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明天要訂婚,小王昨天下班的時候就跟學校請了假,今天原本可以睡個懶覺的,可一大早還是被媽媽叫起來了。
“先去理個發,然后上街去買點招待客人的煙酒、瓜子茶點和水果回來。”媽媽吩咐道,給了小王一張買東西的清單和一疊鈔票。
小王爸媽是做小生意的,家境還算不錯,城里有套大房子,還有兩個臨街的門面,作為獨生子的小王,當然是爸媽的寶貝,一直在嬌生慣養中長大。
大學畢業以后,父母托關系將小王安排在一所重點中學當老師。在爸媽眼里像王子一樣優秀的兒子,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女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都快三十歲了,還是單身一個。
今年終于相中了一個漂亮的姑娘,是年初才轉到這個學校的英語老師。女孩家境不是很好,是鄉下的,父母年紀又大,小王的父母不是很滿意,但兒子喜歡,再說兒子的年齡也大了,老兩口也就勉強答應了。這不,正在為明天的訂婚酒席做準備哩。
小王穿上媽媽買的新西裝,吃過早點,去理發店換了一個時尚的新發型,開心地哼著小曲,在人行道上,一邊走一邊低著頭給女友發信息,臉上漾滿了幸福的笑。
2)
孫老頭今年已經75歲了,小女兒才28歲,對這個聰明、乖巧又漂亮的老姑娘(鄉下稱最小的姑娘),孫老頭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拍摔了”,寶貝得不得了。
自認為“閱人無數”的孫老頭,對女兒的追求者總是百般挑剔,覺得沒有一個人能配得上他的寶貝女兒。眼看著姑娘年紀一年比一年大起來,孫老頭開始有些著急了。
這次領回來的小王,被孫老頭相中了,很是滿意。小伙子相貌英俊,能說會道,家境又好,又是女兒的同事,每次來家里都不空手,大包小包地買,懂禮貌,又孝敬老人,最重要的是,他對女兒特別好,在孫老頭家里,都是小王給女兒和二老倒茶送水,噓寒問暖的,八字還沒見一撇,就跟著女兒一口一個“爸”,一口一個“媽”地叫,嘴巴那個甜啊!總之,對這個未來的女婿,孫老頭是十二萬分的滿意!
最寶貝的老姑娘明天要訂婚,孫老頭今天特別開心,他有許多事情要張羅,要先去街上給自己和老太婆買兩件新衣服,再去邀請家里的叔、伯、姑、舅、姨媽,明天去小王家吃訂婚酒。
孫老頭匆匆吃了碗稀飯,戴上女兒新織的絨線帽子,騎著電瓶車,穿過蒙著一層白霜的田野,上城里去了。
兩公里的路程,一會兒就到了。孫老頭一邊騎車一邊想著,要給老太婆買什么衣服,買羽絨服還是買呢大衣?
就在這個時候,人行道上突然跳下一個人來,孫老頭躲閃不及,撞到了那個人,自己也摔倒了。
孫老頭用力推開壓著自己的電瓶車,慢慢爬起來,見那個人還躺在車前,“哎喲-哎喲-”的哀嚎著,心里一咯噔,慌了神了:“這下壞了!好像撞得不輕啊!”
孫老頭沒顧得上查看自己的身體,就趕緊過去扶那個人,焦急地問“哪里疼啊?疼得厲害嗎?我送你去醫院吧?”
沒想到躺著的那個人忽地爬起來,撞了孫老頭一個趔趄。“爸,是你呀!你沒事吧?摔壞了沒有啊?”
原來,聽到孫老頭聲音就一咕嚕爬起來的正是小王!小王繞著孫老頭轉了一圈,一邊忙著拍打他身上的灰塵,一邊關切地查看有沒有哪里受傷。“哎呀,爸,你的手摔破了!趕快地,我送你去醫院!”
孫老頭從驚慌中緩過神來,甩開小王的手,用陌生的眼光瞪著他,吼道;“你他媽沒事躺在地下哼唧個啥?你不看路就跳下來撞了我,還想要老子賠錢給你不是?!”
開始有人圍攏過來,小王一臉的尷尬,卻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孫老頭氣得直哆嗦,調轉電瓶車,回頭狠狠啐了一口,往回家的路上飛馳而去。
“他媽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差點坑了我閨女!”
“什么相貌英俊、高學歷、好家境,和道德人品完全沒有關系!”
3)
孫老頭上街東西沒買就惹了一肚子氣回來,還沒到家門口,就大聲喊道:“閨女,明天我們不訂婚了!”
老太婆系著圍裙正在廚房忙活,聽到老頭喊,手里拿著水瓢就沖出門來:“怎么啦?一大早的胡說些什么!到底怎么啦?”
女兒笑嘻嘻地跟過來,手里拿著創可貼和一條冒著熱氣的濕毛巾,湊近黑著臉的孫老頭。
孫老頭抓下頭上的絨線帽,用力地扔到飯桌上,大聲對跟在身邊的女兒說:“這小子不是個東西,明天不訂婚了!”
老太婆驚呆了,女兒卻笑嘻嘻地把孫老頭按坐到沙發上,用熱毛巾幫他擦拭手上的灰塵和血跡,又用創可貼把傷口蓋住。
“你怎么知道我手破了?那小子告訴你的吧?”孫老頭今天一直把小王叫著”那小子“,可見生氣的程度。
女兒把毛巾遞給一臉疑惑的母親,撒嬌地擠到父親身邊,“爸!都怪我不好,我不知道他在街上走路,一直和他在聊天,你也知道的,一說到高興的事情他就忘乎所以了。今天嚇著你了,他自己也被嚇壞了,你一離開他就打電話告訴我了。”
女兒搖著父親的肩,甜甜地笑著,孫老頭的表情緩和了許多,但還是指責道:“年紀輕輕的,倒學會裝死了!”
“哪里是裝死啊!他是被嚇得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哩!”女兒繼續說:“爸爸,其實要怪你們長輩呢,都是被你們慣的!做了好事也好,做了壞事也罷,我們從來不用善后,全都被你們包辦了,我們用不著有主見、有擔當呀!“
“小王知道自己撞了人,又不知道撞的人摔成了什么樣,還擔心別人會訛他呢。他說躺在冰冷的地上,都想哭著喊媽媽了!”說到這里,女兒竟咯咯地笑出聲來。
“說不定我遇到這種事情也會這樣不知所措哦。”孫老頭倒是被女兒說得愣住了,心里想著:我們關心得好像是有些過頭了,這么大的閨女,每天上班前老太婆都會提醒她,要帶手機、帶鑰匙、帶紙巾、帶錢包,要是哪天不提醒,會不會真的忘記帶呀?
門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是小王來了,手里提著兩件給孫老頭夫婦買的羽絨服,是他媽幫選的。
小王羞愧地笑著喊了爸媽,把羽絨服遞給了女朋友。
孫老頭沒有應聲,但臉上的怒氣沒了,他將貼著創可貼的兩只手背到身后,對傻傻站在門邊的小王說了聲:“沒出息!”便朝村東頭的弟弟家走去。
“回去忙你的吧,別讓你爸媽擔心,我爸爸沒事了,喊客人去了。”小王被女朋友寬慰的笑容溫暖著,心里堵著的那塊石頭也落了地,便和往常一樣大聲地和準丈母娘打招呼:“媽,我回去啦!明天見!”說著,便鉆進他錚亮的白色小汽車,一溜煙開走了。
孫老頭的閨女還站在門口,看著遠去的小王的車,暗暗在心里說著:“明天訂婚了,我們都是大人了,一定要有自己的責任感和擔當啊,可不能再依賴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