花指從路演的演員變成了下面的評委,拿失敗的經驗來指點下一波懵懂的牛犢子,恍惚中辨不清他是不是過往的自己,剎那又自我釋懷。
他也知道他不會投;
他也知道他知道他不會投;
只是互相還需要撐個臺子,握手言歡恰似皮條客。
而這次疫情竟然推出來云路演,原以為大家都只是當面客套,背后也自省于現實除了放屁扯淡實在沒事干,現在卻演化成云恭維云指導云痛腚也痛。
確實不一般。
今日言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