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玲玲是個貪玩的女孩子,寫起作業來磨磨唧唧,放學后,她姐一口氣把作業寫完了,她只寫了一點點,不過她才不管那么多,還是丟下筆跟著姐姐出去玩。
那時候的孩子,沒有什么玩具,都是山上撿的地里拾的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玩得最多的就是炒菜,撿些破瓦片當盤子,拔些草啊花啊的當菜,比誰的菜更好看。
玲玲只會按住一把草,用薄薄的石頭當菜刀,擺出切菜的架勢,然后把草一股腦堆在瓦片上,這就是她做的菜了。
她姐會撿些漂亮的塑料盒,洗干凈了當盤子,花和草擺放地很整齊,總是最好看的菜。
玲玲可羨慕了,她擺不出好看的花樣,也找不到好看的盤子。
等大人們開始叫吃飯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姐姐領著玲玲飛快地跑回家,吃完飯,就該洗洗睡了,奶奶心疼電費,不讓開燈,睡不著就躺著說說話。
玲玲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的作業還沒寫完呢。要是明天不能按時交作業,老師會留堂(放學后不讓回家,一種懲罰)的。
“小兔崽子,叫你不寫完作業就出去玩,以后再這樣我打死你?!蹦棠桃贿吜R著一邊讓她趕緊寫完,又要浪費不少電呢。
玲玲一邊哭一邊寫,一大半作業倒是她姐寫的。
第二天放學后,玲玲又跟著姐姐跑出去玩了。
到了晚上,又在奶奶的數落聲里,一邊吸著鼻涕一邊寫作業。
期末考試的時候,玲玲從來沒有考過前三,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姐姐捧回一張大獎狀,又看奶奶拿粥糊糊把獎狀貼在墻壁的顯眼處,有人登門就要夸幾句。
村里人都說玲玲是個笨孩子,和她姐一點都不像。
2.
玲玲家院子左側是一大片的竹林,竹子有粗有細,最粗的能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
村里的孩子都喜歡來玲玲家比賽爬竹竿,看誰先到最高的地方。很多竹子被磨得發光,摸起來很滑,都是長得好的竹子,又直又長。
不過竹園最大的用處并不是用來爬竹竿,也不是提供春筍和冬筍這樣的美味,而是在夏天的時候,給孩子們提供天然的避暑勝地。
夏天到了,竹林茂盛,竹葉葳蕤,再加上不遠處的池塘里,粉荷亭亭玉立,風吹過的時候,竹葉子沙沙響著,是乘涼的極好的地方。
孩子們從稻塔(稻子豐收后,農民們把稻桿垛在一起,成塔狀)里抽出稻草,三根一束,兩束一搓就成麻花狀的繩子,搓出一根長長的繩子,圍著竹子像織毯子一樣,編成一張稻草床,躺上去別提多愜意了。
玲玲姐做這個是一把好手,她總能挑出最合適的幾根竹子,做出最大的吊床,綁得也很結實,是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玲玲只會把兩根距離近的竹子用繩子連起來,做成個凳子,繩子還老往下滑。
她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兩只手扶著竹子,垂涎欲滴地看著姐姐躺著的床。
“姐,能給我躺一下不?”玲玲掙扎了好久,小心翼翼地問。
她姐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大發慈悲地讓她躺會兒,玲玲立馬麻溜地順著竹子往上爬,剛想一腳踩上去。
“你輕點兒,別給我踩壞了?!彼阌柍獾?。
玲玲收回了腳,輕輕地坐了下去,然后再拘謹地躺好,就怕碰壞了身子下面壓著的寶貝,她閉著眼睛享受著。
3.
玲玲不僅貪玩,沒用,還膽小。
有一次,班上有個男生欺負她,搶了她一本本子,她只是哭,也不敢還手,雖然她比那個男生還高不少呢。
放學的時候,玲玲姐看她哭,主動問她怎么了,她才說出被欺負的事。
這可不行,自己的妹妹自己能欺負,可不能給別人欺負。
玲玲姐立馬攔住了那個男生,就要好好地教訓他一番。
小學三年級的男生自然是打不過五年級的女生的,小男生被打得連連求饒,掏出了搶來的本子,玲玲立馬把本子拿了回去。
姐姐在妹妹崇拜的目光中凱旋而歸,卻被另外一個女生攔住了,是姐姐的同班同學,也是被打男生的姐姐。
兩姐弟一起打玲玲姐,她招架不住,只有挨揍的份。
“玲玲上啊,和姐姐一起打……”玲玲姐招呼她一起上。
玲玲膽小怕事,站在旁邊看姐姐挨打,只是一直抹著眼淚,也不敢去幫忙,怕自己挨打。
最后,鼻青臉腫的姐姐回了家,連著幾天不肯帶玲玲一起玩,真真恨鐵不成鋼。
玲玲畏畏縮縮地跟著,看姐姐回頭瞪一眼就停下來,等她繼續走,又跟上。
可恨又可笑,可笑又可憐。
4.
玲玲就是她姐的跟屁蟲,有時候她姐嫌她煩,躲著她偷偷出去玩,沒一會就讓她找著了,畢竟村子實在太小,隨便轉轉就走完了,而且姐姐的小伙伴也就那么幾個。
因為姐姐的出色和自己的笨拙,玲玲對姐姐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她就是她眼中的仙女,說什么都是對的。
“姐,我昨晚做了好多夢?!币惶煸缟掀饋?,玲玲對她姐說。
“你夢到了什么?”姐姐饒有興致地問。
“我忘了?!绷崃釗狭藫项^,呆呆的。
“你是不是夢到了母雞孵小雞?”
“對啊對啊?!?/p>
“你是不是夢到了兩頭牛打架?”
“是的是的,你怎么知道?你好厲害啊?!绷崃釢M眼星星地看著姐姐,她姐沖她翻了個白眼,這個白癡。
姐姐上初中的時候,玲玲上四年級了。
沒了姐姐罩著,玲玲第一次被留堂了。同學們一個個走光了,教室里很靜,學校后山傳來動物的叫聲,有時候風吹得窗戶哐當一聲。
玲玲很害怕,閉著眼睛一直哭,哭到老師從辦公室過來,把她放了,她才擦干眼淚,抓起書包跑了回去。
她再也不敢不完成作業了。
期末考的時候,玲玲的數學出人意料地考了第二名,第一張屬于她的獎狀被貼在了家里的墻上。
她用糊糊仔細地把奶奶沒粘好的邊角黏好,欣賞了一遍又一遍,看著張玲玲三個大字咧開了嘴。
村里人不再罵玲玲笨了,她變聰明了。